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魚餌（1）

　　就在這時，在小野川的對岸，忽然從山后轉(zhuǎn)出了大量黑底黃鶴紋，以及蒲生家等重要豪族的旗幟，人數(shù)眾多，乍一看估計就有七八千人以上。眾人皆是一驚，攻勢也為之一滯。隨著六角家部隊逐漸開始在河對岸展開列陣，視野內(nèi)可見的六角家足輕也到達了近萬人。

　　“這尼瑪，本陣只留了一兩千人防御么！”雨秋平看著數(shù)目無比龐大的六角軍，“六角義賢怎么知道我們沒有余力的?。坎慌卤煌灰u本陣么！”

　　六角軍先期抵達的4000人已經(jīng)完成了列陣，直奔小野川而來，似乎打算從山岡家部隊的兩側(cè)繞過，包夾淺井家的側(cè)翼。

　　“長政，還是撤退吧！”雨秋平匆忙走到淺井長政身邊建議道，“我們只有四千五百人，而且大多已經(jīng)和山岡家開始交戰(zhàn)，六角軍援軍大舉抵達后我們就會陷入危險！”

　　“不行！那這次大舉出動不久徒勞無功了么！”淺井長政臉色通紅，憤憤地一揮拳，“搶在援軍到達之前，先擊潰高岡軍！”

　　“不行，穩(wěn)妥為上！還沒有到要拼命的時候！”雨秋平一把拉住淺井長政，“你現(xiàn)在拼了，贏的幾率不大，輸了淺井家可就完了，連令尊時候的地位都保不住了??！長政！冷靜一點！”

　　“可惡啊！”淺井長政長嘯一聲，“該死，就差一會兒??！六角家晚來兩刻鐘，山岡家就完蛋了??！”無奈之下，他只得下令各部停止交戰(zhàn)，脫離接觸，緩緩撤離。被打亂的山岡家也無力追擊，目送著淺井軍會和了赤尾家的部隊后，向著北邊撤退。

　　別動隊返回后，正面佯攻的隊伍也開始緩緩撤退，在撤退時還被追兵和弓箭殺傷了不少，總算是撤回了對岸。他們一度突破了第二道柵欄，可是在進藤家的援軍到達后，又再次被打了回去。佐和山城內(nèi)的守軍看到主軍全面出動，誤以為是總攻的開始，也打開城門出擊，企圖里應(yīng)外合，卻被留守的部隊打回了城內(nèi)。

　　午時二刻，淺井家各部都離開了矢倉川以南，回到了位于米原的本陣內(nèi)。今天大半天的進攻，淺井家陣亡了106人，受傷300余人，卻沒能取得任何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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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5日下午的戰(zhàn)后評定會議，評定大帳內(nèi)氣氛十分低沉。

　　“竟然一點進展都沒有！”雨森清貞狠狠地往桌上一砸拳頭。今天一天的戰(zhàn)斗中，他家的部隊因為負責正面佯攻，損傷最大，可是卻沒能找到六角家防線上的弱點。

　　“我們?nèi)藬?shù)不多，還要進攻，確實太勉強了一點?！庇昵锲絿@氣道。由于自己改變了歷史，前世的野良田合戰(zhàn)似乎無法發(fā)生了。雨秋平看了地圖才知道，野良田位于愛知郡內(nèi)，而現(xiàn)在的戰(zhàn)場卻是在坂田郡內(nèi)。那么，他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淺井長政是否會獲勝了。滿是懊惱和悔恨的他情緒異常低落。

　　旁邊的松下輕亂和真田昌幸也都是面色凝重，拿著一沓寫滿情報的紙張和地圖，思索著什么。

　　“當時也不知道是誰不肯立刻出兵！害得佐和山城被圍，我們才陷入這樣的境地的！”雨森清貞憤憤地看向赤尾清綱。后者也因為戰(zhàn)斗失利而情緒不好，立刻火氣很大地回罵道：“當時去也來不及了??！阿閉大人和大野木大人前一天晚上就集結(jié)了，還不是沒能趕上！”

　　“都別吵了，現(xiàn)在也不是爭論是誰的責任的時候。”海北綱親搖了搖頭，“六角家的那一手，確實出乎意料?！?p>　　“就這樣耗著，他們?nèi)硕辔覀兒牟贿^的！”遠藤直經(jīng)扯著大嗓門喊道，“要這個機會痛痛快快地來場野戰(zhàn)！打贏了就好了！”

　　“六角家占據(jù)地理耗下去勝券在握，怎么可能和我們野戰(zhàn)?！焙１本V親嘆了口氣。

　　“佐和山城的糧食不多了啊，也就十幾天了?！贝笠澳久鷳n地看向南邊，“到時候糧食吃完了，源三郎該怎么辦?。俊?p>　　“按照磯野大人的套路，可能會決死突擊敵軍吧。佐和山城到時候也將失守?！背辔睬寰V接話道，“但是…佐和山城內(nèi)有太多百姓了。如果沒有那些百姓的話…可能磯野大人可以堅持得更久?！?p>　　“沒有那些百姓！”淺井長政敏銳地捕捉到了赤尾清綱話里的問題，一下子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你想讓磯野大人去殺百姓為食嗎？瘋了嗎！”

　　“如果不那樣，佐和山城就要失守了！”赤尾清綱悶聲道：“佐和山城失守的話，我們就失去了進入南近江的通道！只能被六角家壓著打了！”

　　“其實…”阿閉貞征開口道，“也不是沒有其他方法…來保住佐和山城?！?p>　　“什么辦法？”正在爭吵的淺井長政和赤尾清綱齊齊地看了過去。

　　“可以…”阿閉貞征躲避著兩人的目光，低聲道：“談判。”

　　“談判？談判？”淺井長政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阿閉貞征什么意思，“是想讓我求和么？和父親那樣屈辱地向六角家求和？”

　　“打死都不求和！大不了痛痛快快地來一仗！死得痛快！”遠藤直經(jīng)第一個站起來反對，“要是還想議和臣服的話，還不如就讓老主公繼續(xù)擔任家督呢！我們這次談判，條件只有更苛刻！”

　　“本來就不如老主公的時候，本來就不應(yīng)該宣戰(zhàn)的！”家里的主和派多賀貞能氣憤地開口道。當時擁立淺井長政繼位，他就持有保留態(tài)度。“這樣一鬧可好，犬上郡肯定保不住了?。∵€不如和以前那樣呢！”

　　“淺井家的男兒絕對不會和以前一樣向敵人低頭！”淺井長政低聲吼道，“再有敢說和談的…”

　　“并不是毫無進展！”松下輕亂突然仿佛從夢中驚醒一樣，出言打斷了淺井長政的話，這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一下子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原本劍拔弩張的大帳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半兵衛(wèi)，干什么呢啊?！庇昵锲嚼死囊路霸趺匆惑@一乍的?！?p>　　“這是什么人！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雨森清貞惡狠狠地呵斥道。

　　“是我請來的朋友，不要為難他?！睖\井長政搖了搖頭，“松下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松下輕亂搖了搖頭，默默地起身，自信地舉起手，向著地圖上南近江的肥田城指去，“但是在下愿意立下軍令狀。”

　　他扭頭，驕傲地望著在座眾人。

　　“五天之內(nèi)，不破六角，不留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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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8月16日傍晚，南近江觀音寺城西北，琵琶湖邊十里外的愛知郡肥田城內(nèi)。

　　城主高野瀨秀隆是六角家配下的豪族，可是卻一直和六角家關(guān)系談不上多么融洽，反而因為領(lǐng)地糾紛產(chǎn)生了諸多矛盾，領(lǐng)內(nèi)一直有傳言說，六角家正想著如何除掉高野瀨家。高野瀨秀隆雖然不相信，但是心里總有個疙瘩。

　　可是，之前的一件事，卻讓他對六角家憎恨至極，也真的開始戒備六角家。

　　他的父親，上任當主高野瀨賴定，在跟隨六角家出征時，被安排孤軍作為別動隊出擊。雖然他立下大功，但是他在遭遇突襲后卻無人救援，高野瀨賴定當場陣亡，家中足輕也損失慘重。

　　而這之后，六角家非但沒有給予高野瀨家撫恤或者領(lǐng)地的獎勵，反而以私自出戰(zhàn)為由沒收了肥田城東南的不少領(lǐng)地，化為六角家的直領(lǐng)。

　　高野瀨秀隆對此火冒三丈，卻又不敢有所動作。因為六角家實在是太強橫了，自己的居城又里觀音寺城如此的近，足輕朝發(fā)夕至，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會立刻被消滅。但是，高野瀨秀隆心中的對六角家那份仇恨，因為壓抑而愈演愈烈。

　　這一次出征，六角家?guī)缀跸蛉I(lǐng)的豪族發(fā)出召集令征討淺井，卻唯獨沒有召集高野瀨家，這可是讓全家上下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著急。因為這表明六角家已經(jīng)懷疑高野瀨家和淺井家有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了。高野瀨家之前確實就和淺井家的海北綱親來往密切，若是淺井家戰(zhàn)敗之后，自己和海北家溝通的事被揭露出來的話，六角大軍回師西征，肥田城即使三面環(huán)水易守難攻，也難逃一個死字。

　　正當高野瀨秀隆站在城頭，緊張地眺望著東北二十里外的佐和山戰(zhàn)場，盼望淺井家能夠取勝時，一個傳令兵突然跑了上來。

　　“殿下?！眰髁畋蛳抡f道，“宇曾川上有船隊來訪，說是帶著桂魚來拜見見殿下。”

　　“嗯？船隊？”高野瀨秀隆神色一變，帶著桂魚正是他和海北家聯(lián)絡(luò)的暗號。他匆忙說道：“快放他們進來?！?p>　　船隊還是一支不小的船隊，把貨物卸船就費了不少功夫，伙計們七手八腳地把一大箱一大箱的貨物卸下來。別說，看起來這船隊還挺龐大，光是伙計就有將近兩百多人。

　　半晌后，商隊的貨物都被運了進來，城門在他們背后緩緩地關(guān)上。領(lǐng)頭的一人還是個少年，被帶到天守閣來見高野瀨秀隆。

　　“高野瀨大人，您一直念叨的若峽的桂魚送到了?！鄙倌晷χ贸隽撕１本V親的印信給高野瀨秀隆看了一眼。

　　“多謝好意了?！备咭盀|秀隆會意地屏退了周圍的人，低聲問道：“閣下何人？海北大人派你來，又有什么事？”

　　“在下海北昌幸，海北大人的義子?！闭嫣锊业吐暤溃耙娺^高野瀨大人。”

　　“以前從未聽說過你啊?！备咭盀|秀隆有些疑惑。

　　“家父擔心，如果是有名的人物，可能會被認出。故而派在下過來。”真田昌幸解釋道。

　　“此來何事？”高野瀨秀隆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p>　　“此來，是想請大人當魚餌?！?p>　　·

　　時間回到8月15日下午，評定大帳內(nèi)。

　　“魚餌？”眾人意外地看著松下輕亂。

　　“沒錯，讓肥田城來當魚餌?！彼上螺p亂不動聲色，卻已經(jīng)盤算好了整個計劃：“現(xiàn)在，六角家把佐和山城當做魚餌，釣我們這條魚。六角家則像是漁夫一樣以逸待勞，等著我們上鉤?！?p>　　“所以，我們也要準備一個魚餌，去釣六角家。”松下輕亂指了指肥田城，“在下之前在情報里看到，肥田城城主高野瀨秀隆對六角家極度怨恨，還和我們交好，此次六角家出征還沒有帶上他們，顯然已經(jīng)對他們心存芥蒂。高野瀨家也必定對此疑慮重重。只需要派人去策反他們即可?！?p>　　“這倒是不難…”海北綱親斟酌道，“我和高野瀨大人聯(lián)系很久了，他確實也早有反心。再加上這次六角家在害死他父親，剝奪她家土地后，連出征也不帶上他，必定讓他更加擔心。策反他估計不是難事?！?p>　　“肥田城就在觀音寺城不遠處，就在六角家糧道邊上。它一反，六角家必定惱羞成怒，為了居城和補給線的安全，回師圍困肥田城。肥田城就成為了我們的魚餌，去引誘六角家上鉤。在敵前撤退，談何容易？在下來過近江，從佐和山回到肥田城的官道并不寬敞，六角家撤退時大軍必定要分頭撤離。六角家一撤退，我們則銜尾追擊，抓住機會在從佐和山城到肥田城的路上來一場野戰(zhàn)，擊潰敵人一部！”松下輕亂胸有成竹道，“如果六角家不理會肥田城，我們甚至可以派出部隊，從琵琶湖上到肥田城那里，襲擾六角家的補給線，讓六角家比佐和山城先斷糧！”

　　“妙計！”淺井長政興奮地贊嘆道，周圍的重臣們也紛紛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今晚就準備厚禮，給高野瀨大人送去！”海北綱親說道。

　　“讓真田昌幸去送吧?！庇昵锲街鲃诱埨t，“這種寢反之事，他最擅長了?！?p>　　“在下何時給雨秋大人留下了這樣的印象？”真田昌幸苦笑道。

　　松下輕亂卻沒有和眾人一樣欣喜，而是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