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談判（1）

　　石川數(shù)正察覺到了雨秋平的目光，不由得也望向這個先前沒有引起他注意的樸實的武士：“不知這位…大人是？”石川數(shù)正猶豫了一下，還是用了一個敬語。

　　“無名小卒罷了，入不了石川大人的法眼，只是作為副使陪同雨秋殿下，”林秀貞謙卑地答道，“一切全聽雨秋殿下吩咐?！?p>　　雨秋平愣了一下，還是選擇點了點頭。畢竟他有歷史的知識在，明白織田信長和松平元康終究會結(jié)盟的，自己的選擇不會出錯。

　　“既然這樣，諸位就請跟我前往岡崎城吧?！笔〝?shù)正如釋重負地起身，帶著十幾個護衛(wèi)，護送一行人在11月16日入夜前，抵達了三河岡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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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祿三年（1560）11月16日，戌時四刻，岡崎城天守閣內(nèi)。

　　雨秋平正在天守閣三層的評定室內(nèi)等待著松平元康的到來。天野景德和其他隨從，因為地位不夠，都只能等候在天守閣外。而林秀貞居然也堅持要等在評定室外，讓雨秋平有些詫異——他本以為織田信長想要讓信任的人全程監(jiān)控談判的。本來雨秋平想把本多忠勝一起帶進來見見松平元康，卻被本多忠勝以他的資格也不夠為由推辭了。

　　松平元康也沒有讓他們多等，戌時五刻，松平元康就獨自一人來到了評定室內(nèi)。進門前，還讓侍衛(wèi)關(guān)上門后離開遠一點，顯然是要和雨秋平密談了。

　　“紅葉，好久不見?！彼善皆悼吹接昵锲胶螅樕喜恢挥X地浮現(xiàn)出了笑容，“看到你沒事，真的太好了?！?p>　　“竹千代，勞你掛念了，”雨秋平苦笑了一聲，“看起來你精氣神還算不錯啊?！?p>　　“這還要多謝紅葉你啊，”松平元康感激地說道：“半年前，松平家從今川家半獨立時。若不是紅葉你說服了朝比奈殿下不要進攻我，松平家哪里會有今天？”

　　雨秋平愣了一下，又是苦笑著點了點頭：“想聽實話嗎？我當(dāng)時非常為難啊?！庇昵锲筋D了頓，“一方面，我是今川家的家臣。已故家督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打心底地希望維護今川家的統(tǒng)一。但是另一方面，你又是我的好朋友，我既希望你的幫助，又希望你能夠一朝一日不用再卑躬屈膝地活著…”

　　“只是今川家的諸位殿下，不理解紅葉的苦心啊。”松平元康搖了搖頭，“我也不傻，但是紅葉絕對不該被流放，該被流放的應(yīng)該是岡部元信一黨。戰(zhàn)斗是他們先打響的，已故家督殿下也是因為他的瀆職而陣亡的…真不知道，壽桂尼殿下和現(xiàn)任家督為何會如此刻薄地對待紅葉…”

　　“不說這些了，說著傷心，”雨秋平擺手打斷了松平元康，“都過去了…那段日子，再也回不去了?！?p>　　“當(dāng)時聽說紅葉你被流放時，我真的很擔(dān)心啊，”松平元康的聲音微微有一些低落，“甚至還想著，如果紅葉實在找不到安身之所，我也可以違背今川家的禁令，收留紅葉一段時間?！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看到紅葉能夠在織田家站穩(wěn)腳跟，得到重用，我也就放心了?！?p>　　“說到這里，”松平元康抬起頭，看向雨秋平，“常磐備的家屬們還都住在知立城呢！這段時間知立附近戒嚴，我還特意囑咐足輕們不要為難他們。紅葉這次回去時，就把他們一并帶回吧，也好讓大家團聚過個好年?！?p>　　“太感謝了，竹千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雨秋平一時竟有些語塞，平時一貫?zāi)苎陨妻q的他此刻卻感動地說不出話來。松平元康看起來一直在善待他部下的家屬，即使自己作為先導(dǎo)進攻三河，他依舊沒有食言。而他主動提出要把家眷送還雨秋平，也讓雨秋平避免了開口的尷尬。

　　“紅葉不必客氣，我之前欠了你那么多人情，這一點點微薄之力，又哪里還得清啊？”松平元康搖了搖頭，“而且那年新年宴席時，我不是也向你承諾過么。有什么需要我?guī)椭模M管開口。”

　　雨秋平愣了一下，回想起了許久以前的畫面。那時，兩人還都在今川家共同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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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時所有人都趾高氣昂地騎在馬上，只有紅葉你一個人沒有那樣蔑視我，還扶了我一把，關(guān)心我有沒有事?！彼善皆档吐曊f道，“后來宴會結(jié)束后，紅葉還叮囑我快點去吃晚飯…”

　　松平元康似乎還打算說什么，但是他的喉結(jié)上下蠕動了一下，想說的話，因為太久的壓抑，已經(jīng)不止如何表達。

　　“我真的很感動…”良久，他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竹千代你不必如此…那只是，人之常情啊?！庇昵锲浇忉尩溃善皆祬s擺了擺手。

　　“人之常情么？成為了武士，就不再有人之常情了吧。”他苦笑了一聲，“我么這么多年來見慣了世態(tài)炎涼，紅葉你是第一個不拘束于身份，像朋友一樣對我的人。真的很感謝?！?p>　　“紅葉，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竹千代幫忙得地方，你盡管開口?！?p>　　·

　　“你還記得那件事啊，”雨秋平想起過去兩人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紅葉一向說到做到，作為武士，我自然不甘落后啊?！彼善皆狄残Φ?，兩個人回憶著過去的相逢和點點滴滴，不知不覺，已經(jīng)聊了很久。

　　“好了，言歸正傳吧！”雨秋平拍了拍手，“我這次作為織田殿下的使節(jié)，還是有要事相商的！”

　　“也是，”松平元康憨厚地笑了兩聲，“再怎么說，紅葉和我也是屬于敵我兩個陣營，肯定不會專門跑過來敘舊啊。有什么想說的，紅葉盡管講。”

　　“事情很簡單，一句話就可以了?！庇昵锲阶屨Z氣稍微變得嚴肅了一點，松平元康也全神貫注地聆聽著。

　　“織田殿下想和竹千代你握手言和?！庇昵锲降吐暤?。

　　松平元康愣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明白雨秋平的意思，而是開口確認道：“紅葉，恕我直言，織田殿下怕是有點托大了。今川家和織田家有著血海深仇，已故家督殿下尸骨未寒，又怎么可能與織田家結(jié)盟？就算是結(jié)盟，也不是在下說了算的啊?！?p>　　“不不不，竹千代你可以做得了主?！庇昵锲侥曋善皆档碾p眸。

　　“因為，織田殿下是想和——獨立的——松平家結(jié)盟?！庇昵锲桨选蔼毩⒌摹比齻€字咬得格外的重。從松平元康神色中的驚訝中可以看出，他顯然聽懂了雨秋平的畫外音。

　　“織田殿下是想讓我從今川家中獨立？”一貫沉穩(wěn)的松平元康也有些沉不住氣了，語氣也急促起來，“可是和織田家結(jié)盟，就等于和今川家決裂了??！”

　　“可以這樣說沒錯了?！庇昵锲近c了點頭。

　　松平元康的眉毛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看起來還只有十幾歲的小年輕，和日后那個坐擁天下的幕府將軍的氣度，還是差了不少啊。

　　“紅葉，你我這么久的交情，我也不和你打官腔了?！彼善皆碉@然也是第一次處理如此重大的事情，稍微有些沉不住氣，“恕我直言，織田家的實力，還是不如今川家的。桶狹間織田家只是僥幸獲勝罷了。若是我和織田家結(jié)盟而拋棄今川家，等到今川家大軍來攻，我又該如何是好？”

　　雨秋平聽到這里，倒是松了一口氣。至少松平元康在拒絕這項建議的時候，沒有以自己對今川家的忠肝義膽為理由，而是直接進行利益上的分析?？梢钥吹贸鰜?，他還是很希望松平家能夠獲得獨立。這就省去了雨秋平很多麻煩。畢竟，雨秋平自己也對今川家懷有感情，如果是要去勸說一個今川家的忠誠背叛，可能很多話會所不出口。

　　但是…就算我不說，2年以后，松平家也會和織田家結(jié)盟的啊…這不是我能改變的。家督殿下，瀨名殿下…請原諒我。我也是為了復(fù)仇，才不得不讓歷史繼續(xù)進行下去啊。

　　“此言差矣?！庇昵锲綋u了搖頭，“竹千代，你不妨再好好想想，織田家和今川家的實力對比?！?p>　　松平元康愣了一下，把疑惑的目光看向雨秋平。

　　“今川家雖然之前號稱百萬石大名…但那也是已故家督殿下所創(chuàng)造的全盛時期了。”雨秋平有些遺憾地說道：“當(dāng)時今川家囊括了駿遠三三國，以及東南尾張和知多半島的大部分地方，才能擁有近100萬石的領(lǐng)土。而織田殿下，則因為沒能完全統(tǒng)一尾張，而只擁有30萬石左右的領(lǐng)地?！?p>　　“可是現(xiàn)如今，局面已經(jīng)大有不同，”雨秋平指了指評定室墻壁上懸掛的地圖，“今川家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尾張，如果竹千代你脫離了的話，三河也將從版圖上抹去。到時候，今川家就只剩下遠江和駿河40萬石的領(lǐng)地了。再加上今年的慘敗和內(nèi)戰(zhàn)，實力只會更加虛弱?！庇昵锲筋D了頓，“而統(tǒng)一了尾張的織田家，即使不算上犬山殿下所占有的領(lǐng)地，也會擁有超過40萬石的領(lǐng)地，但從實力上來說，根本不需要害怕今川家。如果竹千代你加入了織田家，我們雙方的實力就可以壓倒今川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