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迂腐的三元狀元
徐妙錦留在史書里的資料不多,頗有傳奇色彩。
她是徐達(dá)第三女。
上面有兩個(gè)姐姐,一個(gè)是朱棣的老婆,即將要母儀天下的徐皇后,另一個(gè)是代王朱桂的王妃。
長兄徐輝祖,靖難之役中讓朱棣吃盡了苦頭。
還有個(gè)兄長徐增壽,因?yàn)橹С盅嗤?,今年被建文帝殺了?p> 徐妙錦和徐輝祖一樣,也支持建文帝。
難怪要跑。
朱棣登基后會清算徐家,徐輝祖被軟禁,徐妙錦若是不跑,大概率要被強(qiáng)行納入宮中——這還是有徐皇后說情。
當(dāng)然,沒有徐皇后說情,也是這個(gè)下場。
徐妙錦之所以青史留名,不是因?yàn)樗頌樾爝_(dá)女兒的身份,而是因?yàn)殚L得漂亮,長得漂亮也就罷了,還駐顏有術(shù)。
駐顏有術(shù)也行,偏生她不愿意嫁給朱棣。
徐皇后死后,朱棣一見皇后沒了,這也不是個(gè)事啊,龐大后宮沒有主母可不行,他身為大明集團(tuán)董事長,找個(gè)皇后還不是一句話的簡單事情。
大明天下,千萬妙齡少女隨他選。
要不然當(dāng)皇帝干嘛。
皇帝一生,干得最多的事情,似乎只有干了。
可朱棣偏生看上了已經(jīng)二十八歲的徐妙錦,由此可見徐妙錦之容顏,雖然史書沒有資料記載,但想來配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朱棣打算立徐妙錦為皇后,可惜碰了釘子。
徐妙錦不嫁。
三辭皇后之聘。
最后被朱棣逼得沒法,不得不帶發(fā)出家,在北京城里青燈古佛了卻余生。
被發(fā)了好人卡的朱棣也是尷尬。
么得面子??!
索性不再立皇后,當(dāng)然,作為皇帝,少個(gè)皇后名分的妻子而已,宮中女人還是多如牛毛,話說回來,朱棣倒真沒過度沉溺美色。
這貨是鋼鐵直男,喜歡打仗,特別喜歡的那種。
黃昏心里的情緒無比復(fù)雜,比看見解縉、胡廣、王艮時(shí)還要復(fù)雜。
男人本性嘛。
女名人總比男名人更有魅力些。
默默算了一下。
徐皇后是永樂六年死的,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徐妙錦,才二十二歲?
嗯,比自己大。
不對。
是比“黃昏”大,比自己小。
話說回來,就算是四十歲的徐妙錦,我也想要,何況才二十二,女大三抱金磚,現(xiàn)在的徐妙錦比自己大六歲左右。
抱兩塊金磚。
黃昏也就心里過過癮,哪敢真奢望,畢竟她被朱棣惦念著呢。
和未來老板搶女人……
關(guān)鍵是這個(gè)老板殺起人來一點(diǎn)也不手軟。
有風(fēng)險(xiǎn)。
眼光落在長裙遮掩下的姣姣長腿上,黃昏又騷動了,要不……
先下手為強(qiáng),搶一下試試?
徐妙錦哪知黃昏此刻在想什么,輕聲道:“在應(yīng)天城外的折柳亭里,我和長兄就看見你了,想著你可能會被燕王的人逮住,所以我一直跟著,等下見過黃觀,我會繼續(xù)……遠(yuǎn)游?!?p> 躲避朱棣這種話不好意思說。
黃昏恍然。
也不揭破她那點(diǎn)小心思,回頭對道:“船家——”
戛然而止。
船家跑了。
不跑才是怪事,這少年和神秘女子一口一個(gè)燕王,安慶距離應(yīng)天不遠(yuǎn),傻子也知道這兩人有事,我們這些小員工有口飯吃就好,管他誰當(dāng)董事長。
黃昏訕訕的回頭苦笑,“跑了?!?p> 徐妙錦嗯了聲,“沒事,許吟在岸上,他不會讓船家亂說話的?!?p> 許吟是那佩劍的年輕馬夫。
撐船是個(gè)問題,不過身為農(nóng)村人,老家又有條小河,黃昏恰好會那么一點(diǎn),看得徐妙錦嘖嘖稱奇,“黃觀說你讀書甚有其家風(fēng),不曾想還會撐船?!?p> 讀書人……誰去做這些下九流的事。
黃昏笑而不語。
船至江心。
黃觀已在揮灑黃紙招魂。
黃昏猶豫了下,還是按耐住內(nèi)心的不適應(yīng),大聲喊道:“叔父?!?p> 必須接受身份融入這段歷史。
黃觀訝然,看見撐船而來的黃昏,又看見船上的徐妙錦,停下手中動作,眼眸有些發(fā)紅,“昏兒,你還活著?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以為這孩子和妻子翁氏一起投水了。
登船。
黃昏有些不清楚大明的禮節(jié),按照記憶里的歷史知識作了個(gè)揖,倒是沒什么差池,徐妙錦也和黃觀見禮,嘆道:“黃侍中這是要往何處去?”
黃觀沉默不語。
黃昏知道他想干什么,招魂之后,于羅剎磯水流湍急處投水殉國。
一念及此,頓生敬佩之心。
輕聲道:“叔父之心,上天感之,今后亦將青史留名,成為千萬讀書人的表率。叔父您科舉三元,其后仕途家國朝堂,侄兒想問叔父一句,您是為何而讀書?”
黃觀聞言,唯有淚流。
徐妙錦見狀亦勾起心中憂郁,望著滾滾江水東逝去,忍不住輕嘆一口氣,默默發(fā)呆。
氣氛瞬間悲涼。
黃昏見狀暗道不好。
別沒勸住黃觀,連徐妙錦也投河自盡,這才是罪過。
心思電轉(zhuǎn),道:“偏安一隅的宋王朝,有個(gè)叫辛棄疾的詞人說過,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叔父想必也欲如此罷?”
黃觀拍了拍黃昏肩頭,“昏兒,你還是早做打算,先別回老家,暫且藏匿身份遠(yuǎn)遁,燕王不會放過我們一家。”
死志已定。
黃昏急了,你倒是讓我把話說完,大聲道:“侄兒對此不敢茍同,今日來見叔父,就想問一句叔父,您讀書是為了天下社稷,還是為了坐在應(yīng)天紫禁城皇椅上的那個(gè)人,叔父讀書一生,難道就是為了貨與帝王家?”
黃觀怔住。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不過被君為臣綱的儒家思想給束縛住了。
徐妙錦也愣住。
略微有些奇怪,總覺得眼前的黃昏和以前見過的黃昏有些不一樣,說話極為成熟,行為穩(wěn)重如而立之人,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可靠。
黃昏打鐵趁熱,“我知叔父之心,應(yīng)天城破,陛下駕崩,重器易位,身為臣子,豈能茍活,便于這滾滾江水中見陛下,以厲鬼陰魂向那朱棣索命!”
黃觀嘆道,“昏兒既已知叔父之心,就休要再言?!?p> 確實(shí)迂腐。
徐妙錦聞言吃了一驚,黃觀竟也欲殉國,而黃昏上船就知道了,他是如何看出來的,須知自己可一點(diǎn)也沒看出。
難道……
他早就料到,所以才會從應(yīng)天城逃出來見黃觀?
黃昏頭疼萬分。
想要靠口舌之利說服一位讀書人,而且這位讀書人三元狀元,何其艱難。
唯有出絕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