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陛見
“到車上去?!庇昵锲揭恍腥吮皇绽U了武器后,就被那上百來個黑衣人給圍了起來,送到了一輛馬車邊上。雨秋平自知沒有什么辦法反抗,只好老老實實地上去。索性,他們雖然搜查了雨秋平的武器,卻對雨秋平自己包裹里那厚厚的《未來大綱》沒什么興趣,不由得讓雨秋平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本多忠勝他們卻沒有被安排到這輛馬車上,而是被押著走向了其他方向。
“你們要把他們帶到哪里去?”雨秋平忽然想起來,那個帶頭的人之前曾說過要把這些倭寇都殺掉之類的言論,十分警惕地低聲問道。
“和你沒關(guān)系了。”那個帶頭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搖了搖頭,“他們又不是我們受命要帶走的人?!?p> “你要是敢傷及他們性命,我就魚死網(wǎng)破?!庇昵锲接檬粥嵵氐恼Z氣向那個帶頭人威脅道。雨秋平明白,這伙人的任務(wù)應(yīng)該是把自己送到京師。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殿下…”本多忠勝還是有些不放心。雨秋平注意到,本多忠勝一直處于戒備狀態(tài),似乎時刻在尋找以一敵百的契機。不過他也清楚,面前的這百來人也都是高手,恐怕難以取勝。
“放心吧,反正現(xiàn)在羊入虎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庇昵锲絿@了口氣,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注意安全?!?p> 說完這句話后,馬車的車門就被直接給關(guān)上了,兩側(cè)的車窗也被牢牢封死,車內(nèi)一片昏暗。隨著馬車緩緩地運行起來,兩側(cè)也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那是護送或者說是監(jiān)視雨秋平的人手。雨秋平一開始還試圖通過光線變化和自己的脈搏來辨別時間過了多久,可是不久后他就意識到這不過是徒勞——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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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雨秋平始終被關(guān)在馬車內(nèi),不允許他隨便走動。每天的三餐都會被送入車廂內(nèi),待雨秋平吃完后再撤出。晚上的睡覺和早晚的洗漱到都算是人性化,會安排在客棧里,不過周圍也總是要好多人在監(jiān)視著,讓雨秋平大號的時候十分尷尬和膈應(yīng)。
約摸著過了十天,雨秋平隱約覺得周圍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當他最后一次要求下車方便的時候,那巍峨聳立的北京城墻已經(jīng)在遠處隱隱可見。他就這樣被一路帶來了北京,這個偉大帝國的首都。
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抓走,真的是有日本人委托明朝政府抓人嗎?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雨秋平終于被從馬車上趕下來的時候,夜已經(jīng)深了。雨秋平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在一個四合院里。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裝著《未來大綱》的行禮背在背上,一邊活動著手腳。這一連十天的馬車,可把他給顛得夠嗆,身體都有些酸麻??蛇€沒等他有片刻空閑,就看到一個宦官模樣的人快步向著自己這邊走來,身后還跟著十幾個打著火把的小太監(jiān)。
“參見馮公公?!庇昵锲街車陌賮砣丝吹竭@個宦官后,齊刷刷地拜倒在地,只剩下雨秋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間,鶴立雞群一般的尷尬。雨秋平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只得莫名其妙地朝著那個背喚作馮公公的人笑了一下。
片刻后,雨秋平立刻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這個太監(jiān)明顯是這一百多個人的上司,而且看起來位高權(quán)重,抓捕雨秋平的命令估計也是他下達的。既然如此,又豈能對他如此傲慢?
然而,還沒等雨秋平想要鞠個躬,那個太監(jiān)倒是先迎上來一步,一把扶住了雨秋平的手臂,用太監(jiān)獨特的尖銳嗓音低聲道,“奴才馮保,這一路上手下對您怕是多有得罪,還請您多多擔待著點?!?p> “嗯?”雨秋平聞言一驚,低聲道,“請問這位大人千里迢迢找我過來,又有何事?”
“請問您可是雨秋紅葉?沒有找錯人吧?”馮保沒有直接回答雨秋平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我叫雨秋平,號紅葉?!笔碌饺缃瘢昵锲诫m然不清楚為什么,但感覺自己這事好像鬧大了,索性就說實話了,“非常抱歉,我雖是漢人,可是自幼流落海外,在日本成家立業(yè)。這次冒昧地偷渡回來,是想來看看故國的,絕無他意,還望大人饒恕?!?p> “日本…是倭國嗎?”馮保聞言雙眉一皺,立刻問道,“在海之東的倭國?”
“正是,十分抱歉,但我絕非倭人,而是漢人?!庇昵锲揭姞钸B連擺手,生怕自己被當做偷渡而來的倭寇處死。
“那就沒錯了,要找的肯定是先生您了,真的和那夢里一模一樣啊。”馮保聞言贊嘆不已地連連點頭,眼里滿是驚訝和難以置信的光彩,嘴上則喃喃地念道,“真命天子,真命天子,果真有神明護佑啊。”
“大人找我卻為何故?”雨秋平雖然不理解這個馮保在說什么,但是隱約感到似乎不是壞事,心里也稍微踏實了一些。
“不是奴才要找您,是萬歲爺要找您。”馮保搖了搖頭,示意周圍的隨從跟了過來,替雨秋平接過他身上的行禮,還幫雨秋平快速地換了身得體的衣裳,同時對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雨秋平低聲道,“先生,還請隨奴才來?!?p> “等下…”終于緩過神來的雨秋平猛地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指了指馮保,又指了指腳下的地面,沒頭沒尾地蹦出了幾個問題,“您剛才說你叫什么?這里是哪里?”
“回先生的話,這里是紫禁城,奴才叫馮保?!瘪T??吹接昵锲降臒o禮舉動,卻絲毫沒有生氣,而是陪著笑臉答道,“先生還請放心,絕對沒有傷害先生的意思。”
明朝…紫禁城…太監(jiān)馮保。
雨秋平此刻,心底已經(jīng)是驚濤駭浪。
那他口中所說的那個萬歲爺…
莫非就是萬歷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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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雨秋平跟著馮保,在這復雜的宮殿群里兜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子后,終于被引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兩個小太監(jiān)立刻上前,將宮殿的大門緩緩推開。只見偌大的宮殿里幾乎空無一人,只有遠處燈光下的椅子上,正坐著一個一身錦衣玉服,年齡不過十歲的少年。可是舉手投足間的那股氣質(zhì),足以讓終生嘆服。
果不其然,以馮保為首,雨秋平身邊的十幾個人在看到了那個少年后,齊齊地跪倒在地。
“奴才參見皇上。”
雨秋平一瞬間明白了,坐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誰。在那一瞬間,一股讓人難以置信的威壓就撲面而來。那種感覺,就仿佛是虛空中有一只無形的大手,重重地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把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同時緩緩地向下使勁,要把你摁倒在這土地上。
雨秋平不清楚,這股威壓到底是來自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年,還是來自他身后的龐大帝國,亦或是來自他的血脈。那個少年,面龐還有些青澀,稚氣未脫??墒菑乃砩细械降耐?,卻比雨秋平從今川義元、織田信長身上所感到的那股壓力更加巨大,巨大的幾乎讓他在轉(zhuǎn)瞬間就無法抵抗。
因為面前的那個人,他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的皇帝,主宰著中華千萬人的命運,是這神圣血脈的傳承者。
是天子。
雨秋平本以為,在21世紀長大的他,應(yīng)該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應(yīng)該可以理直氣壯地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些話,應(yīng)該會把九五之尊也當做身份特殊一些的普通人。
可是,在他親身感受到皇家威嚴時,以往的種種念想全都灰飛煙面。心中發(fā)自內(nèi)心的涌起了對他、對他身上傳下的血脈、對他所主宰的那個大明帝國的虔誠敬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識地膝蓋一彎,跪倒在地,對著那個少年,虔誠地叩首道:
“草民雨秋紅葉,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