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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藏

第三章 其米平措

緣藏 詡彧遷星 3499 2019-11-15 11:13:16

  午夜時分的樓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窸窸窣窣的聲響越來越近了,黃暈的燈光下映射出一個穿著軍皮大衣頭帶大棉帽的男人,看不清他的模樣,容貌被反恐面罩所包裹,只露出三點,從第三人稱視角看去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只見這人悄悄地摸進靠樓道的房間,手上拿著防暴棍朝著四班門邊下鋪走去。

  “遷龍,起來站崗了。”那微弱略帶沙啞的聲音,還有那一口大蒜的氣味彌漫床鋪四周。黃遷龍不用猜都知道是付祥那小子,其他人叫自己的話還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付祥一叫崗立馬就清醒起來。

  “好,我知道了?!备断榭此貞耍b手躡腳的離開房間,去叫田鵬。黃遷龍沒有立刻起床,躺在床上雙眼睜開,緩著勁。右摸伸向床頭柜上疊得像新華大字典厚的衣服,長嘆一口氣后,迅速的穿著厚棉衣、披上大衣、帶好大棉帽、拿著手電和站在門口的田鵬一起走向崗亭。

  兩組交接完畢之后,開始例行巡邏。凌晨時分的XZ格外的冷,寒風像鈍刀割肉在臉上不停地劃拉著。黃遷龍拉緊了衣領,低頭看著田鵬的背影,頓時就聯(lián)想起第一次和付祥站崗時的畫面。

  第一次站崗時,兩人傻搓搓的提前十五分鐘就下樓了,生怕會誤崗。黃遷龍和付祥走向崗亭時,你絕對想不到付祥這一路是閉著眼牽著黃遷龍的防暴棍走完這段路程,他的嘴角還殘留哈喇子的痕跡,交接之后站在原地定了十分鐘,然后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裂開縫隙般雙眼。突然間他的雙眼瞪大,張大血盆大口,定格幾秒后語無倫次的說:“臥槽、臥槽、臥槽!”一連三個從嘴里蹦出,用手指了指天空,激動的對黃遷龍說:“我從小到大都沒看過這么美的天空。哇塞!還有流星,老牛逼了,我敢發(fā)誓,不管是誰,第一次看見午夜后的星空都會尖叫的?!?p>  雖然說這小子說的很低俗,但不得不承認這星空的視覺沖擊是震撼的。抬頭看了看浩瀚的星辰,那璀璨的星星密密麻麻鑲嵌在空中,星空中的北斗七星中最黯淡的一顆都比家鄉(xiāng)最亮的那顆還要明亮,隱隱的察覺到北斗七星勺根處左右各有一顆星,黃遷龍有些疑惑問著田鵬?!氨倍菲咝桥赃吅孟裼袃深w星?”

  “對,是有兩顆星。其實北斗七星準確的來說是叫九星。一白貪狼星、二黑巨門星、三碧祿存星、四綠文曲星、五黃廉貞星、六白武曲星、七赤破軍星。在武曲星和破軍星的旁邊各有一顆星。八白左輔星、九紫右弼星。”

  “哇,鵬哥,這你都知道太厲害了?!?p>  “我是聽村子里的風水師說的,當時聽完以為他在說謊,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這兩顆星在內(nèi)地很難看到的?!碧稆i微笑的回答道。

  黃遷龍指了指南邊類似一個三角形的星象對田鵬問道:“那個三角形的星星是什么?”

  “其中一顆好像是天狼星,另外的兩顆不知道。”田鵬望著天空入神,正在這時恰巧捕捉到流星一閃而過劃過天際?!暗?4顆。”

  黃遷龍追問道:“什么第74顆?”

  “這是我見到的第74顆流星?!?p>  黃遷龍聽完滿頭黑線接著問:“那你見到最多的呢?”

  “最多的一晚是5顆,而且有3顆是一起滑落,但有的時候一顆也沒有?!?p>  “那我們回去之后還能看到流星嗎?”黃遷龍?zhí)煺娴膯柕馈?p>  田鵬搖搖頭不說話。

  氣氛有點尷尬,黃遷龍開口問道:“你想好回去干什么嗎?”

  “暫時還不知道,兩年沒回去了,不知道家鄉(xiāng)有什么變化,思想也脫軌兩年,先回去照顧奶奶,然后學一門手藝吧。你呢?”田鵬平靜的臉上帶著不自信的笑容。

  “我先把家里的事照料好,至于做什么還沒有想好,但我相信在XZ這么苦的環(huán)境我都能堅持下來,在外面的世界只要我努力奮斗就一定能有一個好的出路。”黃遷龍捏緊拳頭眼神犀利而堅定。

  田鵬潑著冷水說:“你不要太樂觀了,社會不比部隊,比你想象還要復雜,我怕你在這渾濁的大潮中,迷失自我隨波逐流?!?p>  “不會的,我絕不屬于被挫折輕易打敗的那些人。”黃遷龍打斷他接下來想說的話,田鵬心里有些不悅,把原來朝著黃遷龍的腳尖轉到其他方向,氣氛變得寂靜,良久良久直到下崗。

  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沒有太陽的哺育,景色顯得有些朦朧,黃遷龍往湖邊望去,湖邊的右側有一位姑娘背對著他,仔細一看是吳怡涵的背影,黃遷龍大叫一聲“怡涵?!?p>  怡涵轉過身對他笑了笑招了招手,黃遷龍跑了過去,可奇怪的是吳怡涵消失在原地。“別走,怡涵你別離開我?!钡闹艹俗约夯匾魶]有任何的回應,黃遷龍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透明,心急如焚,想抓住她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抓不住,猛然間睜開雙眼,視覺逐漸變得清晰,窗外微微的亮光讓他認清現(xiàn)實。這是在部隊,在這熟悉的房間冰冷的床,他坐起來努力尋找剛才不切實際的夢,卻發(fā)現(xiàn)大腦一片空白,這時董小興一如既往的提了六個水壺回到班上,望著坐在床上發(fā)呆的黃遷龍有些疑惑。

  黃遷龍回過神開口說:“小董,現(xiàn)在什么時候?”

  “黃老兵,馬上就要吹起床號了。”

  “今天是周六對吧?”

  “對,今天休息?!?p>  “看來這是我在部隊過得最后一個周了。”

  董小興沒有接話,走到桌子旁,主動的端起水杯遞給黃遷龍說:“黃老兵,請喝水?!彼f出去之后,開始擦著副班長的皮鞋。黃遷龍看著微微燙嘴的熱水,心想要是離開部隊了,會有人在早上給我遞開水嗎?自嘲的輕嘆一聲,品嘗著高原上的熱水。

  吃完早飯不用訓練的周六,上午是自由活動時間。黃遷龍給母親打完電話后,內(nèi)心期盼見到家人的念想一天比一天強烈,放下電話的他沒有去隔壁班找田鵬和付祥玩耍,而是安靜的坐在班上,聽著老兵其米平措彈奏藏地特色樂器——扎木聶。

  其米平措哼唱著家鄉(xiāng)的歌曲,進入狀態(tài)的他活脫脫像個歌星。那迷離的雙眼、淺笑的面孔、黝黑的皮膚包裹著潔白的牙齒,他的音樂讓黃遷龍內(nèi)心歸家的躁動得到一些安撫。一曲告終再接一曲,雖說歌詞是藏語聽不懂,但優(yōu)美的旋律使他的呼吸和節(jié)奏同步。

  其米平措是LS人,都說藏族同胞多才多藝能歌善舞,而在其米平措的身上則是完美體現(xiàn),一把扎木聶配著磁性的聲音再帶著迷離的眼神不知迷倒多少年輕姑娘,這個閃光點卻讓他叫苦連連,有位年輕的藏族姑娘非常喜歡他,甚至在自己小臂上紋上他的名字,告訴父母自己硬是要嫁給他。其米平措的父母見兒子年齡適中再加上姑娘的家庭背景也合適就默許兩人的婚事。但其米平措不同意,二十歲的他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就要走進婚姻的殿堂,雖然和身邊的人相比,二十歲不算早,可其米平措反感立刻就結婚。用他的話來說,就好比在天空中飛翔的雄鷹突然被折斷了翅膀,是那么的痛苦。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承受家庭的壓迫和姑娘的束縛,再也飛不起來了,為了想不能違背父母的意愿和傷了那個女孩的心,他毅然決然選擇當兵,他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紛紛勸他別去當兵,其米平措頂著三股壓力一一通過了各項檢兵程序,在臨走前的那一個星期經(jīng)常和發(fā)小們喝酒。曾經(jīng)一臉神氣的對黃遷龍說:“我們那喝酒不像你們一樣,不是一杯一杯、也不是一瓶一瓶,而是一箱一箱喝。記得有幾次被逼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從白天一直喝到晚上?!倍谂R走前的那一天對姑娘說:“等我退伍了,我回來娶你?!闭l知其米平措一留留了三年,從義務兵轉變成士官。而那個姑娘還是沒有放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住在其米平措的家里服侍他的父母,他就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一籌莫展無計可施,這是他的宿命。每次其米平措唱完歌都會摸著樂器略帶惆悵自言自語的說:“時間不多了?!?p>  其米平措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應該和退伍季有一定的關系,黃遷龍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兵,第一次帶人很上心,付出了許多心血。其米平措心里難受的是黃遷龍這個比他新的兵,卻比他先離開部隊,這種感覺說不上來的辛酸,類似于古話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可這無法改變,只能默默的承受。

  晚上吃完飯排長召集全排在四班開了個小會說:“四班的黃遷龍和五班的田鵬確定要退伍,六班的付祥明天去參加考核,明天晚上連隊要聚餐,為退伍老兵踐行,后天他們就離開連隊。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大家不必傷感,這都是注定的。留在部隊的好好干,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要回家的好好想想未來的路怎么走,以后有時間來XZ旅游別忘了回頭看看連隊?!?p>  開完會后,眾人一個個不說話回到房間,四班的氣氛變得有些莊重,其米平措打破這個局面,從柜子里摸出扎木聶唱了起來,這首歌黃遷龍聽得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強行忍住沒讓淚水流下來。

  再見老兵

  星辰你是我?guī)У牡谝粋€新兵

  所以對你一直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今夜如此安靜但內(nèi)心無法平靜

  于是拿起筆把說不出口的話想唱給你聽

  我的兄弟你是否和我一樣

  每當閉上雙眼就會進入無盡的回想

  想回到過去再體會帶你從弱到強

  而這些畫面如今全被封存進了相框.....

  兄弟再疊一次被子再整整你的柜子

  再一起拿起筷子兄弟你我做一輩子

  這個宿舍永遠都會留著你的位置

  如果我也離開別怕還有你帶的新兵虎子

  這些沉重的道別包含著多少的歲月

  軍人積攢的眼淚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不管是男人還是軍人你我都是····

  “夠了!”副班長一聲命令打斷了忘情演繹中的其米平措?!安灰俪耍 备卑嚅L臉上呈現(xiàn)復雜的神情。

  其米平措服從副班長的命令,低頭摸了摸扎木聶說起了那句口頭禪“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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