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情殤

　　3月11日，本來就捉襟見肘的織田家戰(zhàn)線再遭打擊。本來和三好家、織田家同時敵對的本愿寺家忽然宣布和織田家敵對，石山御坊的大軍開始入侵?jǐn)z津。堺町的商人們還得到了消息，本愿寺即將破除和堺町商人的秘密條約，入侵雨秋平的河內(nèi)。然而，雨秋平本人正率領(lǐng)著雨秋家所有的部隊駐守高屋城，瀧川一益和池田恒興也因為安宅冬康、松永久秀、三好義興所部的巨大壓力而不能撤離。雨秋平又不能和織田信長坦白自己和本愿寺有著秘密協(xié)議，因此在本愿寺家真的入侵之前，他也沒法開口向織田信長索要援軍（因為他沒辦法解釋他是怎么知道本愿寺家要入侵他的領(lǐng)地的），只得自己想辦法防御領(lǐng)內(nèi)，以免被本愿寺趁虛而入。

　　雨秋平無奈之下，只得帶著竹中重治的參謀部暫時離開高屋城，并把直江忠平從楓葉山城給調(diào)來高屋城坐鎮(zhèn)，自己則帶著侍衛(wèi)匆匆趕回了楓葉山城。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辦公，就被今川楓給抓住了。

　　“你說，龍子最近怎么回事？你和她鬧矛盾了嗎？”今川楓開門見山地向雨秋平問道。雨秋平聞言面色一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之所以他和龍子鬧矛盾了今川楓只用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因為龍子的行為反差實在是太大了。本來龍子一直都是雨秋平的貼心小棉襖，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雨秋平身后，幫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事物，每次雨秋平叫她幫忙，她都會笑嘻嘻地把事情做好。然而今天回來，龍子雖然還是跟在雨秋平左右，卻一直低著頭，雙眼通紅，一句話也不說。雨秋平也不好意思叫她做事，只是讓另外幾個侍衛(wèi)去做龍子以前負(fù)責(zé)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你到是說?。俊苯翊骺吹接昵锲讲徽f話，有些疑惑地急道，“生病了嗎？”

　　“不是…其實…啊…”雨秋平話到嘴邊，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有些尷尬地?fù)狭藫项^。最后咬了咬牙，還是硬著頭皮把龍子和他告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今川楓。

　　“我就說嘛，我早就看出龍子很傾慕你了，可是平你還要一直想辦法把她嫁出去，真的搞不懂?！苯翊鏖_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雨秋平大吃一驚——她居然早就看出來了。然而，今川楓說著說著，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猛地一皺眉頭，望向雨秋平：“那這是好事啊，為什么龍子情緒這么低落?！?p>　　“因為我當(dāng)然拒絕她了啊?！庇昵锲嚼硭?dāng)然地點頭，同時反問道：“楓兒早看出來龍子對我有意思，怎么不吃醋??？”

　　“什么？”今川楓聞言整個人瞬間僵住了，怔了半晌后才愣愣地問道：“你拒絕了龍子？”

　　“不然呢，我還能答應(yīng)不成？你還希望我答應(yīng)不成？”雨秋平被今川楓的態(tài)度徹底搞懵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等下，我們理一理！”眼看今川楓又要開口，雨秋平匆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巴，低聲說道：“你早就看出龍子對我有意思了？”

　　“是啊?！苯翊髁家话?，十分不滿地把雨秋平捂在她嘴上的手掰開。

　　“那你為什么不和我說？”

　　“你看不出來嗎？我還以為你看得出來啊?！苯翊鞒粤艘惑@，確認(rèn)般地看了眼雨秋平的眼眸，“想聽實話嗎？你之前一直要給龍子介紹夫婿，我就一直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納龍子為妾多好啊，一方面也遂了她的心意，一方面我們一家人也可以繼續(xù)住在一起?！?p>　　“我納龍子為妾楓兒不會吃醋嗎？”雨秋平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你這是在說反話吧?！?p>　　“我為什么要吃醋？又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苯翊髟尞惖?fù)u了搖頭，不解地反問道：“龍子都跟著咱們十幾年了，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可以說是一家人了。你納她為妾，我又怎么會吃醋？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嗎？”

　　“什么玩意？還有把自己丈夫往外推…”驚訝的雨秋平話剛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的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現(xiàn)代社會，而是一夫多妻的古代社會。

　　“平，你不會還抱著你前世的觀念吧?！苯翊饕谎劬涂闯隽擞昵锲降男乃迹拔沂遣幻靼诪槭裁磿心敲雌婀值囊环蛞黄拗拼嬖诘?。但是現(xiàn)在是戰(zhàn)國亂世，為了家族的延續(xù)，哪有一個家主不納妾的道理?。俊?p>　　“所以你是因為我——才拒絕龍子的嗎？”今川楓愣了一下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道，“如果是因為這個，你大可不必。我不會去吃龍子的醋的，你不要因為這個就耽誤小姑娘的一輩子，趕緊把她娶進(jìn)門吧?！闭f完這句話后，今川楓猶豫了一下，還是氣鼓鼓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你納妾可是要征得我同意的！我允許你納龍子為妾，可不是允許你四處沾花惹草！”

　　“不是這樣的！唉！怎么說呢。”雨秋平因為今川楓的大度而有些感動，可是心里還是一團(tuán)亂麻，“可以說是為了你，也可以說不是。我主要還是為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一向能言善辯的雨秋平，此刻卻微微有些詞窮，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感情更好：“我一直以來的觀念就是，愛情是需要忠誠的！心里只能裝著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愛著很多個女人，否則那就不是愛情了！而且我也想你承諾過，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啊。雖然到了這個時代這么久了，我還是沒辦法適應(yīng)你們這里的觀念！你也不想想，一個男人如果深愛著一個女人，怎么可能同另一個女人行魚水之歡呢？同樣的，一個女人如果深愛著一個男人，你覺得她有可能在另一個男的身下盡力服侍嗎？”

　　“這…”雨秋平做的這個類比倒是說服了今川楓。她只是悄悄地腦補了一下自己服侍別的男人的樣子，就立刻惡心地連連擺頭，“好像…有點道理?！?p>　　“但是那龍子怎么辦？人家小姑娘為了等你，已經(jīng)把最好的青春年華都等過去了??！還有！”今川楓說到這里，又仿佛突然來氣了一般提高了音調(diào)道：“你知不知道小姑娘臉皮薄！知道為什么日本提親都是男方主動嗎？知道為什么雙方都要請中間人或者媒人嗎？提親被拒絕，即使是男方都會臉面全無，更別提女孩子了！人家龍子那么害羞的小姑娘，向你坦露心聲向你告白，你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少勇氣嗎？你就這樣拒絕了人家，你讓人家以后怎么見你，怎么面對自己？”

　　“這…”雨秋平想起這個也是自責(zé)不已。當(dāng)時他拒絕龍子后，就只看到少女眼中的光彩逐漸黯淡下去，到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隨后，她一把推開了自己，飛也似的跑開了，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哭了一晚上，就是不肯給雨秋平開門。

　　他知道自己給龍子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可是。

　　“可是我不能答應(yīng)她啊…那樣對彼此都不好，也是對她不負(fù)責(zé)任?！庇昵锲绞箘艙u了搖頭，痛心疾首地沉聲道：“我對龍子真的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像看女兒、看妹妹一樣的感情在對待她，所以才會那么寵她。我根本沒有想過我們之間居然會有這種事情，想都沒有想過。你讓我突然接受她作為我的妻子，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如果我盡不到一個丈夫的職責(zé)，龍子豈不是會更傷心？”

　　“這…”今川楓被雨秋平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后才開口辯解道：“你說的也是…只是天下這么多娶妻納妾的人，又有幾個能擁有像平和我一樣的愛情呢…可是日子不是也照樣過下來去了嗎？你真的不能再考慮一下了嗎？不然龍子該怎么辦??？”

　　“但是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另一半對我的好，而自己只付出二分之一的心思，甚至更少?！庇昵锲綋u了搖頭，十分堅決地拒絕道，“我沒辦法這樣子。如果沒有想好，就貿(mào)然答應(yīng)龍子，對我和她都是折磨。我甚至沒辦法想象和她行夫妻之禮的樣子…這怎么可能在一起呢？我不能辜負(fù)了他的下半輩子，不能對她這樣不負(fù)責(zé)任啊。”

　　“這…唉?！苯翊鳠o奈地嘆了口氣，有些懊喪地揉了揉頭發(fā)，“平說得…也沒錯啊。只是…對不起龍子?！?p>　　“龍子的事，只能拜托楓兒了。你想辦法做做她的工作，讓她趕緊嫁人吧，年紀(jì)也不小了?！庇昵锲綋u了搖頭，再次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后可能也沒法再讓她給我做侍衛(wèi)了，我怕她心里難受。等找到合適的人了，龍子也答應(yīng)了，就讓龍子成家吧。我對不起她…真的…非常對不起她。她這么多年在我身邊吃了這么多苦，只能努力幫她找個好夫婿，讓她下半輩子能幸福吧?！?p>　　雨秋平說完這段話后，今川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兩人相顧無言，良久后，齊聲嘆了口氣。兩人卻沒有注意到，在房門外，聽完了全部對話的龍子，已無力地跌坐在走廊上，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