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觀陰陽之開闔以命物,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始終,達人心之理……口者,心之門戶也;心者神之主也……”劉放坐在茅草屋窗前邊一打瞌睡,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念著尉遲烈寫的說話秘籍。(注一)
幾十頁紙翻來覆去講的全是如何說話,劉放記憶力本不錯,沒幾天功夫就給背了下來,書中講的說話技巧劉放是肯定的,不過也有些地方他不敢茍同。
趁著還沒睡著,劉放一把將書放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琢磨道:老頭兒整天讓老子讀這破書,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教老子本事,算了,去屋后水潭里洗個澡再說。
松柏林里有鳥窩,竹林里竹筍鮮嫩可口,背后潭水里洗澡不錯,前面河溝里有魚,這些日子劉放將茅屋左右摸了個遍,說法就是勞逸結(jié)合,其實他真正花在幾頁紙上的功夫還沒掏鳥窩的十分之一多。
畢竟天天看一本書誰受得了?何況還是一本他擅長領(lǐng)域的書。
劉放脫光衣服,光著身子,偌大片區(qū)域也就他和尉遲烈兩個男人,沒什么害羞的,興沖沖往水潭跑去。
到了水潭邊,發(fā)現(xiàn)老頭兒早就泡在里面了,也不尷尬,油嘴滑舌地打招呼道:“師傅,泡澡呢?”
尉遲烈閉眼靠在水潭邊,鼻腔里哼出幾個字,“嗯!你又偷懶了?”
說實話,尉遲烈對劉放偷懶的毛病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剛開始幾天劉放認真專研秘籍,他是很高興的,也很有成就感。這本書花了他五百年心血,如果能被劉放繼承精髓,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沒想到,才過幾天這臭小子就現(xiàn)了原形,漫山遍野瞎跑成了正事,尉遲烈相當(dāng)沮喪,甚至懷疑人生。
是秘籍中的道理太過淺顯還是根本不堪入目?
劉放這臭小子是尉遲烈人生第一個徒弟,怎么教育徒弟老頭兒這幾天也在煞費苦心地琢磨。
正是因為沒經(jīng)驗,那天他才想到了詭異的考驗;也正是因為沒有先例,所以他才不知道怎么和這個性格頑劣的臭小子相處。
這幾天他經(jīng)常借泡澡為由躲到這里思考教徒弟的方法,只是沒想到劉放竟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等好地方,于是,水潭就成了師徒兩人坦誠相見的好地方。
“師傅,你這叫什么話?什么叫我又偷懶了?我這是勞逸結(jié)合!”劉放在岸邊擺好跳水姿勢,用力一躍完美跳起,隨后水花四濺。
來回游了幾個回合,劉放狗刨到尉遲烈身邊,學(xué)著老頭兒模樣找個地方靠著,問道:“師傅,你那書我都會背了,你什么時候教我修煉???”
“會背有什么用?”尉遲烈懶得理會懶散的劉放。
在他看來,劉放這等頑劣之徒,整天游手好閑,能學(xué)到秘籍精髓才怪。
劉放急了,老頭兒這是要出爾反爾,嘩地從水里站起來,叉著腰惡狠狠道:“老頭兒,你自己說學(xué)到皮毛就教老子本事,你難道不承認了?”
尉遲烈聞言火冒三丈,也嘩地從水里站起來,指著劉放斥責(zé)道:“小東西,老夫且問你,秘籍你看懂了嗎?”
“懂了!”劉放叉腰昂頭,激起魚水共歡騰,一臉得色。
尉遲烈又問道:“懂了什么?”
劉放大言不慚道:“你想表達的什么老子都懂了?!?p> 兩個大男人光胳膊光腚地站在水里罵街,著實有些怪異,偏偏這兩人都唇槍舌戰(zhàn)地來了勁,尉遲烈氣鼓鼓地問道:“那你給老夫說說秘籍每一篇都講了什么!”
一陣威風(fēng)吹過,涼意盎然。
許是意識到不妥,劉放悄悄坐了起來,舒舒服服地靠在石頭上,道:“兩張薄皮成嘴,一張一閉說話,這第一篇嘛講的是說話技巧;”
“第二篇你想表達要說話就得先學(xué)會聽;第三篇為要會審時度勢;第四篇說明如何找對方話里漏洞;第五篇教要學(xué)會套話……”
老頭兒剛開始覺得劉放在瞎扯淡,耐心聽下去之間逐漸被這小子震到了,他花了五百年寫本秘籍,被眼前這小子幾天就領(lǐng)略了其中精髓。
好沒成就感的!
尉遲烈慢慢坐回原位,看著劉放還在那里嗡嗡嗡,特想一巴掌扇過去:老夫日思夜想的寫本書容易嗎?
老頭兒越想越郁悶,決定為難一下還在屁顛屁顛炫耀的劉放,“既然你已領(lǐng)會了秘籍精髓,老夫再考考你,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以成敗論英雄,這話對嗎?”
呀!問話升級成答辯了?老子不怕!劉放想道。
只是這話里話外聽著都有玄機,莫非老頭兒在暗指冥王之事?
劉放決定撿著好聽的說,“當(dāng)然不對!英雄非當(dāng)下人評論,功過留與后人說,為蒼生祈愿之人也許當(dāng)下失敗了,但仍然影響不了他的偉大;暴虐之人也許當(dāng)下勝利了,但仍舊影響不了后世之人對他的厭惡。正義之所在,英雄永遠發(fā)光!”
尉遲烈苦笑道:“世人幾多愚昧,勝者光芒萬丈,誰會在乎敗軍之將?”
“老頭兒你這話不對!敗也能敗得有骨氣,就比如人界有個武圣,戰(zhàn)場上打得妖族敵人東奔西走,結(jié)果死在一群佞臣手里,可世人誰不念他的好?”劉放對人界不熟,總共就只聽過幾個耳熟能詳?shù)墓适?,在幽冥以天帝、冥王舉例恐怕不合適,所以祭出了武圣這面大旗。
尉遲烈氣憤道:“佞臣都該死!”
“嗯,該死!”劉放支持道。
尉遲烈忽然又疑惑道:“人界出了這等人物,老夫怎么不知道?這武圣姓甚名誰?”
“不知道!大家都稱呼他為武圣,是奉天郡靖武縣人。”劉放道。
反正劉放在靖武城里聽到的全是武圣,確實不知曉武圣叫什么名字,畢竟在靖武城武圣名諱可不能亂喊。
尉遲烈點點頭,既為同鄉(xiāng)出了能人自豪,又在暗嘆后生可畏,他不再追問詳細,鼓勵道:“小子,你以后一定要當(dāng)勝者,不能當(dāng)敗將!”
劉放知道自己算是過關(guān)了,自信心頓時爆棚:“那是自然,老子就沒輸過!”
老頭兒翻了個白眼,“要臉好不?”
劉放誤以為這是下一個論題,不假思索就給出了答案:“不好!臉就是一張皮,是非自在人心,行的端走得正,手段無所謂,別人怎么評價是他們的事,怎么活是老子的事!”
尉遲烈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說的是,你要點臉好不好!”
原來是這么個意思,劉放尷尬道:“好!好!那什么……我這算過關(guān)了不?”
說起這個話題尉遲烈就來氣,毫無表情道:“沒有!”
劉放不知老頭兒說的是真是假,惱羞成怒道:“老子這樣都不算過關(guān)?老頭兒你以為你這本破書很完美?老子告訴你,在老子看來還有很多漏洞!”
“說話只是術(shù),是方法,看不清形勢,再會說也是枉然!說只是頭腦思想的表現(xiàn),沒有好的思想作為指導(dǎo),善辯只能贏一時,有遠見才能避禍趨吉贏一輩子?!?p> 劉放鼓著腮幫子氣沖沖地走了,尉遲烈被說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琢磨道:“臭小子說得還真有點道理?!?p> “思想為司南,行動為木船,語言似風(fēng)帆,大勢若水,術(shù)法為風(fēng),看來老夫真是被當(dāng)年之事障了眼,落入了小道。”
尉遲烈在池子里泡了許久,思考著劉放剛才的話,心里總結(jié)道:圣人上善若水,唯,有道有德之人方能不朽,看來老夫還得寫本司南之書,名字就叫個司南經(jīng)吧。
越想越高興,尉遲烈深吸一口氣,在水潭里暢快地游了十來圈才消停,“真是麻煩,明明很有些想法,老夫竟不知道如何表達,真是道可道非常道,哎,看來得仔細想想……”
言罷,他又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ㄗ⒁唬赫Z出《鬼谷子》)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8-05-06/5aee706eaa22e.jpeg)
禿驢不是驢
感謝書友20191211100643052的打賞,感謝兩江巡撫的推薦票,感謝每一位書友的支持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