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百廢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雨秋平就安排常磐備的戰(zhàn)兵和輔兵一起出動，幫助百姓們修繕房屋，搭建簡易的難民營，安置無家可歸的百姓。天野景德也曾提議過，讓雨秋平先修繕一下被燒毀了的天守閣，讓他自己有個住處。不過雨秋平本人倒是滿不在乎，覺得隨便找家沒燒毀的房子就可以湊合著過了。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昨日里還和部隊起過沖突的百姓，今天的態(tài)度卻一百八十度地大轉(zhuǎn)彎。不僅有人愿意出手相助，還有人從河邊給常磐備打水解渴。

　　“這可不敢當?！彼咏?jīng)見狀連忙推辭，“我們殿下下令我們不得擅取民眾一草一物，這可使不得。私自違背軍令，我們哪里對得起殿下?！?p>　　“那讓俺們幫幫忙總可以吧，這也是給俺們自己修繕房屋啊！”那些打水來的民眾眼看常磐備全員上下都油鹽不進，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也行…但是你們?yōu)楹稳绱寺闊?？”水原子?jīng)猶豫地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

　　“因為你們常磐備的武士老爺都是好人，那個紅葉殿下更是大好人?！币粋€年歲已經(jīng)有了六七十，頭發(fā)都花白的老頭子感慨地低聲道，自己不顧那老腰，搬起一塊木板就開始幫忙。

　　“以往每次城池易手，新軍進城，都免不了亂捕和劫掠。俺們本來都以為完蛋了，三好家搶一次，松永家搶一次，松永家一走，又要被搶，結(jié)果你們常磐備的老爺們秋毫無犯，不取我們一針一線?！?p>　　老頭子開口之后，周圍的百姓們也仿佛被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口道：

　　“咱們紅葉殿下是大好人，還講信用，不和俺們?nèi)鲋e。本來紅葉殿下初來乍到，就算是不給我們糧食，也是天經(jīng)地義?？墒撬麉s親自上城和我們解釋，是對俺們坦誠相待！”

　　“紅葉殿下和松永久秀、三好康長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不一樣！他發(fā)誓要保護俺們吶！”

　　“就是，就是。俺們飯盛山城好歹也是三好家的主城啊，規(guī)規(guī)矩矩交公糧那么多年，那三好康長看到敵人來了，居然守也不守就棄城而逃，把俺們丟給那亂兵洗劫。更過分的事，他臨走前居然把俺們也搶了一遍啊，還有點良心沒有？”

　　“松永軍的武士們也是，來到這里也不見修繕城防，就是搶搶搶，一點守城的意思都沒有。果然，這不就跑了！只有紅葉殿下愿意守城，只有常磐備秋毫無犯，愿意保護咱們吶！”

　　“紅葉殿下自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一早上起來不是修自己的天守閣，而是幫俺們這些草民修房子，這份恩情俺們哪里會不知道？”

　　“等了這么多年，終于有個武士老爺不把俺們當草芥，愿意保護咱們吶。紅葉殿下說軍糧不能給俺們，而是為了守城，為了保護俺們。就憑這份實誠，俺就愿意給他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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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口中的那個武士老爺，此刻正在本丸里的一處屋敷內(nèi)頭疼。楓葉山城百廢待興，有太多的事物需要他來處理，以至于根本理不清楚。他找來了直江忠平、天野景德、真田昌幸和竹中重治四個人一起商議。

　　“當務(wù)之急是擴軍?！庇昵锲绞紫葟娬{(diào)了這一點，“只憑我們手頭的這800戰(zhàn)兵什么都做不了?！?p>　　“殿下打算擴軍到多少人？”竹中重治沉吟了片刻后，低聲問道。

　　“2000?！庇昵锲酵鲁隽艘粋€讓眾人都微微有些驚訝的數(shù)字，“我們常磐備這一次出征的戰(zhàn)兵輔兵加起來，養(yǎng)好傷后能夠上戰(zhàn)場的大約有2000多人。我們就直接把這些輔兵全部編連成戰(zhàn)兵好了。這次出征帶的輔兵都是青壯，身體素質(zhì)絕對跟得上。他們都上過戰(zhàn)場，有過實戰(zhàn)經(jīng)驗——你們都明白，打過仗的老兵和新兵的差距有多么巨大。而且，他們也都和常磐備一起行軍起居多時，對于我們的紀律和各項規(guī)章都有了解，適應起來再合適不過。以后我們不妨就把這個作為慣例，想要加入常磐備戰(zhàn)兵，就先在輔兵部隊里服役一段時間?！?p>　　“可是2000人會不會太多了，常磐備每個足輕一年的花費就需要10貫，這樣加起來就要20000貫。而且軍械、具足這些東西也花費巨大?！敝裰兄刂斡行┎话驳靥嵝训?。

　　“沒有辦法，我們處于四戰(zhàn)之地，沒有足夠的兵力根本無法和三好家抗衡。甚至松永家也有可能背后捅我們刀子?！庇昵锲綋u了搖頭道，“如果守不住楓葉山城，錢再多也沒用。”

　　“說到守城，我覺得殿下的棱堡是一個很好的嘗試?！敝裰兄刂螌τ谀隙U寺一戰(zhàn)，雨秋平構(gòu)造的棱堡發(fā)揮的作用記憶猶新，“我們可以在飯盛山城，哦不，楓葉山城的周圍修筑幾個棱堡，與楓葉山城相呼應?！?p>　　“我也是這么想的?？墒菍崙?zhàn)看下來，標槍、石塊、弓箭在棱堡中發(fā)揮并不好?！庇昵锲交貞浿敃r的戰(zhàn)況，皺了皺眉頭道：“棱堡暴露給敵人的攻擊面積要比普通城池大，戰(zhàn)斗也更激烈密集。所以要求守城一方擁有充足的體力和攻擊頻次。標槍、石塊、弓箭對體力的消耗太大了，上次僅僅是兩個時辰不到，足輕們就已經(jīng)打不動了，還是鐵炮手最適配棱堡?！?p>　　“我打算把咱們部隊里的弓箭手全部替換成鐵炮手?！庇昵锲皆俅螔伋隽艘粋€建議，又是讓大家一驚?！皩崙?zhàn)證明，鐵炮的戰(zhàn)斗力非常強悍，用鐵炮代替弓箭勢在必行。就算我們不換裝，敵人也會開始換裝的?！?p>　　“2000人，就是五個連。每個連有三個排的鐵炮手，就是150把鐵炮。五個連，就是750把…而且還要訓練他們，又是一筆開銷?！敝苯移阶旖俏⑽⒊榇ち艘幌拢行┖笈碌氐吐暤溃骸靶液脼|名大人還在尾張，不然聽到這些…”

　　“唉，到時候也不知道怎么和吉兵衛(wèi)交代。”雨秋平一想到瀨名氏義聽到自己要花這么多錢后的反應就頭大?！把詺w正傳。我打算在擴編時，讓部隊里的長槍兵老兵除了部分骨干，其他的都轉(zhuǎn)去訓練鐵炮，而讓新兵訓練成為長槍兵?！?p>　　“這又是為何？”直江忠平不解地問道，“輔兵練成長槍兵，長槍兵練成鐵炮手，那豈不是要多訓練一輪。為何不讓輔兵直接訓練成鐵炮手？”

　　“因為我們常磐備之所以強，強在紀律。而紀律培養(yǎng)最重要的一環(huán)，就是長槍兵訓練。”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如是解釋道：“無論是對陣型的整齊程度、令行禁止、對同伴的信任、保持戰(zhàn)線、隊列行軍還是其他諸如對毅力、體力的磨練，長槍兵訓練都是最為苛刻的。而鐵炮手對這些基礎(chǔ)的要求則不是那么高，主要強調(diào)的是射擊的速度和精準度，還有使用小刀的技巧。所以我覺得，長槍兵訓練是每一個常磐備足輕必不可缺的一課?！?p>　　“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就是出于未來的戰(zhàn)斗需要?！边@一點，雨秋平倒是想過很久了，“雖然給鐵炮手配備了短刀，讓他們能夠在混戰(zhàn)時協(xié)助長槍兵。但是近身戰(zhàn)的主力輸出仍然是長槍。如果長槍手死傷過大，緊靠著短刀，鐵炮手是無法抵抗的?！?p>　　“可是如果所有鐵炮兵都曾是長槍老兵，那么他們在關(guān)鍵時刻就可以撿起已經(jīng)陣亡了的長槍兵的長槍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保證長槍手的數(shù)量?！?p>　　雨秋平的說法得到了在座眾人的認可，不過竹中重治依舊提出了建議：“殿下，我們現(xiàn)在的長槍老兵只有500人左右。可是如果按照殿下的擴軍計劃，未來需要的鐵炮手就有足足750多人，扣除已有的100還是需要600多人，缺口太大。而且，如果所有長槍兵老兵都離開了長槍隊列的話，長槍兵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可能會急劇下降?！?p>　　“我當然不會要求一步到位，畢竟鐵炮的生產(chǎn)速度也沒那么快。”雨秋平連連擺手道，“不著急，還是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不可能讓一個排里面全是新兵就上戰(zhàn)場。不過這一次訓練，所有的輔兵都是要按照長槍兵來訓練的?！?p>　　·

　　解決了練兵的問題后，糧食的問題又再次擺在眼前。雖然今天傍晚，救濟糧就會運到一部分?？椞镄砰L還保證，在大軍撤軍前，會留下足夠的軍糧來支援雨秋平?？墒沁@總歸不是辦法，畢竟楓葉山城周圍城下町和村町加在一起要有五萬多人，不可能全部靠著織田家留下的糧食救濟。但是他們今年秋收的收成，大多數(shù)都在飯盛山城的大火和松永家、三好家的亂捕里損失殆盡，沒剩下多少余糧。而下一次收獲，卻要等到明年秋天。在這期間，如何解決這么多人的吃飯問題著實是個難題。

　　另一個緊迫的問題，就是楓葉山城數(shù)萬居民的過冬問題。凜冬將至，可是他們的住房卻大多在大火里燒毀。雨秋平現(xiàn)在搭建的簡易木板稻草屋根本無法抵御嚴寒，想要讓他們平安過冬，就必須需要大量的建材——這些雨秋平手上也沒有。

　　“或許可以從堺町和石山町購買?！庇昵锲教岢隽艘粋€建議，“堺町位于和泉國境內(nèi)，背靠瀨戶內(nèi)海，是全日本巨大的貿(mào)易港口，那里的糧食、建材數(shù)量一定不少。石山町位于攝津境內(nèi)，同樣地理位置優(yōu)越。我可以去聯(lián)絡(luò)一下試試看?！?p>　　“但是堺町雖然自治，卻還在三好家的控制下?！闭嫣锊姨崾镜溃跋胍蛲ê蛨穆?lián)系，至少要打下若江，同時還要保證和本愿寺的良好關(guān)系。然后從若江，貼著石山御坊東南，跨過寢屋川和大和川與堺町聯(lián)系，這都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解決的。而石山町，則和本愿寺關(guān)系密切，一般不會進行和其他大名的大規(guī)模貿(mào)易?！?p>　　真田昌幸指出這一點后，眾人都陷入了沉默。擺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一盤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