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死角

　　鈴木家的使者表示，鈴木重意拒絕來紅葉軍的營寨談判，而雨秋家的人也拒絕讓雨秋平進城，兩邊僵持不下，眼看談判就要黃了。

　　這時，鈴木家的使者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不如就在雜賀城的后山里找個地方談判吧。”

　　“到雜賀城的后山上，萬一你們突然殺出人來怎么辦？”御前崎仲秀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和去你們城里有什么區(qū)別？”

　　“雜賀眾以名譽擔保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笔拐叻浅｀嵵氐氐吐暤馈?p>　　“要你的名譽又有什么用？我們殿下的命重要還是你們的名譽重要？”吉崗勝政把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要么就投降，要么就打，哪里來那么多事情！”

　　“主公是有談判的誠意的?！笔拐呖吹接昵锛业募页既呵榧^，語氣稍微軟了一些，低聲道。

　　就在吉崗勝政打算繼續(xù)拍桌子瞪眼時，一聲有些干啞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我們相信你們的誠意?！碧煲熬暗碌吐暣鸬?，“為了雜賀城內(nèi)的生靈，主公也很愿意和你們談判。就在山上談判吧。”

　　天野景德此言一出，在座的雨秋家的家臣們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覷地懷疑著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話了。直到看到大家都是這樣的表情后，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幻聽。

　　怎么可能??？一貫最是小心謹慎、用最險惡的態(tài)度去揣測他人用心、能在一切平凡瑣事里發(fā)現(xiàn)陰謀的天野景德，怎么會答應雨秋平涉險去那種地方呢？他明明應該是最堅定拒絕這個提案的人??！

　　“不過，我們需要派人控制雜賀城面向后山的東門，保證雜賀眾不會突然出城襲擊主公?！?p>　　隨后，天野景德冷冷地提出了這個條件，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否則，一切免談?！?p>　　·

　　11月25日，雜賀城的后山上，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正護送著一個人前去預定的談判地點。而在不遠處的雜賀城東城城墻上，紅葉軍的足輕和軍情司的忍者正在接過城門的控制權。

　　而雨秋平，正站在遠處的一個山丘上，望著那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緩緩地開進山林。那支小隊由本多忠勝指揮，他們護送的不是雨秋平，而是雨秋平的影武者——一個從鴉中挑選的替身。

　　雨秋平和雨秋家的家臣們沒有想錯，天野景德的確不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他絕不會讓雨秋平以身涉險。而他之所以答應談判，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陰謀。

　　雨秋平本人并不會前往談判地點，相反，前往談判地點的是一個鴉里面選出的忍者。天野景德堅信雜賀眾約雨秋平進山，肯定是要襲擊雨秋平，因此給他找了個容貌類似的替身。經(jīng)過葉谷穗子的一番化妝后，不熟悉雨秋平的人一眼倒也是認不出來。

　　為了取信于雨秋平，讓雨秋平安心上山，雜賀眾答應了讓紅葉軍控制東城城門的請求。天野景德斷定，他們肯定一早就把鐵炮隊埋伏在了山里，因此不需要再從東門調(diào)人出來。

　　而等到替身抵達談判現(xiàn)場，雜賀眾的人必定會發(fā)動襲擊。一旦他們動手，紅葉軍就有了口實，立刻進攻雜賀城。為此，查理率領著鳴鏑備也向著后山靠近了一段距離，保證了能在襲擊開始后的短時間內(nèi)前去東門。東門的紅葉軍和忍者則要負責抵抗一段時間，等待查理的鳴鏑備入城。

　　天野景德的計劃，就是將計就計。既然雜賀眾要刺殺雨秋平，就給他一個替身去刺殺。紅葉軍從而能夠獲得進攻的口實，去把雜賀城直接給打下來。

　　雨秋平因為擔心那支誘餌部隊的安危，試圖勸說本多忠勝不要親自帶隊，卻遭到了他的拒絕。

　　“在下和在下的部下待在一起?！北径嘀覄偃缡谴鸬溃吧頌槲涫?，豈可因畏懼而退縮？”

　　說不動本多忠勝，雨秋平也沒什么辦法。不過比起這個，他還是覺得計劃有一個重大的紕漏：“權兵衛(wèi)，如果鈴木重意真的信守承諾，就是來和我談判的，根本沒有打算刺殺我，該怎么辦？鈴木重意見過我，我們的替身一遇到他、一開始談判就會露餡的。”

　　“如果雜賀眾沒有打算刺殺殿下，就讓在下來吧。”天野景德聽到雨秋平的問題后，幾乎不假思索地答復道，“在下在后山里安排了扮成雜賀眾模樣的鴉。如果雜賀眾沒有對誘餌發(fā)動襲擊，就讓他們對鴉發(fā)動襲擊。隨后，以此為口實，順理成章地開始攻城吧?！?p>　　“你這烏鴉想干什么？用這樣的陰謀詭計，是讓殿下失信于天下人，把十幾年積累的名望都舍棄嗎？把自己的信仰也拋棄嗎？”竹中重治聞言大吃一驚，面色鐵青地沉聲反駁道。

　　“我會處理妥帖的，不會弄臟殿下的手?！碧煲熬暗?lián)u了搖頭，“不會露出任何馬腳，還請放心吧?！?p>　　“這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敝裰兄刂紊锨耙徊?，站在天野景德的面前，逼視著他的雙眼，“不使用陰謀，這是原則問題。”

　　“這是戰(zhàn)爭，不是兒戲。陰謀可以讓我們少死很多人。”天野景德并沒有被竹中重治的情緒所感染，而是依舊平淡地低聲道。

　　“你不是雛兒，須知一個家里，總要有干臟事的人。”

　　“在黑暗中取勝，無非是重復治亂循環(huán)罷了，少死多少人又有什么意義？幾百年后黑暗的歷史喚起野心，戰(zhàn)亂再起，還是要死無數(shù)人?！敝裰兄刂螕u了搖頭，用決絕的語氣沉聲道，“我拒絕執(zhí)行這樣的計劃。如果真的是鴉的忍者發(fā)動襲擊，請讓福澤大人暫時接過我的指揮權吧，我不會參與指揮的?！?p>　　“那是你的權利。”天野景德微微頷首，“你很明智?！?p>　　·

　　把思緒拉回眼前的戰(zhàn)況，雨秋平凝視著那一小支部隊緩緩地走向預定的談判地點。他全神貫注地提防著道路兩側的山林內(nèi)，生怕什么時候會突然響起槍聲。然而，他心里卻又隱隱盼著，這槍聲是由雜賀眾打響的——這樣他就不用昧著良心去行使陰謀詭計了。

　　想什么來什么，就在那支小分隊即將抵達談判地點時，兩邊的樹林里頓時槍聲大作。早已有做準備的小分隊立刻原地臥倒，就地尋找掩體。而鳴鏑備的鐵炮手也立刻登上高處，向著兩邊的樹林里盲射，以壓制雜賀眾的兵力。而同時，雜賀城內(nèi)的雜賀眾也開始猛攻東門，與扼守東門的紅葉軍激戰(zhàn)起來。而查理也立刻下令鳴鏑備向著東門移動，去接應那里的部隊。

　　然而，就在雨秋平身側的天野景德僅僅是看了幾眼，就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

　　“佯攻…”天野景德低聲提醒道，“他們顯然也猜到了，這支隊伍里的會是替身?！?p>　　“何以見得？”雨秋平同樣低聲詢問道。

　　“空見鐵炮聲響，卻沒有多少傷亡，更沒有人沖上山路。若是真的圖窮匕見的刺殺，豈會這般猶豫？”天野景德?lián)u了搖頭，立刻斬釘截鐵地沉聲道，“這次仰攻只是為了通過紅葉軍的調(diào)動和旗號來尋找殿下真身所在之處，很有可能已經(jīng)得手。此處雖然便于指揮，但卻在鐵炮射程內(nèi)，請殿下立刻轉移?！?p>　　“轉移到哪里？”雨秋平轉過身來，看了眼天野景德胸有成竹的表情，心里也安下了心。

　　“去那里?！碧煲熬暗掠檬种噶酥敢粋€丘陵間的小低洼，“只要進入低洼，扼住周圍的高地，就成了鐵炮的射擊死角。”

　　“好，立刻就走吧?！庇昵锲揭矒淖约核诒槐┞?，而在陰溝里被雜賀眾的神槍手給打中——比如那個小云雀。

　　果不其然，雨秋平前腳剛離開不久，就有零星的鐵炮開始向他剛才所在的地方射擊了——雜賀眾不知道通過什么方式，真的判斷出了雨秋平所在的位置。而在這深山老林里，雜賀眾顯然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雨秋平除非躲到天野景德口中的射擊死角那里，否則都不能安心。

　　而雜賀眾的鐵炮手顯然也注意到了正在轉移的雨秋平，時不時有幾顆子彈從密林里飛出，射向這支部隊，把雨秋平周圍的侍衛(wèi)打倒，逼迫著雨秋平一刻不停地趕向那個洼地。

　　等到雨秋平在侍衛(wèi)們的簇擁下開始轉移位置的時候，位于另一個高地的查理立刻有些疑惑，派出使者去詢問雨秋平為何要移動陣地，得到的答復是要轉移到一個鐵炮沒有射擊角度的安全地區(qū)。

　　“沒有射擊角度？在哪里？”查理向趕來傳令的森蘭丸問道。

　　“查理大人，在那里。”森蘭丸伸出小手，指向了天野景德選中的那個洼地，“只要扼住周圍一圈的高地，敵人的鐵炮手就根本沒有射擊殿下的角度?！?p>　　“為什么沒有角度？更遠處不是有高山嗎？”查理用手指了指那個洼地周圍的一座小山，“在那里可以看到洼地。”

　　“但是鐵炮射不了那么遠?！鄙m丸十分篤定地點了點頭，“從高山到那洼地，快要有300米呢吧?！?p>　　“鐵炮是打不到?！辈槔頁u了搖頭，沒有多說什么，立刻翻身上馬，招呼著鳴鏑備的騎兵排就朝著雨秋平那邊趕去。

　　但是弓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