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難料
7月16日,雨秋平就在瀧川一益的要求下,帶領(lǐng)著常磐備的部隊,向著清州城進發(fā)了。不過,他們并沒有選擇走陸路,而是乘著佐治家的海船,從海路直達蟹江,再從陸路走到清州——這可能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因為如果要走陸路的話,就不得不想辦法繞遠路繞過大高城——城池仍然在鵜殿長照的控制下。
聽到了鵜殿長照還在堅守的這個消息,雨秋平心中居然還有一些喜悅和尊敬。這位不近人情的殿下,果然還是那樣恪盡職守。即使前有織田家的數(shù)千大軍,鳴海城、沓掛城都已經(jīng)被先后棄守;后有松平家心懷鬼胎,一再克扣應(yīng)該運送給大高城的糧草,鵜殿長照依然故我,堅守著大高城。他圍繞大高城修筑了一個又一個巖砦和防御工事,安排百姓在城池附近屯田來保證糧草收入,每天操練保持軍隊戰(zhàn)斗力,同時安排了嚴密的崗哨來防止有意志不堅定的足輕企圖逃亡??椞锛译m然明白大高城的重要性,也很想拿下大高城,但是之前的桶狹間之戰(zhàn)里,他們遭遇雨秋平的伏擊而損失不小,也不敢貿(mào)然進攻防衛(wèi)森嚴的大高城。而三河的松平家也不是很安分,屢屢叫囂著要進攻織田家的沓掛城來給今川義元報仇,弄得織田家上下搞不清楚松平家的態(tài)度。
因此,雨秋平的到來,也就更加有價值了??椞锛铱梢酝ㄟ^雨秋平提供的內(nèi)部情報,來搞清楚松平家和今川家的態(tài)度到底是什么。雨秋平的情報,也很有可能影響織田家的決斷。畢竟?jié)B透地再好的忍者,也不會有一個對方高層知道的情報多。
果然,瀧川一益開始了詢問?!坝昵锏钕?,”瀧川一益和雨秋平肩并肩地站在船頭,“在下對松平家和今川家的關(guān)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也很好奇信任今川家的家督是個什么樣的人,不知殿下可否指教一二?”
該怎么回答呢?雨秋平陷入了矛盾和沉思中。如果實話實說,松平家和今川家貌合神離,今川氏真也能力平平,缺乏政治手腕…這樣的話,織田家肯定會很積極地對今川家動手,并試圖對松平家采取行動了吧?今川家很有可能就會像歷史上那樣滅亡。但是如果我說松平家和今川家關(guān)系不錯,今川氏真也是不亞于今川義元的一代英主,是否能讓織田家多幾分忌憚,不敢立刻試圖東進呢?
畢竟,我是一個在內(nèi)戰(zhàn)中被擊敗,被扣上黑鍋后流放的家臣啊。在外人眼里,肯定對主家滿是怨恨吧。以我這樣的立場,尚且說今川家的好話,應(yīng)該是很有可信度的。
“我在想什么??!”雨秋平不滿地在心里說道,“我都已經(jīng)被放逐了…都已經(jīng)蒙受冤屈被放逐了!為什么還要想著今川家啊…”
到底,還是放不下今川家啊…都已經(jīng)離開了,還想著為它說好話。
正當雨秋平舉棋不定的思索時,忽然發(fā)覺瀧川一益正瞇著細長的眼睛,別有用心地打量著自己的表情。雨秋平猛地吃了一驚,剛想找借口掩飾自己的猶豫,卻又立刻想起了之前瀧川一益一眼看穿自己的謊言的事情。
雨秋平愣了一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搖頭道:“心念舊主,讓瀧川殿下見笑了?!?p> “無妨?!甭牭接昵锲秸f了真話后,瀧川一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只是今川家冤枉忠良,將殿下逼到如此地步,殿下還對今川家懷有感情么?”
雨秋平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的他扭頭看向海面,輕聲道:“已故今川殿下和已故瀨名殿下,都對在下恩重如山,在下又如何能一刀兩斷?”
“松平家和今川家雖然談不上和睦,但是松平家可能還會站在今川家的一邊。”雨秋平低聲道,盡全力地在不說謊的范疇內(nèi)為今川家美言,“今川新任家督雖然比不上上任家督的英明神武,但是壽桂尼殿下絕非常人,不可小覷。”
“重情重義之人,才是可靠的伙伴。”瀧川一益也同樣看向海面,“若是殿下剛才毫不猶豫地說著今川家的壞話,在下倒下要起疑心了呢,懷疑殿下是不是派來的內(nèi)奸?!?p> “內(nèi)奸”這兩個字剛一出口,雨秋平就如同觸電一般地打了個寒顫。
是啊,我已經(jīng)在織田家了?。〗翊宜^的內(nèi)奸,不就是和織田家勾結(jié)的么!我只要想辦法在織田家打探到情報,就可以抓住岡部元信的把柄,把把柄送回駿河,壽桂尼殿下總不會再犯糊涂了吧!
“瀧川殿下…”雨秋平興奮地聲音都有些顫抖,“在下也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可否指教一二?”
“雨秋殿下請講?!睘{川一益若無其事地說道,以為又會是擔心同僚們排擠自己這樣的問題。
卻不想,雨秋平開口道:“殿下之前是負責織田家的目付組和忍者的,不知在下有沒有機會問個問題?”
瀧川一益皺了皺眉頭,意識到事情可能并不簡單,“殿下請講,但是在下可不敢保證知無不言?!?p> “多謝了,”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在我們今川家中,一直有著一個說法。在下和岡部元信之間,有一人是和織田家有瓜葛的內(nèi)奸。雖然今川家最后在壽桂尼殿下的授意下,宣布內(nèi)奸并不存在,但是我們高層都深表懷疑。在下自己清楚不是內(nèi)奸,所以很想知道,岡部元信到底是不是內(nèi)奸!還是內(nèi)奸除了我和岡部元信,另有其人?”
瀧川一益愣了一下,沉默不語。雨秋平凝視著他的嘴唇,全神貫注地等待著他即將說出的話。
半晌后,瀧川一益才開口道:“先不管這些。只是,在下想提醒雨秋殿下一件事情?!?p> “雨秋殿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那么多顧慮,”瀧川一益扭過頭來,望著雨秋平,“只是雨秋殿下剛被今川家追放,就立刻投奔仇敵織田家…不擔心今川家內(nèi)的其他人認為殿下你,才是內(nèi)奸么?”
雨秋平如同被雷劈到一般,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壞事了!我之前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忘了從別人的角度來思考了??!現(xiàn)在可好,除了知道我肯定沒問題的朝比奈家,其他的武士們還有壽桂尼殿下怕不是都要以為我是內(nèi)奸,而岡部元信是被冤枉的了??!
“靠!”雨秋平竟然情不自禁地罵出了一句中文粗口。
“所以殿下,”已經(jīng)顧不得那些事情的雨秋平急急地問道,“今川家的內(nèi)奸到底是誰??!是不是岡部元信??!”
瀧川一益在雨秋平的逼視下扭過頭去,和雨秋平錯開視線。他頓了頓,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在下對于這個問題,無可奉告?!?p> “嗯?”雨秋平有些氣憤地哼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不對,匆忙擺手致歉,卻還是追問道:“可是在下還無權(quán)過問這些問題?”
“在下也不知如何和殿下說?!睘{川一益搖了搖頭,“在下只能說,就算真的有內(nèi)奸,也不是通過在下的目付組和忍者聯(lián)系的。”
雨秋平猛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卻難以捕捉到。瀧川一益到底有沒有說真話?如果他說了謊話,那他的目的會是什么呢?如果是真話…連他都不知道的內(nèi)奸,難道是直接和織田信長聯(lián)系的么?
看起來,想要探索出事情的真相,還需要達到更高的位置啊。
“不過,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告訴雨秋殿下也無妨,”瀧川一益看出了雨秋平的急迫,開口補充道。
“瀧川殿下請講!”雨秋平再次追問道。
“織田家在今川家有沒有內(nèi)奸,在下不好說?!睘{川一益用右手輕輕敲了敲兩下船幫,“但是今川家,的確在織田家布下了內(nèi)奸?!?p> “納尼?”雨秋平驚訝地叫出了聲,他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是那個桶狹間之戰(zhàn)前跑來報信的荒尾善次么?”雨秋平開口問道,“他可不是我們的內(nèi)奸啊,是他自己投奔過來的?!?p> 然而,瀧川一益卻沒有再說什么,似乎在示意雨秋平不要再問下去,后面的事情他沒資格知道了。
是啊,既然織田家已經(jīng)知道了今川家內(nèi)奸的存在,說不定正在利用這個內(nèi)奸向今川家釋放反向的假情報呢,又如何會告訴雨秋平?那么,是不是該提醒今川家注意一下呢。
“我在想什么啊?!庇昵锲皆谛睦锇蛋蹈怪r道,“我是被今川家放逐出來,現(xiàn)在是織田家的家臣啊,為什么心里還掛念著今川家啊,我又不是今川家派出的內(nèi)奸?!眳s不知,他的表情,已經(jīng)被瀧川一益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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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雨秋平為自己所持有的態(tài)度而困惑不解時,船艙那側(cè)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望去,只見今川楓的侍女阿鈴正提著裙子,快步向他這里跑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阿鈴驚慌失措的喊聲。
“殿下!殿下不好了!”阿鈴氣喘吁吁地哭喊道:“夫人突然腹痛不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