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攻城(2)
“娘的!讓開!”吉崗勝政聽著城墻上不堪入耳的謾罵,火氣直往上漲。他一把推開準備攀登云梯的一個常磐備足輕,從他手中搶過為了攻城特地打造的藤牌。作為一個足輕大將,他擁有普通足輕所沒有的武士刀可以掛在腰間,因此攀爬云梯對他來說更加容易。他也沒有二話,把藤牌頂在身前,手足并用,蹭蹭蹭地順著云梯往上爬去。他的進度,已經(jīng)遠遠超過身旁另外五架云梯的速度了。
真有丸看到架在自己邊上的那架云梯上,有一個強壯的紅葉武士,正飛快地向上爬來。他明白不能這樣放任他向上爬。但是想要探頭射擊,卻又一直沒有辦法壓制望臺里的弓箭手。常磐備那邊有一個神準的弓箭手,催命鬼一般地箭箭致命,已經(jīng)有兩個足輕頭和一個足輕大將被他射死了。城頭的弓箭手被壓制地不敢露頭。
可是,眼看著那個武士越爬越快,真有丸狠下心來,咬咬牙,猛地翻身站起來,對準那個武士的藤牌就是一箭!他來不及觀察戰(zhàn)果,匆忙蹲了下來。幾乎是同時,三根羽箭從他頭頂劃過,射中了他腳邊一米外的城磚。
“好險啊…”死里逃生的真有丸長出了一口氣,從城垛的縫隙間快速地瞄了一眼云梯,卻大吃一驚。那個武士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弓箭的影響,護住身體的藤牌上估計已經(jīng)插了十幾只箭,卻一直悶頭往前沖,眼看已經(jīng)沖到了城頭邊上。
“不能讓他上來!”真有丸身邊的一個足輕大將怒吼道,“輔兵!輔兵呢!用滾石砸他!砸他!”
他一聲怒吼下,躲在遠處的幾個輔兵只好咬了咬牙,冒著箭雨搬著滾石往城墻邊上靠。他們明白,如果自己在城頭有什么怯戰(zhàn)的行為,武士有權利當場把自己格殺。
不過,這三個抬著滾石的人立刻遭遇到了弓箭隊的照顧。望臺上的弓箭手開始向這里集中火力,三個輔兵先后中箭倒下,滾石重重地砸在了城墻地板上,借著慣性滾到了城垛邊——剛好就在真有丸和那個足輕大將中間,云梯的正對面。
那個足輕大將看了一眼愈發(fā)接近的紅葉武士,咬了咬牙,猛地把雙手放在滾石底下開始發(fā)力,把滾石緩緩地抬到了城垛間外墻的高度。然而,那個催命的神箭手又是一箭,直接射中了足輕大將的胸口。他噴出一口鮮血,滾石也拿不穩(wěn)了,搖搖欲墜地靠在墻垛上。
真有丸看了一眼云梯,那個武士已經(jīng)幾乎沖到了城墻邊上!若是讓他沖上來,自己這個只拿著弓箭的足輕肯定是難逃一死了!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他一個箭步?jīng)_到了滾石那里,雙手托起滾石,大吼著把滾石推向云梯!
“雨秋平!殺千刀的叛徒!逆賊——!”他厲聲大吼道,仿佛感覺無窮無盡的力量涌入雙臂,重重地把滾石沿著云梯推了下去。
死吧。他心里默念道。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那個武士被滾石無力地砸落,還把云梯后面的幾個人一起帶下去的場景。
然后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滾石一動不動地停在了那里——換而言之,那個紅葉兵就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一動不動地用藤牌扛住了滾石。
時間忽然變得很慢,周圍仿佛變得很安靜,安靜到真有丸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由弱到強,再又強到弱。
直到那聲憤怒的怒吼,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啊——!”只聽吉崗勝政一聲狂吼,努力抗住滾石的他,猛地一蹬云梯,舉著藤牌的手同時發(fā)力,一下子把滾石頂飛出云梯,重重地撞在了下方的地面上!
他借著勢頭縱身一躍,跳上城頭,居高臨下,兇狠地看著那個目瞪口呆的鵜殿家弓箭手——那個對他最敬愛的殿下大肆謾罵的弓箭手!
“把你的臭嘴,給老子閉上!”吉崗勝政怒吼著抽刀在手,跳下墻垛的同時,狠狠地把尖銳的武士刀刺入真有丸的喉嚨中!“不準你這樣羞辱我家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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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看著城頭的進展越來越快,心里卻五味雜陳。大高城守軍孤懸境外多月,外無援軍,早已士氣低落,自然頂不住織田家的四面圍攻。眼前的五架云梯,已經(jīng)有三架在城頭取得了立足點。瀧川一益甚至已經(jīng)開始安排弓箭手攀爬云梯進入城頭,試圖壓制城內(nèi)的抵抗了。
雨秋平看著自己的部下不斷取得進展,刺倒一個又一個的今川軍…心里不只是喜悅,還是悲涼。他又不希望自己的部隊遭遇損失,又期望著今川家能夠守住城池,或者抵抗地更久一點…因為失去了大高城,就意味著今川家自今川義元時代,所有取得的突破都將付之東流。
看著二引兩的軍旗在城頭節(jié)節(jié)敗退,楓葉旗則屹立在城頭。雨秋平望了眼自己無精打采,在無風的天氣里靜靜地垂著的楓鳥馬印,內(nèi)心無比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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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成政這一次主要負責沖車隊的指揮。由于他家兵力不足,沒有參與進攻城頭。而是帶著輔兵和戰(zhàn)兵,簇擁著一輛沖車,正試圖撞開大高城的南門。由于城頭的今川家弓箭手已經(jīng)被壓制,而滾石和檑木的主要精力也都放在了云梯上,佐佐成政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干擾。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在城頭的織田家部隊殺下城去之前撞開城門。因為大高城作為今川家經(jīng)營許久的據(jù)點,城門經(jīng)過多次修繕,絕非輕易可以撞開的。
不過,佐佐成政今天還沒指揮著沖車隊撞幾下門,門居然就已經(jīng)有些松動了?佐佐成政大喜過望,立刻要求部下加大力氣??墒牵€沒等到?jīng)_車錘撞倒門上,城門自己,就開始緩緩地打開了。
雖然沒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佐佐成政還是興奮地指揮部下向前推門,準備搶先沖進城內(nèi),拿下一番功!
然而,城門剛剛打開,門口就跪下了十幾個今川家的足輕,旁邊還有兩個人倒在血泊里。“大人!大人!我們投降!”足輕們七嘴八舌地喊道:“求大人繞我們一條狗命!”“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還想抵抗織田家,已經(jīng)被咱們殺了!”“小的真心投降??!大人饒命!”
看得出來,估計是有十幾個今川家足輕想要投降織田家,就打開城門作為功勞,希望獲得寬恕。佐佐成政沒工夫搭理他們,“自己出城!去找我們主公!”他還要急著進城搶功勞呢!不過,這十幾個人有著開城的功勞,估計是不會被貶為奴隸了??椞镄砰L若是心情好,還說不定會把他們放回駿河。
隨著南門的淪陷,大高城的防御徹底陷入崩潰。本來在北門親自指揮的鵜殿長照明白大勢已去,就帶著部下退回天守閣內(nèi)繼續(xù)戰(zhàn)斗。西城,東城,北城先后淪陷,大批被包圍的今川家足輕投降。鵜殿長照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本丸,直接退守天守閣??椞锛抑挥昧艘粋€上午,就幾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大高城的二之丸和本丸,開始圍攻天守閣。
一般來說,一場攻城戰(zhàn),只要城墻淪陷了,基本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很少有人能夠憑借甕城、本丸或者天守閣挺過敵人的進攻——更何況鵜殿長照連援軍都不會有。
不過,下午的戰(zhàn)斗卻變得異常艱難。今川家這幾年一直在不斷地加固大高城,天守閣也被修筑得固若金湯。不僅有彎彎繞繞的走廊和樓梯,讓不熟悉地形的織田家苦不堪言。還有不少明顯就是為了戰(zhàn)斗設計的機關和射擊孔,給織田家?guī)砹瞬簧俾闊?。而天守閣內(nèi)負隅頑抗的大約一百個今川家足輕,大多數(shù)也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不堅定的足輕早就在之前就投降了,肯跟著鵜殿長照進入天守閣抵抗的,都是死忠的武士或者世代追隨鵜殿長照的足輕。這些人死戰(zhàn)不退,幾乎用以命換命的手段來保住天守閣內(nèi)的重地。而鵜殿長照也多次身先士卒,沖到一線和部下們一起殺敵,極大鼓舞了今川軍的斗志。
其間,鵜殿長照的一個侄子,還親自帶著四五個敢死的武士,突然從天守閣二樓的窗戶中跳了出來,直奔正在近處指揮的織田信長馬印所在??椞镄砰L措手不及,險些被當場砍殺。還是靠著前田利家等馬廻眾的奮戰(zhàn),才轉危為安。但是赤母衣眾中的織田越前守和山口飛彈守卻不幸陣亡,令織田信長痛心不已。織田家猛攻了兩個時辰,卻依舊還在第一層和第二層的樓梯間戰(zhàn)斗,離第三層遙遙無期。
眼看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若是到了日落都沒有打下天守閣,事情就會非常麻煩。織田信長于是下令部下輪番進攻天守閣,不給鵜殿長照休息的機會。在上午,雨秋平已經(jīng)靠著率先登城的功績,證明自己與今川家一刀兩斷。贏得了織田家的信任的雨秋平,也被派作輪換陣容,進攻天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