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一上高城萬里愁（四）
三日后的清晨，沐輕輕剛練完功，王掌柜便派人來請沐輕輕，一起去到了郊外的一處頗為偏僻破落的院落內(nèi)，那里面駐扎著一個明顯沒落的戲班。
沐輕輕身上帶著這三日內(nèi)，請畫師畫出來的一本話本，在戲班的一處還算干凈的廂房內(nèi)，見到了一個年齡約三十多歲左右的中年班主。
班主姓朱，沐輕輕便隨著王掌柜一樣，也稱呼他為朱班主。將自己的需求一一說清楚以后，沐輕輕便靜靜地等著朱班主的答復(fù)。
其實(shí)，這些要求，之前王掌柜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同朱班主談過了，若是不能接受，他自然也不必請沐輕輕親自過來這一趟。
見到沐輕輕的時候，說實(shí)話，雖然早就從王掌柜的口中得知她的年齡不大，但一見之下，朱班主還是被她這么小的年紀(jì)給驚呆了。若不是與王掌柜相熟多年，朱班主都要懷疑，王掌柜這次是不是在逗自己玩了。
不過，并不知道貝錦堯存在的朱班主，心想：這個小姑娘雖然年紀(jì)輕輕，但竟能夠讓王掌柜這般死心塌地地跟在她左右，可見，應(yīng)當(dāng)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才是。
想到這里，朱班主便將自己的顧慮，如實(shí)說了出來：“沐姑娘，您提出來的這些個條件，包括每月的銀錢俸祿在內(nèi)，我們戲班全都能夠接受。但我有一個條件，雖然王掌柜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可我心中還是覺得不甚踏實(shí)。所以，這次才這般執(zhí)拗地希望能見姑娘一面，親自得了姑娘的保證，我才能安心?！?p> 沐輕輕瞧著朱班主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明白應(yīng)當(dāng)是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問題，于是，立刻端正坐好，道：“朱班主心中有何顧慮？但說無妨。”
朱班主突然站起身，對著沐輕輕行了一禮后，道：“京城這處，權(quán)貴子弟眾多，我們戲班從外地過來不過一年多而已，并不認(rèn)識任何人。想必姑娘應(yīng)該也多多少少了解過一些，做我們這一行的，有時候難免會遇到那些個不識趣的客人。動手動腳都算是客氣，我們?nèi)倘桃簿瓦^去了，但若是遇到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物，硬要將我們戲班子里的人帶走，不知到時候，姑娘是否有能力可以為我們做主？不瞞姑娘，我們?nèi)缃裰愿C在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不敢出門，就是因?yàn)橹坝龅竭^這類的事情，后來我那位師妹不堪受辱，回來就自盡了……”
說到這里，朱班主梗咽了片刻，才繼續(xù)道，“這個班子里的人，不能說全部，但大多數(shù)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都是我的家人，我實(shí)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到這些委屈。這件事情，還請沐姑娘給我一個準(zhǔn)確的答復(fù)才行！”
沐輕輕聽完朱班主的訴求，沉默了一會兒，抬眼掃了一眼廂房門外，那群趴在門口偷偷聽墻角的幾個孩子們，面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帶著幾分孤傲的笑意來。
朱班主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沐輕輕的答復(fù)。
稍傾，只聽沐輕輕開口道：“朱班主所言差矣，就算是動手動腳，只要你的人不愿意也是不必忍的，更何況已經(jīng)打算強(qiáng)行將人帶走呢？！我既然想請一個常駐的戲班，自然就有應(yīng)對的方式。想必王叔先前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給過您保證了，但既然您不放心，希望從我這邊再得一個保證，您可以將這個條件直接列在我們的契約書上，我簽字畫押便是。只要你們進(jìn)了我的地方，那便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能給你們委屈受，這點(diǎn)您大可以放心！”
朱班主聽完沐輕輕的話，不知為何，自己也算是經(jīng)歷過不少事情的一個人了，今年更是已經(jīng)到了而立之年，竟然還會被一個小姑娘的幾句話，給弄得紅了眼眶？！朱班主不禁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起來。
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朱班主沖著沐輕輕，鄭重地行了一禮后，道：“既然如此，就請沐姑娘隨我來，聽聽我們戲班內(nèi)的唱腔各方面，是否符合姑娘的心意？！若是姑娘滿意，那就勞煩姑娘寫好契約，我簽字畫押后，便選個合適的時候，把戲班子的東西，直接搬去王掌柜幫忙租好的那處院落便好了。”
沐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王掌柜一起去到了他們臨時搭建的戲臺子那邊，坐了下去。因?yàn)槭桥R時起意，所以戲班子里的人，并沒有上妝。沐輕輕瞧著幾個長相頗為清秀的男女，在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什么。
沐輕輕雖然聽不懂這些戲劇，但唱腔如何，多少還是能夠聽出一些的?；仡^看了一眼王掌柜，見他也朝著自己點(diǎn)頭示意滿意，便也點(diǎn)頭回應(yīng)了一下。
沐輕輕的周圍，圍著一群好奇地盯著他們打量的孩童們。瞧著他們本該和杜小弈一樣的年齡，有些甚至比杜小弈還小，卻因?yàn)槌錾淼木壒?，身上連件完好的衣物都沒有，沐輕輕不禁有些感慨。
待臺上一場完畢，王掌柜將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契約書，拿到了朱班主的跟前，待他簽字按了手印后，這才拿給沐輕輕，讓她過目并簽字。
所有的手續(xù)都弄好以后，沐輕輕這才從懷中掏出了那份話本，遞給了朱班主：“朱班主，這里面是我要求你們排演的戲文，您先過個目，有什么問題您同我說。若是您覺得沒問題的話，十日之后，我希望你們戲班在悅遙樓內(nèi)，就表演這一場戲，連演三天即可?！?p> 朱班主接過話本，低頭看了片刻，半晌，才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沐輕輕，問道：“這……這講述的是一位圣僧和一位女皇帝之間的情事？！”
沐輕輕拿給朱班主的戲文，正是從四大名著的《西游里》里面，摘抄自“女兒國”的那些經(jīng)典片段。雖然，沐輕輕更改了不少細(xì)節(jié)的地方，但故事的大體框架，并不曾改動。沒辦法，為了給‘悅遙樓’吸引生意，沐輕輕只能以‘奇’制勝了。
不管是什么朝代，什么時空，像這等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應(yīng)當(dāng)都足以賺取眾人的同情及眼淚。尤其是結(jié)局遺憾的故事，更是會讓看過故事的人們，平白增添不少遺憾與不甘，并且念念不忘許久。這樣對于‘悅遙樓’口碑的提升，必定會極為有利，會比現(xiàn)在更上一層樓。
沐輕輕點(diǎn)頭應(yīng)道：“對呀！不過您放心，這只是個神話傳說里面的故事而已，沒有映射任何人，跟大炎朝更是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您可以放心演繹?！?p> 朱班主聞言，還是有些猶豫：“可是……這會不會有些過于違背常理了？”
沐輕輕笑了笑：“我這話本里的故事，違反大炎朝的律法了嗎？”
朱班主搖了搖頭：“這倒是未曾?！?p> “那朱班主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
沐輕輕淡淡一笑，“您放心吧，若是當(dāng)真有什么不妥，有人追究，您只管將我推出去便是?！?p> 朱班主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掌柜，見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也一咬牙，應(yīng)道：“好，那我們?nèi)珣{沐姑娘吩咐。剛剛還請沐姑娘勿怪，我手底下畢竟有十幾號人等著吃飯呢，就算不顧及我自己，我也要為他們負(fù)責(zé)?！?p> 沐輕輕自然理解朱班主的難處，又豈會因?yàn)檫@點(diǎn)小事，就斤斤計較？！聞言，擺了擺手，道：“不妨事，朱班主不必在意，那若是沒什么問題，您看看就挑個時間，先開始練起來吧！到時候我會全程陪同，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牡胤?，我們可以隨時更改?！?p> 朱班主道：“是，沐姑娘容我去同他們商議片刻，待會兒就把具體時間定下來?！?p> 沐輕輕點(diǎn)頭應(yīng)道：“好，我就在此，等著朱班主的答復(fù)。”
沐輕輕看著朱班主，去到那兩個明顯是戲班子內(nèi)部頂梁柱的一男一女身邊，三人低頭跟商議著什么。
等人的時候最是無趣，就在沐輕輕百無聊賴間，朱班主終于走了過來。
朱班主對著沐輕輕行了一個拱手禮道：“沐姑娘，不知這個話本，今日是否可以留在此處？我們打算先熟悉一晚，待到明日搬完家后，您那邊空閑下了以后，就可以直接過來。我們在演練的時候，正好可以給您過過目?！?p> 沐輕輕站起身，甚是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朱班主了，若是您這邊有什么需求，只管找王叔便是，他會幫您置辦妥當(dāng)?shù)??！?p> 朱班主聞言，立刻朝著王掌柜拱手示意道：“明日搬過去，肯定有諸多不懂之處，到時候就有勞王掌柜了?！?p> 王掌柜回了一禮后，道：“朱班主不必客氣，有任何需要只管找我便是。時辰不早了，小姐還有事，我們今日就先行告辭了。”
“好，我送送二位。今日真是辛苦二位走這一趟了，二位請慢走！”
“朱班主客氣了，我們也算是互惠互利，您留步，我們告辭了。”
三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后，朱班主躬身將二人送到了門外，目送著二人的馬車慢慢遠(yuǎn)去。
沒想到，能在戲班子解散之前找到一個不錯的靠山，朱班主心中甚感欣慰，總算是沒有愧對朱家的祖師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