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結(jié)識
“你!雨秋紅葉!我知道你很強!有著舉世無雙的能力!”織田信長驟然提高了音調(diào),“我不管你是不是渡來人,是不是以前和余打得死去活來,不管你什么地位!只要你肯跟著余好好干,余就會提拔重用你!余唯才是舉,不計出身!只要你愿意為我奉獻忠誠,就盡管大展手腳,施展你的抱負(fù),余絕對不會對你施加干涉,去創(chuàng)出自己的一份基業(yè)吧!不用擔(dān)心小人的閑言碎語!”
這一席話,是那樣的熱情洋溢,每一個字都直直地落入雨秋平的心里,讓他竟然涌起了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感。是啊,自己一直渴望的就是被人所承認(rèn),可以不被束縛手腳的去大干一場??!
“余知道!你做夢都想殺死那個害死你們家督的內(nèi)奸!”織田信長厲聲道,“余向你保證,只要你為織田家做出貢獻,等到有朝一日余打到駿府時,就會告訴你內(nèi)奸是誰!讓你親自去處決他!了卻心頭的心愿!”
原來織田信長沒有懷疑我…只是擔(dān)心我不好意思說出心中的復(fù)仇愿望啊…
“你曾經(jīng)說我是戰(zhàn)國的風(fēng)云兒!那么!你!愿意為余奉獻忠誠么!”織田信長幾乎不給雨秋平思考的時間,急急地追問道。
他的話,仿佛有一種催眠般的魔力一般——有點類似后世第三帝國的元首那樣的感染力,讓人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邏輯走下去。
“愿意為了織田家奉獻忠誠!”雨秋平脫口而出道——早就準(zhǔn)備好的話,說出時卻多了一份情感——令雨秋平都有些困惑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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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內(nèi)室時,剛才被握住的肋差刀柄還在發(fā)燙。
雨秋平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個肋差,卻沒敢再去碰它,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竟然都有些不真實。
我不是要…殺了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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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走后,內(nèi)室里。
“都出來吧?!笨椞镄砰L一屁股坐了下來,抽出腰間的折扇,在榻榻米上敲了敲。
內(nèi)室屏風(fēng)后,走出了林秀貞以及三個全副武裝的忍者。
“佐渡,擔(dān)心太多了吧?”織田信長不屑地笑了笑,“還特意讓馬廻眾不去搜雨秋紅葉的肋差,讓余故意用‘報仇’來詐他,之后再把話圓回去?!?p> “這不,”織田信長攤了攤手,“雨秋紅葉根本沒有異心啊,被我恐嚇后根本沒有試圖刺殺或者挾持余。他就是被放逐后心灰意冷,來投奔我們,希望有朝一日能給他老丈人報仇啊。”
織田信長邊說,邊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隨手彈開塞子,把葫蘆里的酒仰著脖子一飲而盡,回味無窮地咂了咂嘴,對著林秀貞笑道:“你這一番布置,都拋媚眼給瞎子看了吧?!?p> “可能是在下多慮了吧?!绷中阖懝硪欢Y,“還請殿下恕罪。”
“無罪無罪,趕緊下去吧,待會還有評定會議”織田信長揮了揮手,“以后少把心思放在同僚謀反上,相信余看人的眼光。”
“從來沒有錯過?!彼痤^,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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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傍晚,在清州城天守閣的一層,也召開了一次全織田家的評定會議。具有侍大將以上役職的武士們都從尾張各地趕來開會。這一次會議的目標(biāo),似乎一方面就是讓雨秋平和大家見個面,一方面是要商討今后的戰(zhàn)略大方針——這顯然是非常關(guān)鍵的一次會議。
雨秋平從天守閣樓上下來后,離會議的召開還有一段時間。燈火通明的會議室比起駿府城的會議室,格局要顯得更大一些,但是在裝潢上卻遠(yuǎn)沒有駿府城的典雅,而是顯得有些土氣。
雨秋平在小姓的引導(dǎo)下坐到了他該坐的位置——也就是部將的位置。在他身邊,早早就有一個人坐定了。那個人明顯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將近要有四十歲了,容貌也有些滄桑,留著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武士月代頭。他身上的武士服是深棕色的,明顯可以看出因為洗了太多次而有些掉色泛白。而這位武士的五官則孔武有力,神色間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莊重,即使大堂里空無一人,他也筆直地,目不斜視地坐在原處,讓雨秋平在初見時就肅然起敬。
“在下雨秋平,不知這位殿下如何稱呼?”雨秋平看到他既然和自己坐在一起,想必也是一位部將,就用上了尊敬的稱呼。
那個人愣了一下,這才回過頭來,看到了雨秋平肩膀上的紅葉披肩,拱手一禮道:“在下森三左衛(wèi)門可成?!?p> “原來是森殿下?果然名不虛傳。”雨秋平看著森可成端正的坐姿,由衷地贊嘆道。這位森可成在歷史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武士,跟隨織田信長南征北戰(zhàn),頗受重用。然而,在與淺井朝倉家的戰(zhàn)斗中,他卻不幸因為守城時寡不敵眾而戰(zhàn)死。值得一提的是,他還有四個兒子,也都在未來為了織田家奮戰(zhàn)至死,可以說是滿門忠烈的義將了。就憑這一點,就讓雨秋平對他的品行刮目相看。
“紅葉殿下仁義之名世人皆知,在下愧不敢當(dāng)?!鄙沙傻脑挷皇呛芏啵皇枪笆址Q贊道。雨秋平一看他態(tài)度居然這么友善,也很上道地拱手回禮道:“哪里哪里,森殿下謬贊了!在下何德何能當(dāng)?shù)闷鹑绱朔Q呼?”
雨秋平本以為森可成這樣一位看起來不善交際的人可能就會順勢謙虛幾句,然后結(jié)束二人的對話。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森可成聽到他的回禮后,卻皺緊了眉頭,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不快的神色。
雨秋平?jīng)]明白為何自己充滿善意的謙虛居然會招致后者的不快。然而,過了一會兒,森可成的臉色依舊沒有好轉(zhuǎn),似乎甚至有些憤怒升起。雨秋平不想把關(guān)系鬧僵,于是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不知殿下為何生氣?可是在下哪里冒犯了殿下?”
森可成皺緊眉頭,猶豫了一會兒后,還是低聲開口道:“紅葉殿下,您要知道,我從不輕易夸人?!?p> 雨秋平愣了一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您不分?jǐn)澄叶c濟災(zāi)民的事情,在下聽后十分欽佩,”森可成用那有些沙啞的嗓音低聲解釋道,“在下由衷地向您表示敬佩之情,并不需要客套話的回答。”
森可成,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這樣一個耿直的男人。他話不多,不擅長交際,每一句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都是掏心掏肺的。因為如此,不夠圓滑的他不懂得抓住機遇,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并沒能像羽柴秀吉那樣平步青云,但是他的忠實可靠依舊為他贏得了織田信長的信任——他最后也用死回饋了那份知遇之恩。
“倒是我矯情了,”雨秋平苦笑著搖頭,“給您陪個不是了,以后斷然不會如此?!?p> “在下說話有點沖,也請雨秋殿下勿怪。”森可成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會記在心上。
“聽說森殿下是美濃來人?”雨秋平開口找話道。
“是的,美濃羽栗郡人?!鄙沙纱鸬?。
“殿下您漂泊在外,會經(jīng)常想家嗎?”雨秋平隨口問道。
“自然是會啊?!鄙沙蓢@了口氣道,“等到家督殿下拿下了美濃,一定要好好回家鄉(xiāng)看看。一別快十年了啊…”
說著說著,也觸及到了雨秋平的傷心事。他又何嘗不是漂泊異鄉(xiāng)呢?先是離開了他的那個世界,離開了中國,來到了這陌生的大陸。他也一度因為思念親人和家鄉(xiāng)而被折磨得幾乎崩潰。他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駿河,結(jié)識了一批好朋友,遇到了兩位對他關(guān)愛有加的長輩,有了自己的家和事業(yè),逐漸適應(yīng)了駿河的生活后,卻又再次被迫遠(yuǎn)走他鄉(xiāng)——來到這陌生的尾張。
“我也好想家啊…”雨秋平下意識間竟然吐露了真心話,“不知道還在明國的爸爸媽媽怎么樣了…我突然消失不見了,他們一定快要急瘋了吧。他們就我一個子女,半生的心血都寄托在我身上…”說著說著,雨秋平竟然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森可成看著雨秋平忽然間那么低落,也是感同身受。他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輕輕地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
“會過去的,”嘴笨的他似乎也不怎么會安慰人,“吉人自有天相,令尊令堂一定不會有事的?!?p>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聊著自己的故鄉(xiāng),聊著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森可成話不多,主要都是雨秋平在說。不知不覺間,時間逐漸流逝,越來越多的人趕到了評定大廳內(nèi),評定會議也即將要召開了。
“森殿下…”雨秋平又開口準(zhǔn)備說起自己家鄉(xiāng)的雪景,卻突然被森可成揮手打斷了。
“不必如此生分了,直呼我三左衛(wèi)門便可?!鄙沙蓳u了搖頭。
“那怎么行?”雨秋平匆忙否決道,“殿下比我大二十歲,都是可以做我父親的年齡了,又如何可以平輩相交?”
“不如…”雨秋平斟酌了一下,“叫您森前輩如何?”
森可成愣了一下,古井無波的臉上居然有了些動容,點了點頭認(rèn)可了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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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在雨秋平的轉(zhuǎn)頭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漏過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他匆忙回頭去找,只是看到了幾個正在走入會場的武士,為首的是一個彪形大漢。
“我看錯了么?”雨秋平搖了搖頭,想把胡亂的思緒從腦中驅(qū)逐——卻突然愣住了。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個彪形大漢,身材雖然不是很高,但真的非常魁梧。
好眼熟…
好像在哪里見過?
雨秋平定睛一看,那個人的武士服上,似乎有著一個不是織田家木瓜紋的家紋——而是兩個上下排列的大雁。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思緒如潮水般涌來。
雨秋平猛地抬起頭來,凝視著那人長滿絡(luò)腮胡子的臉龐——他也在碰巧看向了雨秋平。
是你…不會錯的…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