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兒女（2）
“媽媽，媽媽。”還是個小姑娘的茶茶看著雨秋殤一路跑了下去，不解地對阿市問道：“那個哥哥去哪里了呀？”
“你的殤哥哥去給那對苦命人送點錢了，好讓他們能買點好吃的?！卑⑹袦厝岬厝嗔巳嗖璨璧念^發(fā)，“茶茶以后也要做一個和殤哥哥一樣善良的好孩子哦?！?p> “茶茶知道了?！辈璨柽€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微微地點了點，她著實是一個美人胚子。靈動的眼眸和那俊俏的小鼻子，還有櫻桃小嘴，都預(yù)示著這小姑娘長大后絕對會擁有不亞于她母親的容貌。
“什么嘛，爸爸！”雨秋佑聞言卻是有些不滿地抗議道，“之前我要買玩具爸爸都不給我買，教導(dǎo)我要節(jié)儉不能浪費，爸爸自己卻在浪費錢！”
“這個月都買過玩具了，說好一個月只有一個的?！庇昵锲降纳裆⑽⒂行┎粷M，“而且那怎么能叫浪費呢？二兩銀子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么，可是對于可憐人來說，卻可能是幾十天的飯錢?！?p> “可是他們?nèi)卞X，不代表著爸爸你要給他們錢?。 庇昵镉与m然年紀(jì)大不，但卻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一番思考，“天野師傅和我說過，天下可憐人多得是，但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肯定是自己不作為才導(dǎo)致自己可憐，我們不該因為善良就去幫助每一個可憐人。世界上這么多窮人，爸爸總不見得能每個窮人都給二兩銀子吧！既然做不到，又有什么意義呢？這不就是浪費錢嗎？”
“唉…你啊，看來這是權(quán)兵衛(wèi)他教給你的話吧?！庇昵锲絿@了口氣，剛想要開口說教時，雨秋殤已經(jīng)緩緩地走上了樓梯，回到了桌子邊。
“殤兒？”今川楓看著雨秋殤的樣子，愣了一下道，“你的棉襖呢？”
雨秋平聽到今川楓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才意識到雨秋殤身上穿著的藍(lán)色棉襖已經(jīng)不知所蹤，只剩下幾件襯衣。飯店內(nèi)還算暖和，但是畢竟是大冬天，雨秋殤已經(jīng)凍得微微有些流鼻涕。
雖然雨秋殤吞吞吐吐地沒有說，但是雨秋平和今川楓相視一笑間，已經(jīng)明白這個孩子估計是把他的棉襖送給了那個衣不蔽體的小男孩，怕他在寒冬中挨凍了。
“對不起，爸爸。我擅自做主，把爸爸送我的棉襖…”雨秋殤?yīng)q豫了一下后，還是開口準(zhǔn)備道歉。
“不，這不怪你。你有道歉的意識很好，說明你心里很看重紀(jì)律和規(guī)則?！庇昵锲矫銊盍擞昵餁懸痪?，在他的頭上揉了揉，“但是那件棉襖已經(jīng)是送給你的了，你想拿它干什么你可以自己做主，爸爸不做干涉。你能夠把他送給那個可憐的小孩子，爸爸很欣慰?！?p>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p> 聽到這句話后，雨秋殤的臉上泛起了一絲靦腆的笑容，但是雨秋佑的臉色卻驟然陰沉了下來。他看了眼他的父親，又望向了他的哥哥，沉聲道：“哥哥，你這不是浪費錢嗎？這個棉襖好貴的，你怎么說給就給？這可都是爸爸辛苦掙來的錢啊?！?p> “阿佑…”雨秋殤聞言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天下有這么多可能因為買不起衣服而在冬天受凍的孩子，哥哥你不可能每個人都給他們送衣服啊?！庇昵镉訐u了搖頭，振振有詞地繼續(xù)說道：“與其想著送衣服給別人，還不如花這段時間好好學(xué)本事，幫助父親平定亂世，以后可以救更多的人??！你把衣服送給那孩子，不是毫無意義嗎哥哥？真正的善良不就是要去救天下萬民嗎？”
“可是…”雨秋殤沒有弟弟那樣伶牙俐齒，被說得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是他猶豫再三后，還是抬起了頭，似有些慚愧地低聲道：“可是那個小朋友看著那么可憐，我實在沒法狠下心不去幫他啊。我…沒有想阿佑想得那么多…”
就在雨秋殤和雨秋佑爭執(zhí)的時候，茶茶突然從小凳子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了雨秋殤的身邊，拉了拉他空蕩蕩的右手袖子，不解地低聲問道：“哥哥，你的右手在哪里呀？”
雨秋殤和茶茶這是第一次見面，茶茶之前也不知道雨秋殤的殘疾。雨秋殤的那件藍(lán)色棉襖很長，會遮住雙手，因此茶茶之前沒有注意到?？墒钱?dāng)他脫掉棉襖后，單薄的襯衣就再也不能掩飾他空蕩蕩的右臂了。
“我…”雨秋殤抿了抿嘴，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沒有右手?！?p> “唔？”茶茶愣了一下，微微歪著頭想了想后，突然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了雨秋殤的袖子里，然后別扭地想把左手扭一圈再伸出來，裝作袖子里好像右手的樣子?？墒遣璨璧氖诌€很短，弄了半天都沒能成功。茶茶氣得鼓起了腮幫子，索性把左手伸到了袖子里面，然后把右手的肘關(guān)節(jié)靠到了袖子邊上，裝出了一副好像有一只手伸出來的樣子。
茶茶揚起小腦袋，用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望著雙眼已經(jīng)微微泛紅的雨秋殤，輕聲道：“這樣殤哥哥就有右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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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結(jié)束后，今川楓就帶著三個孩子回去了。過年前，織田信長要在歧阜城召開一次武道大會。不過，這次可不僅僅是普通的武道大會，還專門給沒有初陣的孩子們準(zhǔn)備了一個“幼兒場”。每家的武家子弟們都要參加摔跤比賽，用打擂臺的方式進(jìn)行。表現(xiàn)最好的孩子還會被織田信長賜予獎勵——未來會親自擔(dān)任孩子元服時烏帽子親這樣的厚恩。在得到這個消息后，雨秋殤和雨秋佑就已經(jīng)開始練了大半個月了。在井伊直虎的要求下，他們兩兄弟每天都要刻苦訓(xùn)練，因此即使是出來應(yīng)酬，晚上也要早早回去。
而雨秋平，則要把淺井長政一家送到歧阜城去，今晚織田信長就會設(shè)宴款待他們。風(fēng)雪不小，雨秋平于是叫來一輛牛車，讓阿市帶著兩個小姑娘坐在里面，他則和淺井長政一起策馬走在風(fēng)雪里。
“兩個女兒都很可愛啊，長政，”雨秋平幫長政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笑著說道：“以后這兩個孩子，肯定都是像阿市一樣的美女啊?！?p> “紅葉哥哥謬贊了?！庇昵锲皆捯魟偮?，牛車內(nèi)就傳來了銀鈴一般的笑聲。
“什么嘛，原來阿市你聽得見?。俊庇昵锲铰勓砸粯?，“我本來還想和長政聊一些男人間的話題呢，看來要多走一段距離了。”說罷，他就拉著淺井長政策馬向前多走了幾步。
“兄長可是有要事相商？”淺井長政看到雨秋平如此小心，也是一臉謹(jǐn)慎地低聲問道。
“那有什么要事，看把你緊張的！”雨秋平看到淺井長政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地開口道：“我是想問你，你這幾年酒量有沒有見長啊？剛才怎么一杯酒都不喝，莫非是心里對自己的酒量有數(shù)了？”
“兄長！”淺井長政一下子被雨秋平調(diào)侃地滿臉通紅。對于一個武家男兒來說，承認(rèn)自己酒量不行實在是太過屈辱了。
“是不是在兩個寶貝女兒面前害怕喝醉了，出洋相，才不喝的呀？”雨秋平看到淺井長政的反應(yīng)，又是哈哈一笑，“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那這以后咋辦啊，等你以后有了兒子，是不是酒量也會像你一樣差?。啃璨恍枰襾韼湍憬探趟染蒲?？”雨秋平看淺井長政有些窘迫的樣子，又跟著取笑了一句。
“兄長說笑了?！睖\井長政撓了撓頭，“不過阿市她自己感覺說，可能又有了身孕了。希望這次會是一個男孩子吧，也好讓立他為世子。”
“原來阿市又有喜了??？那可真是好事啊！希望淺井家也能早日擁立世子啊?！庇昵锲铰勓孕Φ?。
“說到世子，我感覺殤兒他真的很適合?！睖\井長政回想起雨秋殤之前善良的舉動，由衷地感慨道：“那份善良，真是和兄長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兄長、夫人還有半兵衛(wèi)真是教導(dǎo)有方啊。”
“那你覺得佑兒呢？”雨秋平眉頭一皺，“他一直是權(quán)兵衛(wèi)在教，似乎對殤兒他那份對可憐人的善良之舉不是很滿意啊?！?p> “佑兒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會想這么多了，未來也是不可限量啊。”淺井長政點了點頭道。
“那你覺得，佑兒他說得怎么樣？”雨秋平邊說邊看向了淺井長政，“他有關(guān)天下大義的那番話，雖然還有些幼稚欠些打磨，但是也不無道理啊?！?p> “因為救不過來每一個可憐人，所以應(yīng)該把目光放長遠(yuǎn)，來追求平定天下以拯救天下萬民么？”淺井長政復(fù)述了一遍雨秋佑的話后，微微搖了搖頭，“兄長勿怪，我就直言了，我并不認(rèn)同佑兒的話?！?p> “為什么呢？”雨秋平聞言一愣，他本以為這番天下大義的話會很對淺井長政的胃口。雖然他本人也隱隱不是很贊同雨秋佑的話，但是一時間卻沒法很好地反駁他。“幫助一個可憐人的小義，的確比不上拯救天下萬民的大義啊?！?p> “不明小義，何以明大義？”淺井長政抬起頭，望著滿天的飛雪，長嘆了一聲，有些無奈地傾訴道：“若是天下人人都明小義，大義自然而至。若是不明小義，所謂的大義不過是違背道義的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