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撤退

　　天色已晚，隊伍身后——也就是東邊，山縣昌景的赤備隊也逐漸放緩了速度，看來沒有野戰(zhàn)的打算?？吹缴娇h昌景做出這樣的表現(xiàn)，雨秋平才安下了心。下令部隊走在最西邊的細(xì)柳備開始安營扎寨。由于所有的輔兵都被留在了三日，一系列繁雜的后勤活動只好讓披著具足的戰(zhàn)兵自己來。雖然這會極大消耗戰(zhàn)兵的體力，但是雨秋平也別無他法。

　　由于情報被完全封鎖，雨秋平現(xiàn)在對東邊的情況兩眼一抹黑。這樣的情況讓他感覺很不好，因為他一直強(qiáng)調(diào)情報的作用，所以才會專門成立軍情司。雖然真田昌幸竭盡所能，可是還是無法窺探到赤備后面的情況。武田家的大軍現(xiàn)在不知道是抵達(dá)了哪里，他們到底是緊跟在赤備身后即將到來，還是停留在濱松城下修整呢？這個情報能否確定，關(guān)系到了雨秋平明天是否要搶在半夜就打著火把趕路撤離。

　　12月22日入夜后，隱約可見東南有大量的火光。根據(jù)估測，這應(yīng)該是武田家的主力在移動。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了濱松城，正向著西北前進(jìn)，與先鋒的赤備隊會和。雨秋平意識到了局面的危險，只好下令部隊同樣打起火把撤退。因為在先前布置的計劃里，雨秋軍在撤退時必須和武田軍拉開30里的距離。如果武田軍連夜趕到先鋒所在之處的話，那么雙方的距離就只有5里了。明天天一亮，武田家大軍殺來，雨秋軍可就跑不掉了。

　　雨秋軍一路趕來，又經(jīng)過了披甲的急行軍，體力消耗不少?？墒乾F(xiàn)在還沒睡兩個時辰，就不得不再次起來趕路，雨秋平也深深得為軍隊的體力感到擔(dān)憂。索性雨秋軍訓(xùn)練刻苦，伙食充分，依舊能夠完成雨秋平布置的任務(wù)。

　　在注意到雨秋平撤軍后，山縣昌景的赤備隊同樣打起火把追擊而來，陰魂不散地跟在雨秋平附近。雨秋平心下忐忑不已，因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部隊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很有可能因為偶然事件而崩潰。如果赤備隊一下子沖了過來，雨秋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擋得住。因此，他特意下令斷后的常磐備的450鐵炮手冒著走火的危險，打著火把裝填了鐵炮，以提防赤備隊的突擊。

　　由于走夜路本來就異常緩慢，更別提身后還跟著虎視眈眈的赤備隊了。一整個晚上，雨秋軍都沒走出幾里地。雨秋平一直眺望著遙遠(yuǎn)的東邊，赤備隊的身后——并沒有火把亮起。說明武田家的大部隊最多也就前進(jìn)到井伊谷的位置，并沒有打著火把繼續(xù)追擊。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雨秋平能夠和武田家大部隊拉開距離，壞事則是武田軍可以好好休息一夜，養(yǎng)精蓄銳，而雨秋軍卻熬了大半宿。

　　由于大戰(zhàn)迫在眉睫，而武田軍的數(shù)量也比想象中的要多——德川家康已經(jīng)無力幫雨秋平牽制哪怕1000人的武田軍了。因此，雨秋平對設(shè)樂原的戰(zhàn)場布置格外重視。他一批一批地把使者派向三日和設(shè)樂原，了解情況。在天亮前，所有的輔兵隊都已經(jīng)成功撤入了山谷，還修繕拓寬了部分山路，方便雨秋家戰(zhàn)兵撤退。而在設(shè)樂原的德川信康，也已經(jīng)安防了足夠多的防馬柵欄和拒馬，壕溝也挖了一半。由于他要設(shè)計一個容納15000多人的巨大陣地，因此工作量非常大，估計要到中午才能完成。

　　“還來得及?！庇昵锲轿⑽@了口氣，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天色，下令部隊將火把熄滅?，F(xiàn)在他們的位置，距離三日的入口處只有10里不到了。如果沒有武田軍的干擾，雨秋軍一個時辰不到就可以趕到。然而，雨秋平心里也清楚，山縣昌景又豈會放他離開。

　　果然，就在雨秋平熄滅火把之后，身后的赤備隊忽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齊吼聲。六百多人齊刷刷地把手里的火把往地上一扔，在朦朧的晨霧里倒顯得頗為震撼。緊接著，赤備隊就散開成了較為松散的騎兵沖陣陣型，朝著雨秋軍快速襲來。

　　“來了！”雨秋平見狀立刻下令給福島安成，“安成，常磐備停下！準(zhǔn)備應(yīng)敵！”

　　“是！”福島安成得到指令后立刻下令旗手搖動常磐備的隊旗，指令被一層層地傳了下去。原本還大踏步地向著西邊撤離的常磐備全軍立刻立定，隨后在幾聲簡短的漢語指令后全軍向后轉(zhuǎn)并向右看齊。常磐備的三個連分別列出空心方陣，站成一個品字形，位于外圍的長槍兵第一排單膝跪地、第二排把長槍從第一排足輕的肩膀上彈出去，第三排則把長槍斜指向高空，擺出了雨秋家經(jīng)典的防馬槍陣。這樣的陣型，可以有效防止騎兵迂回側(cè)翼的戰(zhàn)術(shù)。

　　“好快?！鄙娇h昌景見狀冷哼了一聲，“十幾個呼吸間，剛才還撤退的備隊就如同那受驚的刺猬一樣，瞬間露出一身鋼針。難怪當(dāng)年今川治部、三好修理如此看重此子，果真名不虛傳?！?p>　　看到常磐備擺出了這樣的陣型，山縣昌景自問是沒有什么好機(jī)會了。的確，如果用赤備用沖長槍陣，靠著驍勇善戰(zhàn)的赤備還是能沖進(jìn)去的，只不過傷亡會十分慘重就是了。

　　就在赤備隊向著常磐備的陣地壓去的時候，山縣昌景靠著他征戰(zhàn)沙場幾十年的直覺，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他猛地一揮手，下令部隊立刻向兩邊散開。片刻后，常磐備450把鐵炮就齊齊開火，索性山縣昌景下令得早，沒有赤備被擊中落馬。如果他晚下令一會兒，赤備繼續(xù)前沖，估計就會有前排的十幾個人被射成骰子了。

　　“藏了這么多鐵炮，我還以為之前的情報是假的?！鄙娇h昌景再次嘟囔了一聲，看了一眼雨秋軍中四面最高的旗幟。一面楓鳥馬印，一面山旗，一面弓箭旗，還有一面柳條旗。

　　“看起來三個備隊的配置是一樣的，鐵炮的數(shù)量搞不好上千吶。”山縣昌景眉頭一皺，低聲向一個傳令兵吩咐道，“二郎，你去向主公回報，雨秋軍鐵炮數(shù)量很有可能上千，務(wù)必小心?！?p>　　隨后，山縣昌景再次高聲下令到：“各部，不要進(jìn)入鐵炮射程，遠(yuǎn)遠(yuǎn)的威懾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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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赤備隊一直在常磐備附近游弋，常磐備不敢恢復(fù)行軍陣型后退（否則就有被赤備沖陣的風(fēng)險），只得保持著戒備的戰(zhàn)斗方陣緩緩移動，速度慢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雨秋平擔(dān)心這樣的進(jìn)度會被武田家追上，只得下令跟在常磐備身后的鳴鏑備和細(xì)柳備紛紛列陣，替常磐備守住左右兩翼。有了兩翼鐵炮的掩護(hù)，赤備隊不敢再靠得太近，而是緩緩后退了一定的距離，若即若離地對雨秋軍形成威脅。雨秋平于是指揮著三支備隊互相掩護(hù)，且戰(zhàn)且退，時刻保持鐵炮手對騎兵的壓制，一直沒有給山縣昌景可乘之機(jī)。

　　可是且戰(zhàn)且退實在是太慢，必須不停地調(diào)整隊形，又要保證隊伍沒有脫節(jié)。雨秋平一直提心吊膽地望著東邊，生怕武田家大軍提前追上來。為了趕路，他有好幾次在掩護(hù)的時候都有些托大，險些被山縣昌景抓住了備隊之間空隙過大的機(jī)會給沖了進(jìn)來，嚇得雨秋平一身冷汗。

　　“殿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痹缭诔鄠潢牫霈F(xiàn)的時候，前田慶次就一直在雨秋平耳朵邊上攛掇道，“讓兄弟們帶著騎兵去拖住赤備隊一會，讓大軍趕緊撤吧！這樣下去要來不及的！”

　　“快醒醒，我們的騎兵連松永家那些二流騎兵都打不過，你想去和天下最強(qiáng)的騎馬隊武田赤備對陣？何況對面還比我們多一半？”雨秋平依舊和之前無數(shù)次一樣，毫不客氣地駁斥了前田慶次的請求。

　　“那我們有練過騎兵對沖了呀，現(xiàn)在肯定不比松永家弱！而且我們只是拖住，又不是放開來打。再說武田赤備這么厲害，也是打出來的啊！殿下總是不讓騎兵出手，何時能練出強(qiáng)大的騎兵？”前田慶次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著這么強(qiáng)大的對手在眼前，自己卻不能交手，心里憋屈德很。

　　“快醒醒吧，這可是一個沖鋒就把今川家主力團(tuán)滅的武田赤備啊，連越后騎馬隊遇到了都要如臨大敵，更別提我們這些騎兵了。要練，也等以后再說吧?！庇昵锲綀詻Q地?fù)u了搖頭，“咱們和武田家拼騎兵就是死路一條，但是咱們的步兵絕對要比武田家的那些平時種地，打仗時拉來的足輕要強(qiáng)！揚(yáng)長避短，懂嗎？”

　　由于無法限制赤備騎兵，雨秋軍的撤退速度一直快不起來。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了巳時初刻，才好不容易退到了三日——雨秋軍預(yù)定進(jìn)山的地點(diǎn)。雨秋平匆忙登上一處來之不易的小高地，向著赤備隊身后瞭望，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武田家的主力部隊居然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趕來？黏著雨秋平大軍行進(jìn)的，從頭到尾都只有那些赤備。

　　“什么鬼，大膳大夫在磨蹭什么？”雨秋平心里沒來由地掠過一絲不安的預(yù)感，“莫非大膳大夫沒有意識到放我進(jìn)山有多糟糕？如果不是為了追擊，做出那么到位的情報屏障又是為了什么？”

　　“難道是為了麻痹我，做出一副要追擊我的樣子，把我嚇退，然后趁機(jī)把濱松城打下來嗎？”雨秋平有些不解地?fù)狭藫夏X袋，望向了濱松城的方向——那邊從今天早上開始，依舊點(diǎn)燃著十幾縷狼煙，看得出來并沒有淪陷。如果淪陷了，武田信玄完全可以把這些狼煙都熄滅了。

　　“奇怪了?！庇昵锲桨底脏洁炝艘宦暎踔劣科鹆艘还刹灰鄙线M(jìn)山，而是索性直接西向退到吉田城的沖動?？墒撬挥傻糜行?dān)心，以現(xiàn)在的行軍速度，今天根本走不到吉田城。萬一武田軍主力急行軍而來，明天在三日到吉田城的平原上把他們給追上了，那可就萬事皆休。

　　“還是按照原計劃進(jìn)山吧?！庇昵锲阶詈笙铝藳Q定，采取了最保險的措施?！白撸ピO(shè)樂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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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雨秋平?jīng)]有注意到。當(dāng)他下達(dá)進(jìn)入山路的命令時，就在他身旁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上，一只啄木鳥正用鳥嘴隨意地敲擊著樹干。隨后，它撲騰著翅膀飛到了樹干的另一側(cè)，等著一只驚慌失措的蟲子從樹干里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