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過去了一個月,齊躍麟仍然跟著王法官送達材料。這一切小文看在眼中,也甚是著急。
她想能有個機會找徐秉清說說,讓他給齊躍麟安排出庭做書記員的工作,可是總覺得自己插手不合適。畢竟他們兩個只是同學關系,做的多了,就是韓銘不說什么,那可惡的趙竹劍肯定會搬弄是非。況且徐秉清最近總是行蹤不定,小文想見到他也不很容易。
小文也多次有意無意地提醒齊躍麟,不能總是送達材料,應多參與審判??墒驱R躍麟總會苦苦笑,搪塞小文幾句。
一天小文開完庭后,剛好路過韓銘的辦公室,便想過去坐坐,正巧沈瀾濱、齊躍麟、張超都在,他們正玩得起勁。
小文看到聚了這么多人,就打趣韓銘說:“你今天是咋了?紅燒大雜燴?要請客嗎?”她邊說著邊瞅了沈瀾濱一眼,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慣性,只要小文見了沈瀾濱就忍不住想瞅他一眼,就是討厭他的那股子自負勁。
沈瀾濱看到小文瞅了他一眼,雖然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的事,但也總想逗惹小文,于是接她的話說說:“你也到了,算哪門子雜燴?”
“你看你那混樣,怎么只要你在就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小文毫不客氣地反駁說。
“我說瀾濱,從小曲在這工作,你就欺侮她,怎么到現(xiàn)在改不了?我都替小曲叫屈?!表n銘裝作打報不平地說。
剛才沈瀾濱和小文的爭吵,讓齊躍麟很不舒服,雖然他們兩個聽上去是吵鬧,但總能讓人感到一股子親熱在里面,又聽了韓銘的話,更讓他覺得難受。他看了看小文,酸澀地笑了笑。
小文看到心仿佛被扎了一下,瞪了韓銘一眼說:“你們兩個狼狽為奸,哪有一個是好人?我只是不想與你們一般見識。”
沈瀾濱聽小文說完,沒有理會她,卻對齊躍麟說:“你這位同學可不好惹,我聽韓銘說你們在一塊上學兩年,也吃了她不少氣吧?!?p> 齊躍麟看了看小文,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小文卻毫不客氣地說:“你亂扯什么,人家小齊才不像你這般又奸又滑,對待他怎么能像對你一樣?”小文說著情不自禁深情地望了齊躍麟一眼。
齊躍麟看著小文那樣深情地看自己,心里熱乎乎的,但馬上又變得消沉了。“他們兩個吵打,都有種讓人眼熱的默契與親密,何況沈瀾濱又比我強至百倍,我能算什么呢?”他不再理會小文,低下了頭,反復地在心里叨念著。
沈瀾濱卻沒想到小文對齊躍麟會懷有那么深的情,那種眼神是多么溫柔,讓人心動。他那么敏感地覺察到了,很是不甘心,又對韓銘說:“銘子你可要規(guī)矩些,否則,小曲可不會跟你說話了?!?p> “唉,瀾濱,我看你的毛病又犯了。剛才小曲可特指你沈瀾濱又奸又滑,沒有我和張超的事,是不是,小曲、張超?”韓銘說。
張超笑了笑沒有說話。小文瞪了韓銘一眼,又瞅了沈瀾濱一眼。沈瀾濱剛要說話,剛好徐秉清走進來,辦公室里頓時啞然無聲。
徐秉清仍然象往常那般嚴肅,臉上沒有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對沈瀾濱說:“小沈,你跟我出去一趟?!闭f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沈瀾濱忙起身,一本正經(jīng)地沖小文做了個鬼臉,急急地跟著徐秉清走了。
“老師怎么也不理我,而且那樣冷淡,我做錯了什么嗎?”小文頓然感到十分失落,情緒也低沉了。
韓銘看到沈瀾濱出去了,羨慕地說:“看人家,庭長多么器重,咱們怎么就不早畢業(yè)幾年呢?”韓銘說著,把桌子錘了一下。
齊躍麟的頭低得更低了,一遍遍地問自己:“我在這兒算什么呢?”
而張超看著窗外的雪松,雖然什么也不說,但從他的表情中看到,應該在想著韓銘的話。
而小文的情緒更低沉了,“爸爸那兒仍然沒有消息,即便有消息,就我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會有什么希望!我該怎么辦?為什么我不是沈瀾濱?”小文越想越感到失落,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隨口說了句:“你們玩吧?!闭f完匆匆地離開了法庭。
小文漫不經(jīng)心地向單位走去,剛進單位大門,碰到兩位中年婦女,邊說著邊向外走。
小文認識她們,一位是鎮(zhèn)上某部門的一名在編人員姓姜,由于兩家同在一個樓上辦公,所以彼此熟識。另一位姓秦,在計生辦負責婦女查體的臨時工作人員。
小文從同事那兒知道,這兩位女性好逞強,比較尖酸、刻薄,不愿同她們打交道。
小文看到她們歡天喜地地邊走邊談,而自己卻情緒低落,怕遭她們的奚落,便裝出沒看見,低著頭快走了幾步。
可是那位姓姜的婦女喊住了她說:“小曲,聽說你爸爸正托關系,想把你調到法院里,這么長時間了,也該差不多了吧?!?p> 小文聽得出她們興災樂禍的語氣,感到十分惡心,輕淡地笑了笑,沒有理會她們。
那位姓秦的婦女裝出同情的樣子,傷感地說:“這個社會可真害苦了學生!看小張、小魯她們,也是中專畢業(yè),吃著鐵飯碗,工作也輕松自在?!闭f著看了小文一眼。
小文知道她是眼熱自己,更感到惡心,在心里默默地罵著她們,但仍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姓秦的婦女又說:“你說我家對門老恭家的閨女,大學畢業(yè)一年了,卻找不到一份合適的工作??上н@么一位標志的姑娘,落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闭f著故意瞟了小文一眼,似乎在‘好心’地警惕小文會找不到對象。
小文仍然沒有說話,但心里憤怒的火讓她瞅了她一眼。
姓姜的婦女忙接著說:“這是人好不如命好。”說著不屑地看了小文一眼。
小文已變得憤怒了,狠狠地瞪了兩位婦女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小文如此氣憤,兩位婦女更得意忘形了,滿足地対笑著看著小文狼狽離去,仿佛打了一場勝仗,談闊論地向外走,仿佛天下的事她們都清楚。
小文看到她們空虛的樣子,心里出除了氣憤外,更多的是悲哀。她真弄不懂是什么讓她們這么無聊、空虛,認為也不值得同她們一般見識。
但那位姓秦的話還是深深地刺痛了小文的心?!笆前。螒{你多么優(yōu)秀,沒有地位,沒有工作,那又算得了什么?何況我又不優(yōu)秀,天天被這病魔禁錮得沒有一絲余縫,而且一旦別人知道我有這樣的病,誰會娶一個疾病纏身的人?談什么感情太可笑了。”
小文越來越感到自卑,自卑又會使人更加自尊。而這種自尊卻又如此脆弱,根本不堪輕輕一擊,更可怕的是這種自尊會使自卑更深,那是個無底的深淵??!
雖然小文早已意識到自尊在被一點點地吞噬,也因此離開了法庭??墒撬魬倌莻€地方,沒法管住自己不去哪兒。每每踏進法庭的門檻,她總會為自己的自尊而擔憂,都不知道自己掙扎得有多么痛苦。
沈瀾濱自畢業(yè)以來,一直跟著徐秉清。在他的心目中,徐秉清不但是自己的上司,也是榜樣。這個觀念,他從來也沒有動搖過,對他總是畢恭畢敬。
徐秉清也很賞識這個細心智慧的下屬。雖然他也不是從名牌學校畢業(yè),但他的出色還是讓徐秉清非常信任。他們之間雖然從不多話,但說話的分量卻顯得很重。
上車不久,先是徐秉清沉不住氣地說:“你們年青人在一塊就是好啊,打打鬧鬧,多么自在啊,可是我卻老了。”徐秉清說著很不甘心。
沈瀾濱笑了笑沒說話,徐秉清又說:“小沈,對象談得怎么樣了?”
沈瀾濱謙虛地笑了笑說:“整天有一大堆的事要做,那事怎么靠得上邊?”
“小曲倒是一位很優(yōu)秀的孩子,只可惜她太有心機了?!毙毂逅坪醪唤?jīng)意地提起了小文。嘆了一口氣說。
徐秉清的話,頓然讓沈瀾濱升起了一股反感。他不解地問:“庭長,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
徐秉清笑了笑說:“小曲跟了我這么長時間,以前我一直認為她很單純。她百般地為我做一切,我很感激她。但感激和感情卻是兩碼事。她不斷地給我寫信,目的很簡單,讓我利用手中的權利,把她留在法院。她說她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我動心。說實話,面對這樣一位優(yōu)秀的女孩,我也會動心,但我更看重地是責任。也許我會辜負她,她也許看清了我的想法,也就離開了法庭。到現(xiàn)在,她仍然想與我套近乎,我卻只能躲著她。此時能有一位讓她傾心的男性,牢牢地抓住她,我想我就輕松了?!毙毂逭f著看了看沈瀾濱。
沈瀾濱卻裝作沒看見,仍不動聲色地聽著。徐秉清的話太真實了,但小文那雙純真的眼睛,在他的腦海中卻那么明亮,一時間讓他混亂了。沈瀾濱越不作聲,徐秉清越感到欣慰。他知道,沈瀾濱的心里在矛盾著。徐秉清也不話說了,兩人恢復了以往的狀態(tài)。但誰的心里也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