第八百五十四章 歡迎

　　天正八年（1580）6月2日，雨秋平以織田家的名義下令，要求作為其半從屬地位的三好家和長宗我部家立刻停止戰(zhàn)斗，否則雨秋家將介入干預爭端。三好家立刻作出相應，停止了對中村御所的進攻，在各處前線脫離了戰(zhàn)斗。長宗我部元親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推進戰(zhàn)線了，迫于形勢壓力，也只得停止了戰(zhàn)斗。

　　戰(zhàn)端一停，剩下的就是談判的事情了。雨秋平本想邀請長宗我部家和三好家的代表來駿河丸上談判，可是長宗我部元親卻始終以軍務繁忙而推脫。雨秋平知道這是長宗我部元親想要把面子討回來，便也不再強求，將談判地點改在了長宗我部家的軍營里——雨秋平料長宗我部元親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對三好家的人怎么樣。

　　天正八年（1580）6月5日，雨秋平帶著三好義興和十河存保等人，在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來到了鷺森城東的長宗我部家大營外。三好家的人上前叫門，卻被長宗我部家的衛(wèi)兵粗魯?shù)亟o趕了回來。

　　“娘的，他們以為他們是誰？”十河存保見狀就大怒地躍馬揚鞭，想要沖到營門口，卻被三好義興給拉住了。

　　“四弟，長宗我部家無禮在先，我們又豈可效仿？”三好義興皺著眉頭，對十河存保訓誡道，“稍安勿躁，一切聽紅葉殿下吩咐?！?p>　　“哈哈，我能吩咐什么，他們要是不開門我也沒辦法?！庇昵锲叫χ昧x興和十河存保攤了攤手，“我自己去叫門吧，看看他們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于是，雨秋平帶著幾個侍衛(wèi)策馬來到長宗我部家的營寨前，讓身后的朝比奈泰平喊道：“我們是和長宗我部殿下約好來談判的，勞煩諸位開一下門?！?p>　　“我家主公正在處理軍務，已經(jīng)派人去通報了，但是可能要過一會兒才能回復。在那之前，在下也不敢擅自開門，只好請諸位先等等…”門口的長宗我部家衛(wèi)兵用洪亮的聲音，熟練地復述著長宗我部元親交待給他們的話。然而他說到一半，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后半句幾乎都聽不清了。

　　“大人，怎么了？”他身旁的衛(wèi)兵詫異地問道，“嗆著了？”

　　“不，不是…”帶頭的衛(wèi)兵支吾了一下，隨后抬手想去指，卻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很不禮貌，于是不倫不類地變成了用手肘點了點遠處，“那個帶紅葉披肩的…好像是紅葉殿下?。俊?p>　　“紅葉殿下？”身旁的衛(wèi)兵順著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確實是雨秋平，“可是主公交代了，哪怕是紅葉殿下到了，也要在門口晾上他們一會兒啊。”

　　“這…這叫我如何…”帶頭的衛(wèi)兵咽了口唾沫，十分為難地道，“你是新人…你不知道。當年要不是紅葉殿下不計前嫌、以德報怨地回來支援我們，我估計就交代在岡豐城外了…紅葉殿下算是我救命恩人吶，讓我把他晾在門外…這…”

　　那個新人衛(wèi)兵聞言一愣，扭頭看了看左右，發(fā)現(xiàn)諸多門口的衛(wèi)兵都是面露難色，有一些動搖。

　　“要不開門吧？”

　　“咱們也算是讓他們等了一會兒了吧，不算是違抗主公的命令?！?p>　　“怎好讓紅葉殿下等在外面…”

　　議論聲開始在人群里響起，聲音也越來越大。帶頭的衛(wèi)兵終于下定了決心，裝作回頭朝營內(nèi)喊了幾句，隨后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紅葉殿下，主公的命令到了，請進吧?！闭f罷，他揮了揮手示意門口的兩個衛(wèi)兵，那兩人如釋重負地連連點頭，一起把門給推開了。

　　“多謝?！庇昵锲匠鵂I門邊的衛(wèi)兵們拱了拱手，立刻嚇得眾人連連“不敢”。

　　雨秋平策馬來到營門口，非常禮貌地翻身下馬，牽著馬匹往營內(nèi)走去。雨秋家的侍衛(wèi)們見狀，也紛紛翻身下馬。跟在身后不遠處的十河存保見狀撇了撇嘴，也只好和大家一起下馬步行，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低聲對三好義興道，“這哪有織田家方面重鎮(zhèn)的派頭？進附庸的營還要下馬，豈不是殺了自己威風，讓長宗我部的人看笑話？氣勢上輸了，待會還怎么談判？”

　　“四弟，不要小看紅葉殿下。”三好義興非常不滿地低聲呵斥道，“連父親和叔父都對他那么看重，這樣的人，又豈是我們能揣測的？”

　　“要不是看在我父親敬重他，而且那家伙似乎也挺佩服我父親和伯父們的面子上，我早跟他不對付了?！笔哟姹e扭地嘟囔道，一想到進門后長宗我部家的人會用奚落的眼光看著步行的自己，就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進了營門口，十河存保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想錯了。營內(nèi)的長宗我部士兵哪有一個人在奚落雨秋平？分明都是在歡呼。

　　“紅葉殿下來了！”

　　“是紅葉殿下！”

　　“紅葉殿下萬歲！”

　　原本在各處帳篷內(nèi)用午膳的長宗我部軍，在聽到雨秋平來了后，紛紛跑出帳篷圍在四周向雨秋平問好。下到普通的足輕和民夫，上到武士乃至家老一級的土佐武士，甚至包括福留親政這樣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臣在內(nèi)，都在熱烈地歡迎雨秋平。雨秋平則一一微笑著和他們打招呼，一點架子都沒有。

　　“這…”十河存保有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這怎么比進了自家軍營還熱鬧呢？”

　　“當年土佐一戰(zhàn)，雨秋家和長宗我部家本來都鬧僵了，長宗我部家甚至對紅葉殿下動手，想把紅葉殿下賣給我們?nèi)眉摇！比昧x興聞言苦笑了一下，也想起了當年父親和叔父們的討論，“結果這雨秋紅葉愣是不記仇，本來都可以從浦戶城安全撤離了。結果他看到我們?nèi)眉掖筌妷壕?，長宗我部家危如累卵，居然返身回來支援剛剛背叛過自己的長宗我部家，把他們從滅頂之災里救了出來。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實在是…”三好義興斟酌了好久，還是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好。

　　“實在是太‘爛好人’了?！辈恢裁磸臅r候開始偷聽兩人對話的森長可忽然在一旁笑道，隨后便快步走開了。

　　“啊，那位大人說得倒也不錯?！比昧x興百感交集地微微點了點頭，“這樣仁義無雙的舉動，立刻讓他贏得了土佐的人心和民心。二叔父早就和我說過，紅葉殿下在土佐的人望估計僅次于長宗我部殿下了。”

　　“嘛…奇怪的人?！笔哟姹２恢撊绾卧u價，隨口敷衍了一句。

　　“父親和叔父們和他做了十幾年的生死之敵，兩軍對戰(zhàn)無數(shù)次，數(shù)次讓他陷入死地。這樣的血海深仇，是人估計都不會忘記吧?！比昧x興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道，“可是自打我們降服以來，這段時間他一次找我們麻煩都沒有，反倒真心相待。他的為人，無需多言了，難怪是父親看重的人。”

　　·

　　等在主帳里的長宗我部元親，默默地看著雨秋平穿越歡呼的人群，嘴角掛著若無其事的笑容，而一旁的香宗我部親泰則有些不安地看著他自己的兄長。

　　“長宗我部殿下?！弊叩綘I門口的雨秋平在衛(wèi)兵通報后就走了進來，發(fā)現(xiàn)長宗我部元親并沒有起身來迎的意思，于是便笑道，“怎么，不歡迎我來嗎？”

　　“哪有不歡迎，外面那么多人不都在歡迎治部殿下？”長宗我部元親沒好氣地挖苦了一句，隨后長身而起，把自己所坐的主位讓給了雨秋平。

　　“我第一次來土佐時，可沒有這樣的好待遇?！庇昵锲酵瑯臃创较嘧I著挖苦道，也不客氣，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人貴有自知之明，如今織田家已經(jīng)無人能及，而治部殿下又是擁有自由取締權的方面重鎮(zhèn)，該讓的我是不會爭的?！遍L宗我部元親“砰”地一聲在次席上坐了下來，不屑地瞟了一眼三好義興和十河存保，沉聲道，“但是。該爭的，我也是一點都不會讓的?！?p>　　“長宗我部殿下想爭什么呢？”雨秋平也嚴肅起來，十分鄭重地問道。

　　“四國的土地?！遍L宗我部元親伸出手來，使勁點了點腳下，“長宗我部家拿到的土地，我一寸都不會讓出去?！?p>　　“伊予國是治部殿下和織田右大將許給我們的！”十河存保聞言立刻高聲道，“你憑什么占著我們的地方不還？”

　　“就憑那是長宗我部家的將士流血犧牲才打下來的，我怎么可能拱手讓出去？”長宗我部元親冷笑了一聲，“三好家是織田家和長宗我部家多年的大敵，現(xiàn)在搖身一變可真快?。烤尤贿€和我要起土地來了？之前你們搶了西土佐那么多年，怎么沒想著還呢？”

　　“當時你我兩家本是敵對，豈有歸還之理?！比昧x興抬手止住又要發(fā)作的十河存保，不卑不亢地道。

　　“那現(xiàn)在你我兩家也是敵對?！遍L宗我部元親毫不留情地沉聲道。

　　“你們都是織田家的盟友。”雨秋平站出來替三好義興說話道。

　　“但長宗我部家和三好家不是盟友?！遍L宗我部元親針鋒相對地反駁道。

　　“我這次來，就是要讓你們兩家作盟友的?！庇昵锲缴斐鲭p手，指向了長宗我部元親和三好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