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個走街患巷拉板車的小工,就住在還沒被拆遷的城中村。
前些年,給人家拉拉貨,他勉強掙幾個小錢。這幾年不行了:兩個輪子、三個輪子、四個輪子的都在拉貨,自己的老驢加板車,也只能撿個漏,接幾個人家挑剩下的活兒。
今天一大早,老張就接到一單,說是紅星小區(qū)五樓有戶人家墻改梁,需要幾車空心磚。不過,人家要求要把磚搬到五樓才肯付錢,而且不付搬磚的錢。
這大熱天,就幾車磚,一般人當(dāng)然不接單,而且搬上五樓,全是白忙活,這種活除了老張,估計也沒人愿意干。
八點多,老張載著滿滿一車磚悠閑的駕著毛驢,順著林蔭道趕奔紅星小區(qū)。半道上,毛驢忽然叉開腿蹶著屁股站住了,眼見著地上多了一灘尿,接著從驢屁股后面滾下十來個屎蛋子,油光發(fā)亮的散開一地。
老張見四下無人,欲駕車而去,只是身后響起尖細(xì)的聲音:"干啥呢!干啥呢!隨地大小便,交罰款?。?p> 老張回頭一看,是個市容辦的人,自稱由他負(fù)責(zé)這一片衛(wèi)生工作。
?。⑼?!它是個畜牲,它不知道這里不能大小便,對不住。"老張滿臉陪笑。
?。⑺切笊y道你也是畜牲嗎?"男人不依不饒。
?。⑼?!看這話說的……"老張囁嚅道。
?。⑽艺f啥了!真是的,刁民都這樣!"說完他撕了一張收據(jù)。"罰款20,少啰嗦?。?p> "同志!你看這大早上的,人家還沒給錢呢?能緩緩嗎?"老張解釋著。
"緩?緩什么?怎么緩?你說,拉屎的事情也能緩嗎?"男人斜了老張一眼,"拉屎不能緩,對吧?所以,罰款就不能緩!我可告訴你:現(xiàn)在,咱這里正在創(chuàng)建全國文明衛(wèi)生城市,要是檢查組的人,看見滿大街驢屎蛋子,你說咱能評上衛(wèi)生城市嗎?"
?。⑼荆摇鏇]錢,我……"老張話說了一半,被男人打斷,"沒錢沒關(guān)系,毛驢我?guī)ё撸。?p> 男人輕蔑一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刁民,我見得多了!哼?。?p> ?。⒛牵瑳]辦法了?"老張再次堆起笑容,"我真沒錢?。?p> ?。⒂绣X沒錢是你的事,罰不罰款是我的事!別廢話,交錢?。⒛腥孙@得非常不耐煩。
?。⒁娛壕土P款,沒屎不罰款!如果你能讓地上沒屎,就不用交罰款。怎么樣?"男人雙手抱在胸前,歪著腦袋盯著老張。
?。⒑?!沒屎不交錢!對嗎?"
?。Γ。⒛腥藫P揚手中厚厚的罰單。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老張飛速脫下上身衣服,扔在地上,連忙將那十幾個驢屎蛋子撿到衣服中央包好,一把都摟在空心磚上。
?。]屎了,我走了?。⒗蠌垞P起手中的鞭子,"駕!"
男人自悔失言,"出門遇窮鬼,真晦氣?。?p> 偏偏不巧,沒走出幾丈遠(yuǎn),老張的板車輪恰恰軋在窨井蓋上,這一顛簸,下來三個光溜溜的屎蛋子。再走幾米遠(yuǎn),又顛下幾個,眼見著地上又多了幾個屎蛋子。
這下子可把男人氣壞了:"你給我站??!站?。。?p> 誰知他越喊得越急,毛驢躥得越快,轉(zhuǎn)眼消失在拐彎的巷口。
男人罵罵咧咧走上前,剛想伸手撿屎蛋子,忽然心里一陣直犯惡心。索性伸出锃光瓦亮,犯著像驢屎蛋子一樣光澤的皮鞋,將它們一個踢進馬路上的綠化帶。
男人環(huán)顧四周,這里覺得干凈又衛(wèi)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