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羽卿在馬車上聽見太子的呼喚,緩緩走下馬車。她雖沒入風塵,卻不染風塵。在皇家大祭期間,眾人雖是白衣素裳,卻不如她著白衣那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清新脫俗,眉目如畫。發(fā)髻上別著白牡丹樣式的玉簪,整個人在陽光上有著玉般的溫潤。
她沒有掩蓋自己的面容,傅家的子女雖是鮮少見過她,卻在她的五官和面龐上找到幾分傅丞相的模子。傅家的大小姐傅羽蓮,三小姐傅羽伊見到她時,一個個面如砒霜,慘白了臉。面前與太子一雙璧人的女子,就是那天皇家宴席上那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傅家庶女二小姐,也是她們一直視為死人的二小姐。
同樣吃驚的不僅是那兩位小姐,傅丞相和傅夫人也驚訝住了。從那天傅羽卿被指婚給太子起,他們沒有放棄找過她,甚至派了不少殺手取她性命,只不過都被一個人終結了。
傅丞相宦海沉浮多年,早已練就不動于色的本事。就算他再如何吃驚,還是保持著很好的禮儀。
“既然太子殿下駕到本府,老臣自當盡地主之誼,不知太子殿下可否進屋一敘?!备地┫嘤眯淇诓亮瞬留W角點點冷汗,傅羽卿見他緊張得快受不住了,便挽著太子的臂彎,一同進府。
曾幾何時,她需要在眾人最后面進這個府邸,而如今她早已不需要顧及這個府邸的任何人。
他們坐在主座,剩下的人都不敢坐下。傅丞相命丫鬟給他們斟茶,也只能筆直的站著。
“那些丫鬟小廝就不必要留在這里了,其余人,自行找位置做吧。”
太子發(fā)話了,那些人恨不得做鳥獸散了,不過還是得好好的端坐著。雖說傅丞相是太子黨很重要的一員,不過太子那個溫柔外表,暗藏的殺心不比任何一個人重。太子拿捏這種自負經驗豐富的老臣很有一套,這也是傅丞相為何對太子極為恭敬,甚至恐懼的緣由。
“傅丞相,有話直說。你與本宮本有君臣之義,如今更是親上加親,有姻親之誼。怎么傅丞相還是如此膽顫心悸?”太子眼中有深意,傅丞相不敢直視他。
如今二皇子昭格倒臺,林柒作為護國公主是不能繼承大統(tǒng),那太子的位置可以說得上是板上定釘。
“老臣有疑惑,老臣的女兒怎么會是...”傅丞相慢慢說著,太子的嘴角依舊含著笑容。
“這事,你自己問問羽卿?”太子看向傅羽卿,傅羽卿也知道她能否端得起太子妃這個名號,多少要靠自己的本事。
“傅丞相,多年不見,不知是否認識我?”傅羽卿站在眾位傅家家眷中,笑容淡淡的,多得是疏離。
“我的母親在我剛出生時去世,自打我記事起,就不曾住過這個宅院。這些年的生活更是無人問津。若不是昭容護我,我怕不是早就死在您身旁夫人的手上。殘害妾侍子女,殘害得理所當然。而一家之主只為了朝堂上的榮枯,而忽視內院火燒燎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p> “今日我隨昭容來傅府,一不為所謂嫁妝,二不為所謂禮節(jié),我只是前來討個說法。傅家的榮枯,您還得掂量一二。您還有您家親戚來刺殺本姑娘,大可不必?!?p> 傅羽卿落落大方說完這番話,便坐回在位置上。她的衣著本不是大家閨秀那般的端麗,落在那些婦人眼中,不像是個當家主母的材料。如今的她,更像是弱柳扶腰的禍國寵妃。
“你身為傅家人,怎可如此不知禮節(jié)。你先回你母親的院子,出嫁之前給我好好的學習規(guī)矩。”傅丞相也是口不擇言,也沒顧著形式,說教起傅羽卿。
“抱歉,本姑娘有住處,不需要傅丞相給我安排好。“傅羽卿正打算離開,卻被傅丞相攔住。
“你走了,你母親的墓還想不想留著了?”
傅羽卿的嘴角寫滿了無奈,腳步停住了。
“太子,您先回去吧,我沒事...”
太子見傅羽卿堅持,便將自己的暗中護衛(wèi)黑羽都留給她,離開時還一步三回頭望著她,惹得傅羽卿低低的笑起來。
“你放心吧,我沒事?!?p> 傅羽卿有自己的打算:如今云夢澤插入傅丞相的細作都被洗牌了不少,她得在傅丞相府上呆上一會,至少是這段特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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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中新人舊人交替得不少,傅羽卿的親身母親院子早已被傅夫人改作雜物院,她更是在這府中連立足之地都全無。就算是這府邸再奢華,再別致,她都沒興趣觀賞。
傅丞相送太子離開后,就把她叫到書房。
“你和太子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傅丞相臉上沒了戰(zhàn)栗,多了一家之主的威嚴。不過傅羽卿沒在怕的。
“這件事情若是讓太子知道了,怕是他會讓您的官聲不保。您還是省省吧?!备涤鹎湟矝]有端著架子的必要了,對于這種害她一次不夠,還要多扎幾刀的家人,她是沒有任何好臉色的。
“您只需知道,在我呆在傅家的期間,好好待我,或許您以后的日子還好過一點。我就這么跟您說吧,您拿任何人,任何東西威脅我,我都不在乎?!?p> “那你為什么要回傅家!”傅丞相絲毫沒有自家子女馬上要飛躍龍門的喜悅,相反他怕得很。若是問他當年為何要放逐這樣一位絕色女子離開,還真是有的說。
從小時候起,她雖是在最不利的位置,卻總能拿到最有利的東西。她是庶女,可所有嫡女都在她面前討不著便宜。她不僅會利用自己弱勢撒嬌,她更會整人,狠厲且堅決。
“因為,我要把我母親曾經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备涤鹎涞男θ莘糯罅藥妆叮β暩遣唤^。
“我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而你,只是太子的臣子。本宮可不得討個利息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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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傅家是前所未有的安靜。所有人礙于她的身份不敢說什么,卻又想說什么。
她不是通房妾侍所身,她是有罪賤婢偷偷誘惑傅丞相所身。所以從始至終,她的身份都是卑賤的。
可她又是太子妃,東宮唯一的正妃。
傅羽卿命黑羽清掃出那個雜院院落,開辟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又置辦了不少物品,讓自己的屋子有了點大家閨秀的感覺。母親的遺物早已被傅夫人清理了出去,如今的屋子早就沒了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