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已經超出了他能夠理解的范圍。
一路上，不敢去想最壞的那個結果，就擺在他眼前。
爸媽都...
消失了？
不，不對，只是不在這里而已。
我這...這是在做夢吧。
鄭向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臉一下，如果是夢的話，真希望趕快結束。
“嘶...”
疼。
除了疼以外，屁都沒有發(fā)生。
還...還有什么能做的。
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鄭向第二次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眼前的疑惑太多，需要一件件去證明。
“大白，爸媽不在臥室，他們最后一次什么時候進去的？”
大白是鄭向家中的家居型二代機器人，胸前有一個15寸的屏幕，不知何時走到了鄭向的身旁。
屏幕上方的投影孔照出一束錐形光線，瞬間投影在現實中，出現一道虛幻的房門，鄭向站在門旁，看著虛幻的父母進屋關門的畫面，時間是昨晚10：04。
“快進”
“再快進，最快速度?！?p> 投影與現實重疊在一起，虛幻的房門與周圍的事物一動不動，只有光線由暗轉亮，最后停頓在鄭向推門而入的那一刻。
屋內門窗完好，還有防盜電網，人又沒有從臥室房門走出來。
他們到底去了哪里？
鄭向大腦依舊是一片漿糊，這么詭異的事情，居然發(fā)生在他身上，這根本是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情節(jié)。
他慢慢理清楚思緒，人應該是昨晚，不對，是今天早上凌晨一點左右消失的，有沒有可能是人突然消失，而車停不下來撞向路邊，正好是鄭向來的路上看見的那輛？
對了，停電也差不多是那個時間。
鄭向現在非常想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轉過頭急迫得對大白說“大白，聯(lián)系治安管理部門。”
大白的電子合成音與胸前的屏幕同步出現。
【正在連接】
【無人接聽···10秒鐘后開始下一次嘗試】
【無人接聽···】
不可能，哪怕斷網斷電，治安管理部門優(yōu)先度是最高的，不可能沒有人。
又一次希望破滅了。
“大白，跟我走?！贝蟀茁牭铰曇艉?，邁著小短腿一步一步跟上，這類家居型二代機器人并不擅長行走。
鄭向不愿意相信人們都消失了，父母也消失了，唯獨自己被留了下來，父母可能在別的地方，只是不在家而已。
現在是21世紀中葉，科學與實踐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所以理性告訴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而不是下意識朝怪異的方向思考。
鄭向輕輕晃了晃腦袋，仿佛想忘掉剛剛成對出現的睡衣和手環(huán)。
走到附近的共享汽車站，直接開啟自動駕駛模式，鄭向在車屏幕上規(guī)劃一個又一個路線，大白臃腫地坐在副駕駛，腦袋一會面朝鄭向一會看向屏幕。
幸好在四年前大規(guī)模斷電一次之后，汽車站實施了離線扣費模式，等連接上網絡費用自動從鄭向的賬戶劃掉，之前的代步車也是如此。
一棟辦公大樓內。
鄭向看著父親空蕩蕩的座椅，桌上有一個小小的仙人球，和一堆整整齊齊的文件，唯獨沒有那個忙碌的身影。
人不在這里，他拿起仙人球丟給大白，回到了車內。
...
下一站。
漢克公司技術中心，所有座位空無一人，在那個寫有母親名字的辦公桌上，一臺電腦，幾頁文件，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全家福木框立在屏幕旁。
照片上一家三口，父親古板嚴肅雙手按住鄭向，母親面帶微笑看向鏡頭，年幼的鄭向那時好像生氣了，把腦袋瞥向一旁，極度不配合。
依舊沒人，鄭向顫抖地抱走了相框。
...
下一站。
長虹公園。
仿佛看見了父母過去在健身器材旁的身影，這個總被他稱為“老年人娛樂中心”的地方，如今空無一人。
還是不在。
下一站。
···
···
鄭向心底不愿相信那個狗屁的小說成為了現實，他想哪怕所有人都消失，但只要父母還在身邊，他就無所畏懼，再艱難再痛苦的路，他也能咬牙走下去。
他并不覺得人工智能地陪伴讓他多出絲毫的安慰，他并不喜歡仿生機器人，越與人類相似的機械“生命”反而越讓他恐懼，也就大白除外了。
父母常呆在的地點，一個個減少，最后一個地點在心中被劃掉后，心中也多出了一絲絕望。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開始轉變地點，到平時人類多的地方，無論如何也不該只有他一人被留下才對。
開車。
一家平時吵鬧的酒吧。
現在只有漆黑與寧靜為伴，一個仿生機器人在門口一動不動，直等到鄭向走到面前。
“歡迎光臨夢露酒吧”帶有磁性的女性聲從仿生機器人嘴里發(fā)出，同時伴隨著一個標準45度鞠躬。
鄭向視而不見，直接進入大門，后門掉落兩排整整齊齊的工作服，大廳里面更是一地暴露的衣物和手環(huán)。
沒人。
下一站。
...
環(huán)景市動物園。
以往熱鬧的這里，只有標簽和空蕩蕩的玻璃圍欄，連動物都不翼而飛。里面的水族館，多數魚類更是不見蹤影。
幾只瀕臨滅絕的魚類，偏偏幸存了下來，可仔細一看明明是仿生魚，這水族館居然敢用仿生魚欺騙顧客這么多年。
這里連活物都不復存在。
下一站。
...
春熙路。
這里只剩下價格不菲的金銀首飾安靜的躺在店鋪中，警戒機器人依舊在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直到電量耗盡的最后一刻。
沒人。
下一站。
...
中央廣場。
...
沒人。
下一站。
好像...好像這個世界唯一剩下的就是我和綠色植物了，哦，還有一堆沒有感情的機器。
踉踉蹌蹌地回到駕駛座上，表情麻木地想著一個又一個地點。
找的越久，失望越大。
慢慢的，就只是開著車在附近游蕩，偶爾大喊一聲，依舊無人回應。
“大白，有連接到網絡嗎？”
【無網絡】
“城域網呢？”
【再次嘗試連接······連接失敗】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開始下落成了淺紅色。
保持了一天精神上的高度緊張，鄭向終于撐不住了，摸了摸開始抗議的肚子，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下車。
來到一家無人便利店門口，這種小店并不支持離線支付，兩扇玻璃門緊緊閉合著，一股火氣突然從心中燃起。
“大白，砸門?！?p> 【小向，這需要管理員權限請授權移交管理員】
大白扭過腦袋，一字一頓的發(fā)出電子合成音。
“移交管理員權限，爸媽不在，我就是管理員”
【成功轉交管理員】
【警告，此命令違反環(huán)景市治安法第一百零四....】
不想聽長篇大論警告內容，鄭向成為管理員后有更直接的方法。
“大白，關閉視覺感官，關閉紅外線感官，關閉······保留語音功能。”大白腦袋上兩個黑色的眼睛消失，只剩下一條黑線。
“立刻執(zhí)行104號指令。”
它的右拳猛然錘向整前方，整片玻璃應聲而碎，同時店里的報警器也開始嗡鳴作響。
“大白，恢復正常模式?！卑咨哪X袋上一條黑色的線兩端重新長出了兩個“眼睛”。
鄭向知道這是犯罪，但寧愿下一秒就看見一堆警衛(wèi)機器人與警察出現，將自己帶走，也不愿繼續(xù)枯燥的尋找下去。
“果然，不是惡作劇，這種程度已經嚴重違法了”
沒有人出現，玻璃破碎的一瞬間，心中有些暢快，同時也有些失望，拿了不少飲料和零食丟進車里，走前鄭向還對用著備用電池支撐的攝像頭豎起了中指。
往常這里也是可以直接拿走物品的，門口有傳感器，能接受手環(huán)和商品的感應磁條，直接扣費，但顯然老板沒有開通離線支付，恐怕他也想不到如今還會發(fā)生長期斷電。
鄭向坐在車上吃的很慢，先到此為止吧，他是真的累了...
一次次心懷希望，一次次再度失望。
想了一下，他決定回家。
房子是房子，家是家。
哪怕真的只剩他一個人，他也要在家中好好活著。
到家。
咬著牙，洗了個涼水澡，越洗越是水壓不足，這讓鄭向有些不好的預感。
天邊已經不見夕陽，漸漸的只能看見太陽的余暉，客廳中愈發(fā)漆黑，躺在沙發(fā)上的鄭向，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絲余暉也消耗殆盡，家中已經一片漆黑，只有手環(huán)偶爾在閃爍，身體的放松能帶來一些精神上的安撫，但還遠遠不夠。
不相信。
不愿相信。
不甘心。
好不甘心。
他起身決定再出門一趟，拿起手電筒，想了想又揣了把家里的水果刀丟給大白。
黑暗總是能加深人的恐懼。
遭遇了這么離奇的事情，人類憑空消失，再發(fā)生什么鄭向覺得都不會驚訝。
街道上空空蕩蕩，偶爾有樹葉被吹拂，顯得格外響亮，但很快被汽車的轟鳴聲所取代，隨即兩束耀眼的燈光打破了這城市籠罩的黑暗。
他要去環(huán)錦大廈的頂樓看一看，在這棟全城最高的建筑上，看看這座城市是不是真的一片漆黑，是不是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一路上，兩旁的窗戶內沒看到一點燈光，有人的話總會開啟家庭備用電源，但一路上真的除了車燈外，沒看到絲毫的光線。
一路沉默。
讓大白砸開頂樓的鐵門，涼風輕輕吹過，鄭向站在最高處，眺望著整座城市。
目之所及，皆是漆黑無比，唯獨腳下的車光照亮了一整條道路。
鄭向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靜，不知在想些什么。
抬起頭，看了眼漫天星辰。
今夜只有星星，不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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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黑暗是情緒的放大鏡，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更是常態(tài)。
白天鄭向可以讓自己麻痹在機械的尋找中，但到了晚上，念頭總是跟雨后春筍似的一個個冒出來。
爸媽的神情、話語、笑容逐漸浮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為什么總是因為一些瑣事，惹他們生他們悶氣。
為什么一定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
凌晨，大白的攝像頭記錄下一截片段：
一道雙眼布滿血絲的身影，在黑暗中摸索著走進父母的主臥整個人倒在大床上，將臉埋在兩個枕頭之間看不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