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大局

　　永祿十二年（1569）3月中旬，風云激蕩的日本上空，再次被幾團戰(zhàn)爭的烏云籠罩。

　　在今年年初，九州島上的霸主大友宗麟為了統(tǒng)一北九州，向一直和毛利家勾結的龍造寺家發(fā)動了進攻，包圍了佐嘉城。龍造寺隆信自己無力招架，只能向毛利元就請求增援。近些日子一直致力于九州攻略的毛利元就深明茲事體大，不敢怠慢，親自率領40000大軍登錄北九州增援。毛利兩川中的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以及福原貞俊、熊谷信直、吉見正賴等一干重臣悉數(shù)從軍，可以說是毛利家的最強陣容了。毛利軍在筑前登陸后，立刻就包圍了大友一方的立花山城。

　　大友宗麟眼見毛利元就全軍而來，也在領內(nèi)再次集結兵力。毛利家和大友家都是總石高超過110萬石的大名，但是大友家有著本土作戰(zhàn)的優(yōu)勢，動員兵力來得更加方便。算上阿蘇家等同盟、附庸的兵力，大友軍的總人數(shù)接近了50000人。大友宗麟依靠優(yōu)勢兵力逼迫龍造寺隆信和他談和，隨后就轉向筑前，意圖和毛利家的主力決戰(zhàn)。

　　與此同時，四國島上也并不安寧。三好長慶將大量的兵力集結在贊岐國和阿波國，顯然要有大動作。三好家此刻正和赤松家、織田家以及長宗我部家三家開戰(zhàn)。攝津一國的池田亂黨在年初就已經(jīng)被徹底壓制，眼下攝津國的軍隊正轉向播磨地區(qū)。而長宗我部元親也拿三好家的主力毫無辦法，在春耕前就已經(jīng)灰溜溜地退回了土佐。而岸和田城、高屋城的內(nèi)三好家主軍在春耕后也十分活躍，和雨秋家的戍守部隊摩擦不斷。

　　無論是播磨國的赤松家，土佐國的長宗我部家，還是河內(nèi)和泉的雨秋平，此刻都是風聲鶴唳，生怕三好家在四國島上的大軍直撲自己而來。雨秋平為此，特意向織田信長請求援軍。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的修整，織田家已經(jīng)恢復了作戰(zhàn)的能力。南近江境內(nèi)的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和森可成都已經(jīng)集結了部隊，隨時準備增援雨秋平。而織田信長本人也在尾張、美濃開始預先征集領民兵，如果三好家真的全師而來，織田信長也將要再次兵臨京都，和三好長慶再次一決高下了。

　　時間就這樣在一天天的緊張氣氛里緩緩流逝，被牽扯其中的勢力沒有一個敢掉以輕心。5月1日，安宅冬康的水軍抵達了贊岐國、阿波國的港口，大量的三好軍開始登船。雨秋平從軍情司的細作那里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匆忙向織田信長發(fā)出求援請求。而播磨國的赤松家，本就被攝津國的三好家部隊打得喘不過氣，此刻也是提心吊膽。而長宗我部元親懸著的心，則終于放下了——三好家登船，就意味著目標不再是他的土佐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好家的大軍在登船后，卻徑直向著西邊開去，在四國島西北端的伊予國登陸了。伊予國的豪族們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反應，鷺森城就已經(jīng)被三好家的大軍包圍了。三好義賢號稱河野家的現(xiàn)任家督河野通直是靠著陰謀奪下家督之位，軟禁了前任家督河野通宣。三好家此行，就是因為接到了河野通宣請求三好家援助的密信，為了擁立河野通宣復位而來。雖然河野通宣立刻辟謠，說自己從未寫過這樣的信，也是自愿把家督之位讓給河野通直的，但是三好家卻對此置之不理。

　　四國島的伊予國境內(nèi)豪族林立，河野家只是名義上的國司，對地方事務沒有那么強的掌控力。而伊予國之所以能夠和三好家、長宗我部家并立在四國島上，是因為他們背后有著強大的靠山——毛利家和大友家。

　　然而，毛利家和大友家的主力此時此刻卻全在九州對峙，留守境內(nèi)的人根本無力支援伊予。河野家的家督河野通直匆忙派人調停毛利家和大友家，試圖讓兩家回師救援自己。毛利家立刻允諾下來，但是大友家卻一口回絕。發(fā)現(xiàn)事情有所蹊蹺的毛利元就立刻派出麾下忍者展開調查，才發(fā)現(xiàn)三好家似乎已經(jīng)和大友家在暗中結成了同盟。不然大友家沒有理由，任由三好家攻略自己的盟友。

　　毛利家迫于壓力，只得尋求速戰(zhàn)速決，好抽身回去救援河野家，保住毛利家在四國島上的支點。然而，毛利家本身人數(shù)就略遜于大友家，又是客場作戰(zhàn)，主動進攻尤其艱難。兩軍在多多良濱血戰(zhàn)一場，最終毛利家以失敗告終。

　　而三好家和大友家的手段，卻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毛利家現(xiàn)在占據(jù)的領地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過去的大內(nèi)家、尼子家的土地。而大內(nèi)家的大內(nèi)輝弘，此刻正流亡在大友家家中。早在去年足利義榮還健在的時候，大友家就已經(jīng)和三好家聯(lián)系上了，向朝廷和幕府申請了一封對大內(nèi)輝弘繼承大內(nèi)家家督的認可狀。眼看時機成熟，大友家就資助了大內(nèi)輝弘兵馬錢糧，讓他返回周防國，召集大內(nèi)家的遺臣起義。不久后，這支部隊就攻陷了周防國的本城高嶺城。與此同時，三好家也資助尼子家的山中幸盛率領尼子家臣團起事，在毛利家領內(nèi)的出云國四處攻略，并開始圍攻月山富田城。

　　更令毛利元就始料未及的，是三好家接下來的舉動。安宅冬康的淡路水軍在放下登陸的三好家部隊后，沒有返回淡路國，而是繼續(xù)西進到九州島和中國之間的關門海峽，襲擊毛利家的運輸船隊。毛利家的水軍統(tǒng)領市川經(jīng)好措手不及，被安宅冬康的艦隊討取。

　　眼看局面已經(jīng)無法收拾，無可奈何的毛利元就只得下令撤軍。他在臨走前，將營帳內(nèi)的燈火全部點亮，大友家以為有詐，不敢追擊，讓毛利家成功在水軍的掩護下撤軍。然而，毛利水軍在三好水軍和大友水軍的夾擊下，掩護部隊撤離就已經(jīng)非常艱難，只得拋棄了大量的輜重。當毛利家撤回中國后，卻因為輜重損失太多而無力支援伊予國了。

　　在收到三好家大軍西進的消息后，織田信長同樣當機立斷，率領在尾濃地區(qū)集結的大軍南下侵攻伊勢國。早在兩年前，瀧川一益就已經(jīng)數(shù)次進攻伊勢，降服了神戶氏、長野氏等北伊勢豪族。神戶氏、長野氏甚至不得不迎入織田信長的兒子織田信孝和織田信長的弟弟織田信包作為繼承人。而現(xiàn)在，織田信長的兵鋒則直指中伊勢和南伊勢，伊勢國司北畠具教毫不示弱，親自坐鎮(zhèn)大河內(nèi)城，準備抵御織田信長的進攻。

　　原本即將成為近畿風暴中心的河內(nèi)和泉，卻因為織田家和三好家各自的攻略而風平浪靜，雨秋平為此長出了一口氣。他的新制度剛剛草創(chuàng)，如果馬上就要遭遇兵災的洗禮，恐怕兇多吉少?，F(xiàn)在三好家西征伊予國，沒有幾個月是平定不了的，也就給他爭取了足夠的過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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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2日，若江城郊外，雨秋殤正在和直江成元丸和井伊虎松練習摔跤。畠山高政雖然為人古板，卻并沒有像堺町的商人那樣把雨秋佑給幾乎軟禁起來，而是給予了雨秋殤很大的自由空間。如果雨秋殤愿意出去練武，那畠山高政就會派出十幾個人跟著他，甚至允許了雨秋家派人來探視雨秋殤。

　　雨秋平和今川楓由于公務繁忙走不開，就委托井伊直虎帶著直江成元丸和井伊虎松兩個平時和雨秋殤玩得來的小孩子過去看他。穴山信實也不知是從哪里得到消息的，立刻跑來和雨秋平說，自己愿意承擔起一行人的護衛(wèi)任務。雨秋平拗不過他，就把他打發(fā)過去了。

　　此刻，穴山信實正十分拘禁跟在井伊直虎的身后，努力地想要想出一些話題。然而，井伊直虎卻沒有以往的那樣嚴肅冷淡。望著三個孩子的她，臉上浮現(xiàn)著淡淡的淺笑，讓穴山信實不禁有些出神。

　　“少主還是那樣執(zhí)著啊?！本林被⑼昵餁懸淮斡忠淮伪恍∷麕讱q的虎松和直江成元丸摔倒，卻依舊頑強地繼續(xù)訓練的樣子，忍不住感慨道：“這樣的孩子，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吧?！?p>　　“是啊，少主他也是不容易?！毖ㄉ叫艑崯o奈地嘆了口氣，“如果他沒有殘缺那只手，一點會比現(xiàn)在更了不起吧。”

　　“穴山大人，這可不一定啊?！本林被⒙勓詤s是搖了搖頭道，“如果沒有殘缺，少主不一定能養(yǎng)成今日這樣堅忍不拔的品質吧?！彼呎f，邊意味深長地望向了井伊虎松，“就像虎松他，如果不是從小就沒有父親，也不會這么快就懂事了吧?！?p>　　井伊直虎的話讓穴山信實猛地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這是在暗示他告白嗎！還是只是無心之語！

　　就在穴山信實內(nèi)心忐忑的時候，負責監(jiān)視雨秋殤的那十幾個侍衛(wèi)卻走了過來，低聲道：“穴山大人，時候差不多了，請您帶著那兩位公子回去吧。不然我們也難做啊?！?p>　　“知道了，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吧?！?p>　　·

　　穴山信實和井伊直虎帶著兩個小孩子走后，雨秋殤卻依舊不愿回去，而是想繼續(xù)在郊外訓練一會。為此，他還請求一個畠山高政的小姓來當他的對練。這些侍衛(wèi)不擔心一個殘疾孩子能夠做出什么事來，只要能夠雨秋家的人走了，他愛怎么鬧騰就怎么鬧騰。這個小姓可不是虎松、成元丸那些和雨秋殤一起長大的孩子，對他下手自然沒輕沒重，沒幾下子就把雨秋殤給摔得灰頭土臉。

　　“雨秋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何一定要練這摔跤?！蹦莻€小姓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獨臂之人無論怎么練，都是比不過正常人的啊?！?p>　　“在那里跌到，就要在哪里爬起來?！庇昵餁憭暝鷱牡厣吓懒似饋恚S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就再次擺好了架勢，“我曾因為摔跤而失去了所有的尊嚴，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它拿回來?！?p>　　“沒用的，練多久都沒用的?！蹦莻€小姓輕蔑地一笑，“不過你要是欠打，我倒是樂意奉陪?！?p>　　“如果老夫說有用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從旁邊的樹林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