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畫中

　　“老師，昨夜，我做了一個夢?！?p>　　“哦？陛下，是什么樣的夢??？”

　　“學(xué)士公務(wù)繁忙，吾兒豈可以這等怪誕之事耽誤學(xué)士，還不快去念書！”

　　“母后說的是，孩兒唐突了?！?p>　　“唉！太后娘娘何必如此。臣下正好有些閑暇，愿為陛下解夢。”

　　“這個夢，自打我記事起，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已經(jīng)重復(fù)好幾年了。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第一次記清夢里的內(nèi)容。”

　　“陛下既然記不住夢里的內(nèi)容，又為何認(rèn)定這幾年來，做得是同一個夢呢？”

　　“因?yàn)樵趬衾?，總有一片紅葉在飛舞?！?p>　　·

　　元龜四年（1573），明萬歷元年10月2日，從堺港前往南直隸的船上，雨秋平正屹立在船頭，望著逐漸遠(yuǎn)去的日本海岸線。

　　他根本沒有想到，在他向織田信長請了好幾個月的回鄉(xiāng)假后，織田信長居然沒怎么猶豫就同意了。

　　“把你的妻兒留下，不然余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出奔了。”織田信長甩下了這句話后就笑罵道，“余看你小子這幾個月也怪怪的，好好休養(yǎng)一下，滾回來給老子干活?！?p>　　織田信長罕見的通情達(dá)理倒是讓雨秋平頗為感激，不過家中的反對聲就大得多了。直江忠平、天野景德、竹中重治、瀨名氏義、真田昌幸，他賴以治國的五兵衛(wèi)，聯(lián)名上書勸阻雨秋平的回鄉(xiāng)行程。不過雨秋平去意已決，哪怕部下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毫不動搖，他們也只好妥協(xié)。在雨秋平不在的這段時間，今川楓和雨秋殤取代了雨秋平本要負(fù)責(zé)的工作，而五兵衛(wèi)則要好好輔佐雨秋殤，幫他上手這些繁瑣的工作。

　　雨秋平此行沒有帶太多的侍衛(wèi)，只帶了本多忠勝、森可隆、森蘭丸、朝比奈松千代他們幾個。朝比奈松千代到了可以做事的年紀(jì)，雨秋平就把他也招來當(dāng)自己的侍衛(wèi)，以后希望他能夠有點(diǎn)出息，光宗耀祖，也不枉朝比奈泰亨當(dāng)年對雨秋平的照顧。

　　雨秋平此刻，正喬裝打扮，以一個普通商人的身份，搭乘著一艘走私船，準(zhǔn)備前去南直隸。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旅游般閑適地坐船，因此也樂得自在，在甲板上閑逛。他從船頭走到船外，卻忽然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那是一個妙齡少女，正有些俏皮地抿著嘴角，坐在一個畫架前，手里提著一只毛筆，在畫紙上緩緩地勾勒著輪廓。海風(fēng)吹來，拂起少女鬢角的發(fā)絲，美眸流轉(zhuǎn)間，頗有一副歲月靜好的恬淡。

　　好奇心是驅(qū)使著雨秋平貼著船舷走到了少女的后邊，想去看看少女畫的是什么——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畫上正是雨秋平的肖像。

　　雨秋平大吃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仔細(xì)又看了看，才確認(rèn)沒有看錯。那棱角分明的臉型和輪廓深邃的五官，還有額前詭異的劉海和那標(biāo)志性的紅葉披肩，毫無疑問就是雨秋平了。

　　“紅葉殿下，小女子畫得如何？”就在雨秋平愣神的時候，身前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那少女巧笑倩兮地轉(zhuǎn)過身來，邀功般地用毛筆的筆桿點(diǎn)了點(diǎn)畫板。

　　“你？”雨秋平聞言徹底驚愕地說不出話來。他這次喬裝出行回明國，應(yīng)該是絕密事件啊。因?yàn)橐坏┫⑿孤叮徒o了三好家、本愿寺家趁機(jī)入侵的機(jī)會。而身邊沒帶幾個侍衛(wèi)的雨秋平，也很有可能遭到敵對忍者的襲擊?？墒菫楹巫约簳贿@個少女一眼認(rèn)出？而且她似乎早就知道雨秋平會來？

　　“你怎么認(rèn)出我的？”雨秋平十分警惕地沉聲問道，一邊攤手去摸懷里的肋差，一邊快速地掃了一眼甲板四周——除了他和少女沒有別的人了。

　　“小女子去年就見過殿下啊，還替殿下畫過畫呢。怎么，殿下不記得小女子嗎？”看到雨秋平依舊是一臉戒備和懵逼，少女有些生氣般地鼓起了腮幫子，“就是殿下去年在楓葉山城的城下町里，請人畫楓葉山城東邊的楓林，小女子就是殿下請的畫師之一??！殿下完全不記得嗎！”

　　“啊…對畫畫有印象，但是對小姐你完全沒有印象…”雨秋平有些尷尬地?fù)狭藫项^，“你叫什么名字？”

　　“葉谷穗子?！鄙倥畬⒂行┥y的長發(fā)別到了耳朵后面，脆生生地答道。

　　“這個名字我有印象，但是沒辦法把人和臉對起來。”雨秋平又仔細(xì)地看了一眼葉谷穗子的臉龐，有些納悶地?fù)u了搖頭，“奇怪了…為何我對你會完全沒有印象呢？你換過發(fā)型嗎？”

　　“啊…可能是吧，以前這里有劉海的。”葉谷穗子嘟著嘴思索了片刻后，有些猶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立刻柳眉一皺，有些不滿地抗議道：“不過沒有差太多?。〉钕履灰医杩诹?，這都記不住，您是傻吧！”

　　“哈？”雨秋平一下子被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少女給逗樂了，戒備心也逐漸散去。一般來說，畫師對人臉的記憶力都特別好，因此會記住雨秋平也不足為怪。而她之所以毫不拘謹(jǐn)，可能就是單純地自來熟吧?！拔铱墒翘锰煤觾?nèi)守護(hù)代，正六位下治部大丞雨秋紅葉啊，你一個民女畫師居然罵我傻？”

　　“啊，反正據(jù)一位認(rèn)識您的殿下說，您脾氣很好，不會因?yàn)檫@些小事生氣的。”葉谷穗子聞言壞笑了一下，同時用手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畫，“這幅畫也是那位殿下托我畫的哦！”

　　“哦？哪位殿下？”雨秋平在腦中猜測了幾個答案，想看看自己猜得對不對。然而，葉谷穗子卻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同時低聲道：“是秘密！不可以說哦！”

　　“好?！庇昵锲叫χ吭诖仙希闹幸呀?jīng)不再戒備。這個名叫葉谷穗子的少女，似乎完全沒有把雨秋平當(dāng)成高高在上的武士來看，而是像朋友一樣交談。雨秋平驚訝之余，卻也頗為喜歡這種平等相交的感受。

　　“不過要麻煩穗子小姐，請不要泄露我的行蹤，這次是秘密出訪，讓太多人知道我會很困擾的。”雨秋平一邊和葉谷穗子交涉，一邊在猶豫要不要讓人把這個女孩子先軟禁起來，等他回來時再放她出去?？墒强吹缴倥樕蠁渭兊男r，這樣的心思也就作罷了。

　　“那是自然，小女子知道輕重的?！比~谷穗子理所當(dāng)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位殿下在小女子臨行前，反復(fù)囑托不可泄露殿下的行蹤?！?p>　　“什么？”雨秋平聽到這句話，一下子警惕起來，心中不禁嘀咕起來：“居然還有別人知道我的行蹤？”

　　葉谷穗子看到雨秋平表情的變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臉頰瞬間染上了紅暈，匆忙用手掩住小嘴，有些不知所錯地垂下了頭。

　　“就你這還是知道輕重？你才是笨豬吧?！庇昵锲娇粗倥臉幼?，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心中的戒備卻再次放下。這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哪個敵對勢力的人物會派她來做間諜?。縼硭退赖膯?？雨秋平都沒問，自己就把情報給說漏嘴了，看來剛才的警惕不過是誤會一場。

　　“說吧，到底是哪個殿下？他為什么知道我的行蹤？”雨秋平挑了挑眉毛，用和善的語氣問道，“放心吧，我沒有懷疑穗子小姐是否有惡意?！?p>　　“這個真的不能說！那位殿下反復(fù)囑托過不能泄露他的身份的！”葉谷穗子聞言十分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您打我罵我都沒用，穗子不能說的。”

　　“你這姑娘?！庇昵锲绞钦娴谋贿@個少女的腦回路給驚到了?？此漠嫾?，明顯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天才。而她言談舉止間展露出的氣質(zhì)和靈氣，無疑證明了她受過很好的教育?？墒沁@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為何心智年齡卻仿佛在幼年徘徊呢？

　　看著少女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雨秋平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把問話繼續(xù)下去。不過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提不起比任何比毛筆重的東西的女孩子，對自己不會有什么威脅，雨秋平倒也樂得旁敲側(cè)擊——反正他在船上也沒事情可干。

　　“這樣吧，穗子你告訴我，你那位殿下還和你講過什么有關(guān)于我的事？”雨秋平斟酌了片刻后，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葉谷穗子聞言有些糾結(jié)，居然下意識地開始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啊，如果是那位殿下囑咐過你，讓你不要說漏嘴的，你就不說。選一些他沒有要求過你不能說出去的告訴我嘛?！庇昵锲娇粗滩蛔⊙普T道。

　　“可是這樣的話有好多哦！”葉谷穗子糾結(jié)了一會兒后，放過了自己的大拇指。

　　“那就挑最有趣，最重要的說。”雨秋平笑了一下，望向了少女的雙眸。

　　“嗯…”葉谷穗子思索了片刻，仿佛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美眸里一下子泛起了光彩。

　　“他說過，您是穿越者！來自四百多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