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宮女凝香

　　東宮，太子湯池。

　　秦玉被一眾宮人抬到了湯池里，裹滿金蠟的他四肢筆直地抻著，像船一般在池水里浮浮沉沉，說不出的滑稽。

　　那幾個下人壓著笑意，向太子秦玉跪拜：“太子殿下，奴才告退！”

　　“喂，喂！”秦玉想叫住他們，卻被金蠟封住了口，只能發(fā)出含糊的聲響。

　　“什么情況？就把我丟在這？”

　　就在秦玉思索著自己要怎樣才能飄上岸時，屏風后的大門發(fā)出了“吱呀”的聲響，一股清涼的微風飄了進來，輕盈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秦玉，隨即一雙纖細的玉手拿著素色的毛巾在秦玉臉上輕輕擦拭著。

　　被蠟固住的秦玉無法轉(zhuǎn)過頭去看身后那個人，只能聞到一絲絲沁人心脾的蘭草香。

　　“殿下。”

　　這個聲音和她身上的香味一般清澈，輕輕的一聲“殿下”，秦玉感覺一絲酥麻貫穿了全身。

　　“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凝香……凝香可想您了。”凝香的聲音本如雨打芭蕉般清脆，但哭喪了幾日，有些喑啞。

　　凝香用毛巾沾了沾池子里的溫水，動作極其輕柔地在秦玉臉上擦拭，生怕弄疼了秦玉。

　　在凝香細致地擦拭下，秦玉臉上和脖子上金蠟總算是清理干凈了，秦玉迫不及待把頭轉(zhuǎn)向身后，想要一睹芳容，卻不想正好和凝香四目相對。

　　凝香的鼻尖與秦玉的鼻尖只差分厘，本就水靈的大眼睛因為驚嚇瞪得更圓了，倏地煞紅了臉，默默低下了頭。

　　秦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了頭，心臟咚咚跳著，他想象過對方的容貌，想過對方漂亮，卻沒想到長得這么精致，吹彈可破的皮膚配上秋水盈盈的雙眸，真是讓人完全沒有抵抗力。

　　身后的凝香依舊默默為秦玉擦拭著身體，擦拭完手臂，順著胸往下輕輕擦拭去。

　　秦玉一個激靈，被個陌生女人這么擦拭全身，就算她長得花容月貌，也十分奇怪?。?p>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自己來?！鼻赜裼行擂蔚貜哪闶种薪舆^毛巾，不好意思地沖凝香笑了笑：“要不，你先出去？”

　　凝香不知所措地跪在池子旁，手指不安地攪弄著衣角，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殿下，可是凝香做錯了什么？”

　　“沒，沒，沒，你很好，很好。”秦玉急忙擺手。

　　“那您還趕奴婢出去，不許奴婢服侍您？”凝香委屈地嘟噥著，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秦玉被凝香可憐巴巴的模樣弄得不知所措，急忙道：“行行行，那你不出去了，就呆這兒吧……不過，你得轉(zhuǎn)過身去才行。”

　　凝香抿著嘴笑了笑，聽話地背過身跪著：“殿下怎么一覺醒來就和凝香生分了呢？”

　　看這丫頭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的模樣，秦玉感覺自己被騙了，這丫頭雖然看著乖順，指不定有多調(diào)皮。

　　秦玉身上的金蠟十分厚重，恐怕擦兩個時辰都擦不完，在這期間，凝香就一直乖乖地跪在水池旁，陪秦玉聊著天，秦玉也從凝香那探知了不少信息。

　　“凝香，我這身上也沒個傷口，我是怎么死的啊？”秦玉一邊擦著身上的蠟，一邊問。

　　畢竟剛穿越過來，秦玉還是很好奇自己的死因，這身體雖然身材不咋滴，但也正值壯年，怎么就突然過世了？該不會有什么先天性疾病吧？

　　“呸呸呸，哪有什么死不死的，殿下您就是失足落水，睡上了一覺?！币惶崴雷?，凝香似乎有些忌諱，她慌忙朝地上啐了幾下，然后雙手合十，似乎是在為秦玉祈福。

　　秦玉見狀不由笑了，這丫頭雖說聰明可人，但說到生死之事的時候，卻也不免失了分寸。

　　不過失足落水？這死因也太敷衍了吧？

　　堂堂太子，出個門不應該前呼后擁嗎？

　　怎么可能失足落水？

　　而且落水后還沒人相救？這是什么世道？

　　想到這，秦玉試探地問道：“我是在哪失足的？該不會有什么陰謀吧？”

　　“噗嗤，”聽到秦玉這話，凝香竟然被逗笑了。

　　“您又不是第一次因為喝花酒喝到醉酒落水了，那畫仙閣前的湖您也不是第一次跳了，能有什么陰謀？”

　　“什么玩意？”秦玉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太子還真是“厲害”……

　　凝香接著笑道：“我說殿下您落水都是樓里那些姑娘害的，您要算賬找她們算去啊，不過您舍得么？”

　　“不是，等等……你意思是說，我相當于是喝花酒喝死的，還死在了妓院門口？”

　　“那可不，您現(xiàn)在可是京城里頭一號紅人，大街小巷都在傳您的‘風流韻事’呢，連畫仙閣前的湖都改名叫太子湖了?！?p>　　“太子湖……好吧……”秦玉砸吧了砸吧嘴，覺得自己死的著實有點憋屈。

　　擦拭了兩個多時辰，秦玉總算將身上的金蠟大致弄干凈了，起身拿起一旁檀木案上的衣物，隨意穿裹上，出了水池。

　　凝香欣喜地起了身，熟練地幫秦玉整理著衣襟。

　　秦玉這才得仔細端詳凝香，只見凝香肩膀上趴著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他原本以為是個掛件，卻沒想到那拳頭大小的小兔子突然動了起來，從凝香的左肩爬到了右肩，嚇了他一跳。

　　“這是什么玩意？”秦玉指著那只兔子問道。

　　那兔子順著凝香的手臂爬到她手掌上，凝香手一揮，小白兔落地變成一只半膝高的巨型大白兔，驚得秦玉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這可是殿下賞給奴婢的雪丘卯小雪啊?！?p>　　凝香蹲在兔子旁，笑嘻嘻地撫摸著兔子說道：

　　“這可是夙沙國進貢的靈兔，可是只三階異獸，冬日里如暖陽一般。

　　殿下心疼凝香冬日里長凍瘡，賜給了凝香小雪，不然以凝香這么卑賤的出生怎么可能有這種異獸？”

　　“殿下您看，凝香可是有好好喂養(yǎng)它，它現(xiàn)在都覺醒了，會招六瓣霜花了呢！”

　　凝香說完，小雪一躍蹦到了半空，在秦玉頭頂圍著圈蹦蹦跳跳，沒一會兒秦玉頭上便飄落下了片片霜花，秦玉伸手接住落下的六瓣霜花，晶瑩剔透的霜花剛觸指尖便消融了，掌心里余留絲絲寒意。

　　“是挺神奇的，會下雪，還會變大變小……”秦玉驚訝道，“關(guān)鍵它還這么聽話，凝香你是怎么辦到的？”

　　“殿下又說胡話了，這御獸之術(shù)不是人人都會的么？”說到這，凝香的臉色一變，趕緊捂住了嘴，似乎說錯了什么話。

　　御獸？人人都會？沒想到還是個玄幻世界？秦玉看了看凝香肩上的小雪，心情大好。

　　聽凝香的意思，這里奇珍異獸只有身份尊貴的人才能擁有，那太子，得什么樣的靈獸才配得上這身份呢？

　　秦玉笑著問凝香：“那我的獸呢？”

　　凝香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說：“殿下……殿下肯定是緣分沒到，我們太子殿下將來一定會有很厲害的獸的……”

　　秦玉看著凝香明顯寬慰的表情，問道：“你是說……我沒有獸？”

　　凝香為難地點了點頭。

　　“你剛說御獸之術(shù)人人都會，”秦玉轉(zhuǎn)而一想，“你意思是說唯獨我不會？”

　　凝香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不不不，殿下只是沒有獸緣，殿下將來一定會有神獸的！”

　　“獸緣？”

　　凝香嚇得慌忙跪下，心里不免懊惱，自己真是說多錯多，哪壺不開提哪壺。

　　殿下因為不會御獸被這么多大臣彈劾，自己怎么還老提什么獸不獸的，居然還敢提殿下沒有獸緣的事，這下可好，被殿下拖出去打死都活該了！

　　凝香怯怯地抬頭望向太子，秦玉臉上竟然沒有半分慍怒，對她并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殿下。”凝香心頭一緊，有些酸楚。

　　凝香七歲便被送到東宮貼身服侍秦玉，在這個憑獸緣定輸贏的世道，沒有獸緣的秦玉太子從小沒少受冷眼相待。

　　宮里人表面對太子畢恭畢敬，背地里卻是冷嘲熱諷，就連平民百姓也拿太子打趣，作茶余飯后的笑料。

　　盡管世人都說太子不學無術(shù)，荒婬無度，但在凝香心中秦玉太子卻不壞，對下人也是十分大方。

　　只是沒想到太子殿下一覺醒來脾氣變得如此之好了，以前太子還十分在意獸緣之事，為此還把個說錯話的宮女給送去了辛者庫。

　　秦玉微微一笑。

　　不過就是在個人人都會御獸之術(shù)的世道，唯獨自己不會御獸，那又如何？

　　作為一國太子，治國安邦才是他的職責，區(qū)區(qū)御獸之術(shù)，不過是些奇技淫巧罷了！

　　難道不會御獸還會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