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辦法,竟然使得人在半空中起舞。
在場的人們?nèi)科料?,像是怕呼吸聲一大,仙女便飛走了似的。
那起舞的女子在星月綃后,雖看不清面容,卻是身姿妙曼,矯若游龍。
星月綃本來已經(jīng)很美了,可是此刻,它竟然在安歌眼中黯淡了下來。那女子雖是一襲艾綠色衣裳毫無點綴,舞姿卻是翾風回雪。同為女子,安歌自覺汗顏。
小侍女來到安歌身旁,輕輕在她耳畔低語:“公子,這便是玉鏘姑娘?!?p> 安歌憶起國公府也曾請過舞姬前來府上助興,雖然不讓女子上前去看,可是她也拉著晏晏在遠處偷偷瞧過。
那些舞姬跳的美則美矣,然竟是些衣著花哨的庸脂俗粉。蝴蝶雖美,卻比不上白鷺清雅。
此時,玉鏘緩緩落地,婀娜不已,水袖輕輕拋出,款步姍姍向前走來。
突然,安歌身邊不知從哪躥出一男子沖上臺子,拿出利刃,迅速地架在玉鏘的脖頸上,厲聲到:“誰敢上前!”
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有幾位公子想上前搭救玉鏘姑娘,徑直便往臺子去了。
此時,人們多是向門外跑,亦有人大喊:“快報官快報官!”,還有女子的驚叫聲,人和人擠作一團,場面很是混亂。
臺子邊緣,想去救玉鏘姑娘的人被院衛(wèi)們攔住沒法上前,推搡之中竟將星月綃扯下,星月綃緩緩落地,玉鏘與狂徒也露出了真容。
要說玉鏘容顏傾國也不為過,柳眉如煙,眼似水杏,雖只是微施粉澤,卻已經(jīng)是面賽芙蓉。
再看那狂徒,竟也是眉清目秀,楚楚衣衫,一點也不像是會拿刀的人。
玉鏘雖被刀抵著,卻毫無怯色,對那狂徒道了一句:“莫要傷著無辜的人?!?p> 狂徒不顧玉鏘勸阻,聲色俱厲:“今日我要帶玉鏘走,若誰敢攔著,我便與她共赴黃泉!”
說話間利刃已貼在玉鏘的肌膚上,寒光畢現(xiàn)。只怕再深一分一毫,便會刺破脖頸了。
見此狀,更是無人敢攔了。那狂徒一面拖著玉鏘往大門方向緩緩挪動一面警惕地向四周環(huán)視。
“快派人準備車馬!”狂徒大喊道。
“公子,一切好說,只要您別傷人就好。您對玉鏘一片深情,我心下也是歡喜得不行,若是你二人日后能相伴終身,我也算是成全了一對佳偶,何樂而不為呢?”
說話人是一位年輕婦人,見此場面竟是不慌不亂。
那婦人年歲約摸著有30上下,雖已不再是花信年華,模樣卻占盡風流,此人正是瀚云臺的總掌事,若竹。
說罷,若竹對守在門外的一眾院衛(wèi)說到:“來人!”
此時,一管事摸樣的人上前微微頷首:“聽總掌事吩咐!”
“去備車馬,再備金銀百兩!”
安歌看地著急,心想,若是真放走了他們,玉鏘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于是,她便拽著晏晏從人群間緩緩往大門方向的位置挪動。
“公子這是要去哪?”晏晏低聲問道。
安歌也沒答她,只顧著往前穿行,怕誤了最佳時機。
待那狂徒挾持玉鏘行至大門口時,仍拿著那匕首在空中比劃,口中說辭都未變:“誰敢過來!”
眼看他就要跨出門檻,安歌迅速伸出右腳,去絆那狂徒。
狂徒只顧看著誰會過來抓他,完全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抱著玉鏘一齊滾下了石階。
瀚云臺的院衛(wèi)個個身手敏捷,當即將那狂徒按住,幾個小侍女趕緊將玉鏘扶至一旁護了起來。
只見那狂徒發(fā)冠歪斜,摔得不清,嘴角也有一些血跡。
“公子機敏,救了玉鏘,我們瀚云臺上下感激公子的恩情!”
安歌正往石階下看著,想著別摔死人了。就在此時,若竹帶了一眾院衛(wèi)過來就對著安歌行禮,不僅如此,在場未離開的人,目光都已放在安歌身上了。
“公子,奴方才看的一清二楚,是公子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絆下了石階,若竹感激不盡!”
安歌顧不上客套,連忙說道:“千萬不可動粗!”
若竹眼神疑惑,安歌也顧不上解釋什么,急急走下石階,來到狂徒身側(cè)。
狂徒抬眼瞪著她:“你想干什么!”
好在有院衛(wèi)壓著,他力氣也小,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安歌伸手輕輕取下他頭上的玉簪與發(fā)冠,一頭青絲驟然垂在了他的肩上。
若竹也是個明白的,上前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道:“你一個姑娘家,為何要擄走玉鏘!”
那姑娘抬頭,看著玉鏘狠狠說:“我恨不能一刀了結(jié)了她!”
玉鏘卻不以為然,神情還似有一些輕蔑。
那姑娘突然控制不住心緒,悲憤道:“是她!是她害得我姐姐自盡!害她跳入了映雪湖中!”
在場人無不錯愕,哄鬧聲戛然而止。
“你這姑娘信口雌黃!玉鏘終日在瀚云臺,連門都不曾出過,怎的害你姐姐?”
原來,這姑娘名喚菁菁,她還有一長姐,叫做明婧。
明婧與菁菁的雙親,是經(jīng)營草藥生意的商人,家境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還算殷實。
城中有一處書坊,明婧平日里很喜歡去逛。就是在那,明婧結(jié)識了書生林良。一來二去,便生了情愫。
林良家境雖潦倒窮困,其人卻是有些才華的。明婧求著父親,說等來日林良高中再成婚亦不遲。
明婧之父心想,若是不中,難不成女兒的婚事要一直拖著?
明婧性子倔,認定了便不回頭。父親知她脾性,便允了這門婚事。
婚后這林良很是刻苦,不過一年,便中了舉人。明婧自然是歡喜地不行,她的父親也對這個姑爺很是滿意。
只是日久生變。林良中舉后認識了一些新的友人。這些友人中,有兩個平日里便是風流的坯子。
某日,他倆硬要拉著林良去瀚云臺,林良不好推脫,便隨著去了。
就是那日,林良雖初次見,卻已是不能自持地迷上了玉鏘。
見慣了明婧平日里的溫婉,玉鏘竟很是不同。不僅貌似神女,性子冷淡,竟還不懼權(quán)貴,真真是誰的面子也不賣,好不特別!
林良遙遙一望,只覺著心神蕩漾。
自那日起,林良便隔三差五隨友人去光顧瀚云臺。
明婧起初也未覺不妥,只當是友人相聚,在一起不過是談詩論詞。
直到某日,她收拾案桌時,看到了壓在書下的那張美人圖,上書到:“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p> 這時,明婧方知,夫君的心,已經(jīng)飛走了。
明婧雖傷心,卻還想著挽回夫君。
可是林良對明婧卻是越來越冷淡。明婧自知這段姻緣已是到了陌路,某日夜里,悲憤之下,來在映雪湖邊,一躍而入!
而明婧的雙親得知女兒死了,也是一病不起。
林良得知原委后,才如夢初醒,幡然醒悟了過來,當下想起了結(jié)發(fā)妻子的好。
只是斯人已去,后悔也是無用,林良便終日借酒澆愁。
后,在一日夜里,林良提著酒壺,醉醺醺地來在映雪湖邊,心中甚恍恍惚惚中,林良看到明婧竟在湖心喚他。看到妻子,他想也不想,當即便往湖心處去了。
誰曾想,那不過是幻像而已。
林良就這樣,溺死在了映雪湖中。
在場的人聽罷,無不唏噓感慨。
只那玉鏘臉上,卻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片刻,玉鏘含嬌細語道:“若死了人,樁樁都要算在我頭上,那我豈不是也該找個湖,投進去一了百了?”
這玉鏘姑娘也真是位神人了,言語刁鉆刻薄,卻讓人厭惡不起來。
“若不是你,我姐姐怎會自尋短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定要你以命償命!”
安歌心想,若是再讓玉鏘同菁菁講下去,這仇恨定是化解不開了,便想著同那菁菁說說理。
“在下有幾句話,想說與菁菁姑娘,不知菁菁姑娘可愿聽?”
安歌見菁菁沒有答自己,卻也未說不愿聽,便接著說道:
“玉鏘姑娘可識得這位林良公子?”
玉鏘道:“我終日在這瀚云臺中,來往客人千千萬,我亦不是過目不忘之人,怎的個個都能記住?!?p> “玉鏘姑娘與這位林良公子竟不相識?”
說這話時,安歌一直望著菁菁,她似乎聽明白了安歌想表達之意,急忙辯解了起來:
“可是……”
“可是明婧姑娘投湖了,林良亦死了,你姐姐這命應當由誰來償?”
看菁菁的表情,安歌便已知道正中了她的心思。
“你姐姐那夫君移情別戀,可是玉鏘姑娘竟連你姐夫是何人都不識!菁菁姑娘如此行徑,是否是仗著情凄意切,便可在此處肆言如狂?”
菁菁聽罷安歌的話,似是若有所思,眼見她平復了些,安歌便將語氣放緩了:“菁菁姑娘可曾想過,如若你今日得手,卻被官府捉了去,家中父母誰來照拂?”
此話一出,菁菁淚如泉涌,攤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哭泣。
“玉鏘姑娘打算如何處置?”
若竹看向玉鏘,玉鏘悠悠然道:“能如何處置?自然是報官?!?p> “不妥!”安歌連忙勸阻道。
“菁菁姑娘自然是不對,可是她也是一時被悲憤沖昏了思緒,才行差踏錯的!請玉鏘姑娘看在她還有一雙父母要照料,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此后,坊間必定會流傳玉鏘姑娘悲天憫人的佳話!”
現(xiàn)下,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玉鏘,等她發(fā)話。
她卻青袖一拂,轉(zhuǎn)過身去,邊走邊幽幽道了一句:“你們看著辦吧。”
玉鏘身后的小侍女們趕緊快步跟上,隨著玉鏘往后院去了。
安歌向晏晏招了招手,晏晏立馬來到她身側(cè),助安歌將菁菁扶了起來。
此時若竹上前,對菁菁說道:“我本想著,若是你真將玉鏘擄走,我們的人定不會坐以待斃。只是那時,怕是姑娘定會受些皮肉之苦,必不會像這樣全身而退了,姑娘應當感謝這位公子才是!”
菁菁沒有任何的言語,神情落寞。只是半蹲著對安歌行了禮,便向大門外去了。
安歌本想叫住她,卻被若竹攔下了:“公子,我瞧那姑娘心中已是明了了,您就不必過分憂心了!”
“也是,隨她去吧?!卑哺枵f道。
此時,安歌突然回神,緊張地問若竹:“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