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靖梅在母親裘氏的陪伴下來到小院外。她側(cè)身而立,掃了掃階下垂首默立的侍女內(nèi)監(jiān)和侍衛(wèi),既畏懼又欣羨。如果她……假設(shè)僅僅冒了個頭,立刻被她狠狠地擲至九霄云外。她一個商賈之女,怎么可能……哀怨之余,她對明輝公主的不滿越發(fā)濃烈仿佛隆冬迷霧,又好像一塊巨石壓在了她的心頭。
杜清城傾身施禮,恭恭敬敬地喚道,“舅母。”
裘氏展顏一笑,“清城客氣了?!?p> “殿下此時不便見客,還請舅母和表妹先回吧?!倍徘宄敲嫒萜届o,聲音疏淡。
蔡靖梅沉著臉,滿心不悅。
不過晚了大半個時辰過來,那明輝公主怎么就不便見她們?這分明是那明輝公主故意拿捏她們母女!
裘氏側(cè)過身,探頭朝院內(nèi)瞧了瞧后,斂眸道,“清城,你表妹不懂事,方才言語有失,舅母帶她過來誠心向殿下道歉?!?p> “舅母和表妹的心意,我會代為轉(zhuǎn)達?!倍徘宄遣粸槠鋭?。
“怎么就不便?”蔡靖梅不滿地嘟噥道,“青天白日有何不便?”
杜清城俊顏微沉。“殿下之事,不容妄議!”
蔡靖梅橫了眼杜清城,氣呼呼地嚷道,“我不過實話實說!再者,我和母親都到了這門外,你卻連院子都不讓我們進!這說得過去嗎?!”
杜清城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冷冷地盯著蔡靖梅,深沉的眸光里情緒輾轉(zhuǎn)。
裘氏輕輕拍了拍蔡靖梅的手,笑呵呵地說道,“許是真得不便,你莫要為難你表哥。”
蔡靖梅撇了撇嘴,“反正祖父讓我來,我也來了。”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離去,卻見一個身著白色深衣的翩翩公子在十幾個黑衣護衛(wèi)的陪同下朝小院走來。
那公子劍眉斜飛入鬢,鼻若懸膽,薄唇緋紅,其氣度非凡,舉止高貴,有玉樹臨風之姿,風流倜儻之態(tài)。
蔡靖梅怔怔地望著漸漸走近的白衣男子,早忘了來此的目的和之前的不快。
白衣男子來到階下,淡淡地掃了眼蔡靖梅后,拾階而上。
“三殿下?!倍徘宄堑穆曇舨粠Ыz毫情緒。
三殿下?
是皇子?!
蔡靖梅原本癡纏在白衣男子身上的目光越發(fā)熱烈,心里也活泛起來。
白衣男子微微頷首,“我來探望方勝?!?p> “請?!倍徘宄嵌Y貌中帶著些許疏離。
蔡靖梅見白衣男子跨門而入,不由急步上前,“我誠心道歉,就算一時不便,讓我們進院子等候公主,并不為過吧?”
杜清城迎視著她的清冷目光中帶著幾分寒意。
此刻,已經(jīng)進了院子的白衣男子聞聲駐足,回眸一瞥。
即便那目光清泠泠的,蔡靖梅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今日公主不便接待你們,還請先回吧?!闭f完,杜清城自顧轉(zhuǎn)動輪椅調(diào)頭。
蔡靖梅又急又氣,忍不住跨過門檻,追上杜清城,質(zhì)問道,“為何不便?”
杜清城的目光冷若冰刀寒劍,好像要將蔡靖梅千刀萬剮了般。
蔡靖梅見他不語,遂道,“公主的徒弟可以進,那三殿下可以進,我是你表妹,為何就不能進?”
許是見杜清城臉色不善,一旁的裘氏忙上前拽住蔡靖梅的胳膊,“靖梅,既然清城都說了不便,咱們改日再來,反正兩院距離也不遠?!?p> “可是……”蔡靖梅抬頭一瞧,見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右側(cè)抄手游廊的盡頭,心中不免有些懊惱。
“走吧,走吧?!濒檬侠叹该肪屯和舛?。
蔡靖梅不情不愿地隨著裘氏走下臺階,朝蔡府而去。然而,她的心似乎留在了小院的門口,留在了方才初見那三殿下的一瞬。
趙方舟在后院繞了一圈后,回到前院,卻見杜清城坐在院中捧卷讀書。
“書到用時方恨少,”他蔑了眼杜清城,“此刻既知自己之淺薄是不是該做點什么?蓮笙冰雪聰明,只怕你再讀十年,也難以有資格與其并肩而立?!毖赞o中毫不掩飾嘲諷之意。
杜清城默了默,緩緩放下書卷?!摆w方舟,就算沒有我,蓮笙也斷不會選你!”
此話仿如一把利刃直插入趙方舟心底的傷疤處。
他冷冷地盯著杜清城。轉(zhuǎn)瞬,他展顏輕笑,“不過是你自己的揣測罷了?!?p> 杜清城搖了搖頭,冷笑道,“你何必自欺欺人?”說著,他自顧轉(zhuǎn)動輪椅,調(diào)轉(zhuǎn)輪椅的方向,“蓮笙今日不便見你。你若沒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請回吧。”
“杜清城,時至今日,你似乎還沒有代蓮笙處理事務(wù)之權(quán)。”說至此,趙方舟云淡風輕地笑了笑,“就算你們成了親,你也還是沒有資格。難道你不清楚駙馬的位置?”
杜清城緊攥著拳,黑漆漆的眸底冷得能淬出冰渣來。
“我今兒一定要見蓮笙?!壁w方舟睥睨著輪椅上的杜清城,渾身散發(fā)著威壓迫人之勢。
杜清城挺直脊背,迎視著趙方舟,一字一頓地說道,“不可能?!?p> 趙方舟愣了愣,仰首大笑。那清朗的笑聲在小院里清澈悠遠,余音繞梁。
杜清城也不理他,自顧吩咐小柱子推他回正屋。
趙方舟斂了笑,橫了眼杜清城,徑自大步走向正屋。
“站?。 倍徘宄菂柭暣蠛取?p> 趙方舟自顧踏階而上,急步來到緊閉的房門前。
秋書連忙攔住趙方舟,“三殿下,公主在休息,不便見你?!?p> “休息?”趙方舟側(cè)身回頭,瞥了眼杜清城,“僅僅是休息?”
房門緊閉,杜清城守在院里,侍女看著門。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兒!難道……怔想間,他的心沒來由地攝緊成團。
杜清城緩緩來到正屋前的廊下,沉聲質(zhì)問道,“趙方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方舟冷聲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要見蓮笙。”說話間,他撐著緊閉的房門,瞪著秋書,厲聲道,“讓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何人在此喧嘩?”慵懶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屑。
趙方舟回眸一瞧,見是秦蓮笙的兩位師傅——輕云和鬼謀。兩人一前一后自偏屋走出。他思量一刻,回身笑道,“鄙人趙方舟?!?p> 輕云斜了眼趙方舟,冷聲道,“我徒兒近來操勞過度,此刻方得空閑歇息一下。你一個男子,竟公然想闖入房間,是何道理?”
趙方舟輕嘆一息,明白今兒是定然見不到秦蓮笙了。畢竟,他,算上侍衛(wèi)一起也不是鬼謀和輕云的對手。何況,在此動武,蓮笙若知道只怕又要惱他!不過,今日之事確實蹊蹺。細思之下,只有兩種可能:一、蓮笙有事,不便為人所知,來此休息不過是障眼法;二、蓮笙出事了。當然,他希望是前者。
“三殿下慢走,杜某就不送了?!倍徘宄呛敛豢蜌獾叵铝酥鹂土?。
趙方舟點點頭,“好,我改日再約她?!闭f完,他背著手,徐步下了臺階。
待出了杜府,他喚來近衛(wèi),進行了一番安排后,方才徐步踱向小徑外的鬧市。孰料他方跨入大街,一個身著醬色深衣,腰佩長劍的男子擋住了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