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逃生

　　“槍聲？”原本靠在墻垛上想心事的雨秋平聽到槍響后，一下子翻身而起，望向了槍響的方向。一聲鐵炮轟鳴，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剛才雨秋平就已經(jīng)注意到武田家營地內(nèi)的騷動，似乎有不少人打著火把搜山，要去捉拿吹笛子的人。然而，就是在那片山上，此刻傳來了鐵炮聲。

　　片刻后，武田家的大營內(nèi)就亂作一團。雨秋平先是看著一大堆打著火把的人，似乎抬著什么東西，沖回了營寨內(nèi)，然后營寨內(nèi)就陷入了混亂。緊接著，海量的武田軍忍者、騎兵打著火把開始搜山，似乎要把整座山都翻個底朝天。

　　“什么情況？”就在雨秋平被武田軍突然的混亂給搞蒙了的時候，吉崗勝政已經(jīng)帶著一大堆軍官跑上城頭來找雨秋平。

　　“殿下，好機會！快出城逆襲吧！”吉崗勝政重重地往墻垛上一砸拳，“武田家一片大亂，此時出城逆襲，定可大獲全勝！”

　　“不可莽撞?！庇昵锲铰勓粤⒖虛u頭拒絕道，“武田軍做此姿態(tài)，難免給人一種誘敵的感覺。不然就算是發(fā)生混亂，又豈會亂到如此程度，明顯是在做給我們看??！”

　　“說不定是武田信玄病逝了呢！之前不是都被成元丸傷了嗎！”御前崎仲秀插嘴道，不忘提起自己的得意戰(zhàn)績，“那武田軍亂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p>　　“反正就是不行，我覺得此中有詐，我們還是穩(wěn)妥一些為好。”雨秋平見狀還是搖了搖頭，“我們傷亡如此之大，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任何損失了。”

　　“殿下本來不也打算明天凌晨開戰(zhàn)嗎，這不就早幾個時辰嗎，還能趁亂襲擊！”吉崗勝政看到雨秋平又采取了保守的政策，不由得急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對手可是武田信玄，你忘了我們上一次自作聰明是什么結果嗎？”雨秋平一想起自己幾天前，宛若一只被啄木鳥戲弄的蟲子一樣在山地之間來回團團轉，就深感恥辱。他對于自己戰(zhàn)略預判的一切自尊，都被那一仗給打干凈了。他現(xiàn)在感覺自己在武田信玄面前，就如同一絲不掛的女人一樣，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什么念想也沒有。

　　“武田軍這么行動，很有可能是已經(jīng)看穿了我們的突圍計劃?！庇昵锲綋u了搖頭，斬釘截鐵地沉聲道，“不過他們鬧了半天或許也會累吧，我們還是執(zhí)行原來的決定，在明天凌晨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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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等到了午夜時分，讓雨秋平驚訝的一幕發(fā)生了。

　　野田城外的武田軍，開始接二連三地打起火把拔營撤退了。先是野田城城西的，然后是城南和城北，最后是城東，所有的武田軍都連夜離開了陣地，向著長筱城的方向撤去——這是要回信濃了嗎？

　　不過，雨秋平再次壓制了部下們請求追擊的要求。一是因為他擔心這是武田信玄的新詭計，想要反手殺一個回馬槍。二是因為他本人對功勛沒有特殊的追求，眼下他只是想把更多的部下活著帶回河內(nèi)——他不想再為了功勛而犧牲任何人了。之前那一仗，是非打不可，現(xiàn)在就沒有這樣的必要了。

　　天亮了，宇智波青岡的忍者確認，武田家是真的撤退了，沒有任何回師的跡象。如釋重負的雨秋平幾乎直接癱倒在地——這幾天來他身上的壓力真的是太大了。雨秋平立刻率領全軍離開野田城，順著豐川一路西行，直奔岡崎城而去。

　　“終于結束了?！庇昵锲娇戳搜蹎伪×嗽S多的隊伍，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是我敗過最慘的一次了?！?p>　　·

　　武田信玄撤軍后，圍攻濱松城的北條軍也撤圍離開。臨走前，還在濱松城以及周圍城鎮(zhèn)的城下町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亂捕，把東遠江給搶得面目全非。

　　不過隨著武田-北條聯(lián)軍的撤離，本來已經(jīng)面臨面頂之災的德川家康和雨秋平僥幸地撿回了一條命。雨秋平繼續(xù)派人在三日地區(qū)收攏輔兵，陸陸續(xù)續(xù)有數(shù)千人歸隊。最終輔兵隊折損了1000人左右，大多數(shù)是在寒冬里餓死凍死的。雨秋平和德川家康都不明白，武田信玄為何在大好局面下突然撤軍。本來武田信玄馬上就可以攻破野田城，擊敗雨秋平。然后轉而南下，拿下濱松城，將德川家康和雨秋平一并殲滅。

　　然而，在不久后，信濃傳來的一則消息，卻讓全天下都震驚了——武田信玄病逝。根據(jù)線人傳來的消息，武田信玄在野田城外被笛聲吸引，遭遇鐵炮射殺，當場搶救無效死亡。而武田軍也因為武田信玄的意外陣亡，而被迫撤退。

　　雖然武田家極力否定這一消息，但隨著武田信玄遲遲無法露面以證清白，真相自然明了?？椞镄砰L特意派出使者詢問雨秋平，這是否是雨秋平所為，卻得到了雨秋平否定的答案——他也不知道那笛聲是什么情況。

　　然而，織田信長可不管這么多。眼下織田家遭遇包圍網(wǎng)，四面楚歌風雨飄搖，急需要一場大勝來鼓舞軍心，震懾四方宵小。而雨秋平在三日町盆地的奮戰(zhàn)，剛好給了織田信長借題發(fā)揮的空間。也的確，紅葉軍在戰(zhàn)略上一敗涂地的情況下，居然能靠著4000戰(zhàn)兵擊退8000戰(zhàn)兵的武田；靠著400騎兵在正面對沖里摧毀赤備、陣戰(zhàn)山縣昌景；還在和武田家的正面的對戰(zhàn)里打出了毫不遜色的交換比；這都是足以大吹特吹的事情了。

　　織田信長立刻發(fā)動織田家的一切渠道，在全天下宣揚武田信玄給雨秋軍下的評價：“天下最強紅葉軍，紅葉最強常磐備”。為了夸耀紅葉軍的強悍，他還不忘記把雨秋平在戰(zhàn)略上的一敗涂地給繪聲繪色地描述一邊：什么被騙得團團轉啊，輔兵被全部擊潰啊，輜重都被燒了啊。然而，就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雨秋平還是能反敗為勝擊敗武田軍，并在之后的守城戰(zhàn)里運用奇謀擊殺了武田信玄。

　　這樣的赫赫武功，頓時令全天下為之震撼。雨秋紅葉這個渡來人的武名，一時間竟直追源義經(jīng)，甚至有人將他比作一度要入侵日本的忽必烈。

　　織田信長的宣傳很是成功，不少本來蠢蠢欲動的豪族都被紅葉軍的軍威所震懾，不再敢響應足利義輝的號召而起義——連武田信玄和甲州軍在兩倍的兵力優(yōu)勢下都不是對手，我們又哪里夠塞牙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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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切流言的主角雨秋平，并沒有任何欣喜和得意。印在他腦海里的，不是紅葉軍的武功，而是那將近2000的陣亡部下和數(shù)不勝數(shù)的傷員。

　　這是他自引馬城一敗以來，死傷最慘重的一戰(zhàn)。任憑織田信長夸得天花爛墜，他自己也明白，三日町盆地的一戰(zhàn)只是保證了自己不被立刻殲滅。隨著輔兵隊的崩潰和輜重的被焚燒，他在那一戰(zhàn)里實際上是失敗的一方——要不是那匪夷所思的笛聲和槍殺，他已經(jīng)是死人一個了。

　　因此，當?shù)麓铱涤H自趕來感謝正在岡崎城修養(yǎng)部隊的雨秋平時，發(fā)現(xiàn)這個被全日本捧上巔峰的紅人，卻是滿臉憂愁。

　　“紅葉，這次真的是多謝你了！”德川家康帶著德川信康和幾個家臣一進雨秋平的房間，就十分感激地向雨秋平行了個大禮，“如果沒有你的赫赫武功，德川家這次就是萬劫不…”

　　然而，德川家康話還沒說完，聽到德川家康聲音的雨秋平就一躍而起，一把掐住了德川家康的喉嚨，把他直接撞到了身旁的墻壁上。周圍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以至于沒人出面制止。

　　“說！竹千代你他娘為什么要出城！”剛才還一直沉默不語的雨秋平忽然爆發(fā)，厲鬼一般地咆哮道，“你為什么要出城！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出城不要出城不要出城！你他娘為什么要出城??！”

　　德川家的家臣們這才反應過來，看到主公遭到了如此無禮的待遇，哪怕對面是和德川家有著深厚交情的雨秋紅葉，也一個個滿臉怒色地抽刀在手。而本多忠勝，則下意識地拔刀出手，擋在了雨秋平身前。然后才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都是德川家的同僚，身后被摁在墻上的則是自己的主公，一時間十分尷尬，武士刀也無力地垂下。德川信康則不知所措，既不知道該分開雨秋平和德川家康，還是分開本多忠勝和酒井忠次等家臣。

　　“紅葉，你聽我解釋…”德川家康被雨秋平勒得臉頰發(fā)紅，有些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雙手則使勁拉著雨秋平的手，想把扼住自己脖子的雙手撥開，卻是拉不動。

　　“我不要聽你解釋！”雨秋平雙目盡赤、臉上青筋暴起、張大著嘴，對著德川家康咆哮道，“我不要聽??！現(xiàn)在聽你解釋還有什么用?。　?p>　　喊完這句話，雨秋平仿佛渾身脫力了一般松開了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被放下來的德川家康靠在墻上大喘氣，卻發(fā)現(xiàn)坐在身前的雨秋平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你害我死了那么多兄弟，那么多部下，連龍子都…”壓抑了多日的情感，一下子都爆發(fā)出來，雨秋平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泣不成聲地哀嚎道，“現(xiàn)在解釋還有什么用啊…”

　　看到雨秋平哭成這個樣子，原本還抽刀在手的德川家家臣們一下子沒了剛才的怒氣，取而代之的都是滿滿的愧疚。他們明白，如果不是德川軍的孟浪出擊，武田軍就不會有機會騰出手來，以全軍之力迎擊飛快趕來支援濱松城的雨秋軍。就是他們德川家的失誤，導致雨秋平遭遇了重大損失。

　　德川家康見狀嘆了口氣，朝著家臣們使了個眼色。德川家的家臣們紛紛向雨秋平告了聲抱歉，隨后緩緩地把刀收入刀鞘，和德川信康、本多忠勝一起退了出去。房間里，只留下雨秋平和德川家康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