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在陽臺上,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嘴里有東西嚼著。
“咔噠”,陽臺的門輕輕地被打開了。
“剛才的事,我很抱歉?!鄙邔⒙吡诉^來,身上還是穿著那件舊襯衫。只不過,她脫去了圍裙,下半身穿著一條牛仔褲。
二號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感慨:果然,身材好的女人,無論是穿什么,都是那么好看。
但同為女人,而且是對手,她不會告訴蛇將她心中所想。
“沒關系,你的戰(zhàn)斗服呢?”二號將目光投向燈光逐漸亮起的貧民區(qū)。貧民區(qū)的燈光和城市里的燈光截然不同,前者是由昏黃的燈泡發(fā)出,后者是由高效節(jié)能的燈管發(fā)出。
“算了吧,在這個地方,我不會出手跟你打的?!鄙邔⒏尚α艘宦?,搖了搖頭。她一頓,看向二號:“我相信,你也不會在這里出手的?!?p> 二號沒有回答,但不可置否的是,她確實不愿意破壞黑夜帶給這里的平靜,即使這個平靜是短暫的。
蛇將也拿出了一根棒棒糖,隨手撕開包裝,放進嘴里。她靠著陽臺的護欄,看向二號,道:“你現(xiàn)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想要從我身上找到答案吧?”
二號毫不忌諱地點了點頭,道:“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希望你換上你的戰(zhàn)斗服——在此之前,我不會對你出手的?!?p> 蛇將倒是不介意,就好像早就料到二號會如此回答。她的眼睛看了看陽臺的門,道:“你猜我在這里,住了多少年了?”
二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蛇將會問她這個問題。略微思索,二號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蛇將已經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十二鐘表鋪的視野里,若非這次八號受傷,二號也不會單獨來找她。
蛇將苦笑一聲,道:“虧你還是我的對手呢,竟然這么不了解我?!?p> 蛇將回屋里,拿出了兩罐很便宜的啤酒,將一罐塞到二號手里。也不管二號喝不喝,她就拉開拉環(huán),猛地灌了一口酒。
二號看了看手里的酒,她不喝酒,但不代表她沒見過酒。這種啤酒,她幾乎沒有見過,但她記得,這種啤酒不好喝,而且,最大的特點就是便宜。
蛇將顯然不怎么會喝酒,酒量也不行,才幾口入喉,那張精致的臉就微微泛紅。
一陣涼風吹過,蛇將講起來她自己的故事。
不知道多少年前,一個小女孩誕生在了這個貧民區(qū)的醫(yī)院,那個小女孩,就是蛇將。蛇將的母親,在醫(yī)生將蛇將抱到她面前后,安詳?shù)亻]上了眼,再也沒有醒過來。
小女孩由父親帶著慢慢長大了,小女孩很漂亮,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孩愈發(fā)落得亭亭玉立。女孩的美麗,卻招惹了父親工作的廠子里,廠長兒子的覬覦。
有一天,父親還是帶著她上工,在一旁無聊玩沙子的小女孩,卻被一陣很香的味道引誘了出去。
工廠后面的空地上,兩個男人將小女孩摁在了地上。廠長的兒子在一旁發(fā)出陰森的笑聲。
幸好,父親即使發(fā)現(xiàn)小女孩不見了。四下尋找之下,終于在工廠后面,找到了被綁住手腳的小女孩。而廠長的兒子,則是站早一旁,正在解開自己的皮帶。
父親發(fā)瘋地想要沖過去,但,那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出現(xiàn)了,擋住了拼命的父親。廠長的兒子更是喪心病狂,他并沒有要讓那兩個男人帶走父親。
他竟然,想要讓父親看著他的女兒被強奸!
“咔啦”,蛇將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手中的空易拉罐,也被捏成了一團。
二號沒有打擾她,同為女人,她知道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貞潔是有多么重要。
蛇將的情緒很激動,她一把搶過二號手中還沒有開啟的那罐酒,撕開易拉罐的拉環(huán),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二號正想阻止她,蛇將一擦嘴,又繼續(xù)講她的故事。
就在小女孩已經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從天而降,救下了父女倆。就在小女孩高興極了,在掙脫束縛后,連連向那人道謝。
那個在蛇將眼里神一樣的男人,就是十二生肖的“皇”,也就是天神。
就在小女孩為自己獲救感到欣喜之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父親有些不對勁。男人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但是,不等男人和小女孩有其他動作,父親不算強壯的身軀,“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男人和小女孩都吃了一驚,小女孩連忙過去,想要扶起父親。但父親緩緩響起的聲音,卻讓小女孩的動作硬生生地定住了!
“恩人,我請求您,把我的女兒帶走吧!我的女兒什么都會,讓她跟著您,做一個侍女就好了!”
男人也愣住了,他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父親的生命氣息正在慢慢消失,他連忙上前查看,但是,已經遲了。
父親的臉上,帶著微笑。似乎是釋懷了,也解脫了。
“你的父親他,咬舌自盡了?!蹦腥似D難地轉過頭,對小女孩說出來真相。
“我的父親,就這樣死在了我的面前,很好笑吧!”也許是酒精的原因,蛇將的情緒波動分外劇烈,又是笑,又是哭。
二號依然沉默,蛇將已經完全沉淪在自己的記憶里。她怎么也想不到,她那風光無限的對手,竟然會有這么黑暗的一段記憶。
蛇將抓著欄桿,身體有些顫抖。她看著二號,臉上帶著淚痕,笑著道:“你也許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吧?”
蛇將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將易拉罐隨意地丟下樓。二號眼神一凝,伸手將飛出去的易拉罐抓在手里,倘若易拉罐砸傷了人,那就問題大了。
蛇將根本沒有在乎二號的動作,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那種,命運剛剛逃離別人的魔爪,又落入另一個人手里的感覺?!?p> 二號看著蛇將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覺得,蛇將有那么一瞬間變得不再是蛇將,而是一個普通的,苦命的女人。
“你,恨他嗎?”二號不會安慰人,跟她的能力一樣,她的話語也是銳利的。這是她能說出來的,最溫和的話了。
“恨嗎?一開始我恨死他了!”蛇將自然明白,二號指的是拋棄她的父親,那個死在他面前的男人。
“一開始我好恨他,他就這樣拋下自己的女兒給一個陌生人,就這樣離我而去,甚至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
二號默然,她沒有感受過被拋棄的感受,相反,她曾經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時,因為一些事,跟其他人走散了。所有人立刻停止執(zhí)行任務,動用所有的力量幫助她,直到她安然歸隊。
在二號的記憶里,她擁有過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她的父母對她很好,他們給予了她一個快樂的童年。在她十歲那年,她的父母發(fā)現(xiàn),她似乎不會長大,時間在她身上失去了作用。
而后,她的師傅出現(xiàn)了,但他并沒有將她帶走,而是告訴她的父母,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話,可以將她托付給他。那時,她的師傅已經是白發(fā)蒼蒼的模樣,他留下了個地址,就離開了。后來,她還是沒長大,但她的父母,卻漸漸老去,直到再也無法照顧她。
在她父母的葬禮上,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問她愿不愿意跟他離開。她拒絕了,她選擇住進了親戚的家里。但是,無視時間的特性,讓她最后還是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而后,她被老人帶走了,成為了十二鐘表鋪里的二姐。
在她的生命里,沒有拋棄,即使是親人的逝去,也是壽終正寢。
她為蛇將的遭遇感到悲哀,卻無能為力。這是蛇將的心結,也是蛇將內心深處的柔軟。
蛇將忽然倚靠在了二號身上,把她嚇了一跳,但她還是扶住了蛇將的肩膀。
蛇將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但是……我不恨他了……他背負了太多太多,解脫,是他……是他最好的歸宿。”
二號將蛇將扶進屋,讓她平躺在沙發(fā)上。這個姿勢,讓蛇將稍稍清醒了一些,她指著小男孩的方向,看著二號,道:“阿中,那個孩子,你知道他的身世嗎?”
二號輕輕搖頭。
“阿中他,在三年前患上了癌癥,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治不了。他的父母認為他是累贅,將他遺棄在工廠后面的樹林里……當時他才十歲啊,一個十歲的孩子怎么可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找到回家的路!”
“我結束了一次任務,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他。他已經不知道在樹林里呆了幾天,我見到他時,他已經暈死過去。我用了很多方法,勉強抑制了他體內的癌細胞。但是自那以后,他就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他常常情緒失控,然后傷害自己。”
說到這,蛇將的眼睛再一次濕潤了。二號也終于明白,她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正好是那個叫“阿中”的小男孩情緒失控的時候。
黑夜,深邃而神秘。
二號站在城市里最高的大樓上。蛇將告訴她,這座城市,叫做光明城。她看向貧民區(qū),看向光明城的黑暗面。
她已經不想知道蛇將為什么會出手傷害八號了。而此時的蛇將,也在這濃厚的夜色里,沉沉睡去。
二號轉身,一躍而下,讓自己被城市的燈光吞沒。
尚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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