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青青子衿(五)
因?yàn)閼械们埔娳w昇那幅嘴臉,貝錦堯站在院子中,兀自等著太醫(yī)出來。
展林領(lǐng)著太醫(yī)從房內(nèi)走過來,貝錦堯抬手示意太醫(yī)不必多禮,出聲詢問道:“趙二公子如何了?”
太醫(yī)答道:“回世子爺,趙二公子除了受到些驚嚇以外,身上并無其他損傷?!?p> 貝錦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身上的那些藥粉,是做什么用的,先生查出來了嗎?”
太醫(yī)搖了搖頭:“老夫無能,沒有查出那藥粉的效用,只不過……”
太醫(yī)說著忽然頓了頓,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貝錦堯見狀,追問道:“只不過什么?”
太醫(yī)猶豫了一下,回道:“藥粉里面有一位藥的成分似乎是……是有令人‘不舉’的功效,不過,老夫暫時還不能確定,還要回去以后仔細(xì)研究一番才行?!?p> “……”
貝錦堯描摹著樹枝的手指聞言一頓,微微抿了抿唇,靜默了一會兒,回過身對著太醫(yī)道了聲謝:“好的,我知道了,多謝先生?!闭f完,示意展林將賞銀遞到太醫(yī)的手里。
太醫(yī)接過銀子,有些受寵若驚道:“多謝世子爺了。”
“先生客氣了?!?p> 貝錦堯說完,轉(zhuǎn)身對展林道,“展林,你親自將先生安全送回府中,另外,等二公子能走了,讓展非將他直接送回趙王府即可?!?p> “是,屬下遵命?!?p> 展林說完,便與太醫(yī)一起同貝錦堯告了退。
兩人離開以后,貝錦堯抬頭看了一眼暮色漸濃的天空,微微蹙了蹙眉。
沐輕輕坐在院子內(nèi)的搖椅上,捧著盤葡萄吃得正香。一旁的杜小弈,正一臉憂郁地捧著另一盤葡萄,一顆一顆地往自己嘴里送。
“姐姐,你當(dāng)真不打算去‘醉云閣’了?”
“嗯?!?p> 沐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托人跟芝蘭姐姐說過了,我剛?cè)浅瞿敲炊嗍?,現(xiàn)在過去,不是給芝蘭找麻煩么?!?p> 杜小弈又塞了一顆葡萄到嘴里,緩緩開口問道:“那姐姐真得打算離開京城了?”
沐輕輕捏著葡萄的手指一頓,怔了怔,才道:“嗯,留下來也沒什么意思,這邊有權(quán)有勢的人太多,我做事情總是畏手畏腳的,不能隨心所欲,太憋屈了?!?p> “唉!”
杜小弈深深地嘆了口氣,“姐姐要是離開了,我就沒有師父了?!?p> 沐輕輕聞言,笑了起來:“你再拜一個師父啊,先不說我現(xiàn)在還不算是你的師父,你小小年紀(jì),總不至于這輩子就認(rèn)一個師父吧?”
杜小弈沖著自家這個沒心沒肺的師父姐姐,撇了撇嘴,低著頭悶悶道:“嗯,我就打算認(rèn)一個師父了,其他人都只知道讓我順著他們的意思做事,我覺得特別沒意思?!?p> 沐輕輕見狀,放下手里的盤子,拍了拍杜小弈的肩膀,自顧自地安慰他道:“嘿,別這樣。姐姐告訴你,人這一輩子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人,全都只是自己生命里的過客而已,走走來來的才是常態(tài),你得學(xué)著看開點(diǎn)?!?p> 杜小弈反問道:“可是你本可以不必離開的啊?!”
沐輕輕嘆了口氣道:“你當(dāng)真這么不舍得姐姐離開?”
杜小弈急忙點(diǎn)頭:“當(dāng)真!雖然姐姐有時候做事傻乎乎的有些沖動,還總是挖苦我,可我就是喜歡姐姐,只想跟姐姐待在一處練功、習(xí)武,做什么都行。”
“……”
要不是察覺到杜小弈這會兒的情緒莫名有些感傷,沐輕輕真想敲爆他的狗頭!哼,你才傻乎乎!你超級無敵傻乎乎!
沐輕輕仔細(xì)想了想,杜小弈說得倒也沒錯,她確實(shí)不是必須非要離開京城不可。
其實(shí),自從來到京城,除了遇到那些不長眼的人比較憋屈以外,其他的事情還是很和沐輕輕心意的。無論是芝蘭、杜小弈,還是那個傲嬌到不可一世的貝錦堯,對她都還不錯。
可就是這‘權(quán)勢’二字,實(shí)在讓人太過憋屈了,自己倒是無所謂,但總是連累身邊的人,這讓兩世為人的沐輕輕,著實(shí)煩悶不已。
沐輕輕有些郁悶地捏了一個葡萄,吃完以后,才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正準(zhǔn)備開口說些什么,就聽見自家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叩叩叩!”
沐輕輕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杜小弈:“難道我們倆今天的事情暴露了?”
杜小弈搖了搖頭:“不可能吧?我們當(dāng)時包裹的那么嚴(yán)實(shí),誰會認(rèn)得出來?”
沐輕輕正欲再說話,敲門聲音又大了一些。
“叩叩叩!”
沐輕輕皺了皺眉,抬手指了指自家的院墻,對杜小弈道:“我去瞧瞧,你先回去。”
杜小弈急忙搖頭拒絕道:“不,我不走,我要跟姐姐一起共進(jìn)退!”
沐輕輕聞言,抬手沖著他的額頭敲了個暴栗:“笨蛋,共什么進(jìn)退!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誰嗎?再說了,就算真是過來抓我的,以姐姐的身手隨隨便便就可以走掉了,倒是你留在這邊礙手礙腳的,反而妨礙我??熳甙?,一會兒你在隔壁要是瞧著不對勁,就趕緊回到‘杜府’去,姐姐的安危,用不著你擔(dān)心?!?p> 杜小弈雖然不甘心,卻也知道沐輕輕說的是事實(shí),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舍地看著沐輕輕,道:“那姐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你安全了,記得回來找我?!?p> 杜小弈說完,便一步三回頭頗為不舍地走到圍墻邊,然后縱身翻過圍墻,跳到了自己的院子內(nèi)。
“……”
沐輕輕看著杜小弈剛剛那套,仿佛他們即將要生離死別的動作,甚是無語。不就是遇到一點(diǎn)小麻煩,自己打算離開京城幾日避避風(fēng)頭,這小鬼怎么弄得跟這輩子都見不到面了似的?!
外面的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沐輕輕暗自嘆了口氣,幾步躍到了門前,手里捏著幾根銀針,隔著門板出聲詢問道:“誰?”
外面的敲門聲應(yīng)聲停了下來,展林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jìn)來:“沐姑娘,屬下展林,我家世子有事找您。”
對于展林對她自稱屬下的事情,沐輕輕并沒有注意到,她一聽到貝錦堯在外面,立刻就將手里的銀針收起來,伸手拉開了門。
門外,貝錦堯披著一件月白色的披風(fēng),靜靜地佇立在門前,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仿佛將這人的周身染上了一層瑩白如玉的光芒一般。
一旁的展林看見沐輕輕開了門,沖著她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便徑自退到了一旁。
沐輕輕見貝錦堯沒有主動開口詢問的打算,便主動開了口:“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貝錦堯“嗯”了一聲,道:“去了‘醉云閣’,芝蘭說你不在,我就過來了?!?p> 呦呵,這是已經(jīng)去‘醉云閣’找過自己一圈了?
沐輕輕心中暗暗偷笑,面上卻還是做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側(cè)身讓出了一個通道:“你有事進(jìn)來說吧?!?p> 貝錦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腳走進(jìn)了院子。
沐輕輕瞧見守在門口的展林沒有一起跟進(jìn)來的打算,便順手關(guān)上了門,跟在貝錦堯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了進(jìn)去。
剛走到院子內(nèi),貝錦堯便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沐輕輕道:“我今日來,是有事問你?!?p> “嗯。”
沐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什么事,你問吧?”
貝錦堯看著她,道:“你今日給趙昇下的是什么藥?”
“?。?!”
沐輕輕聞言一驚,不知道貝錦堯是真得認(rèn)出了自己,還是故意在詐她,于是,立刻裝傻道,“啊?世子爺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diǎn)都聽不懂呢?!”
貝錦堯早就料到沐輕輕不會輕易承認(rèn),見她裝傻,也不同她多做爭論,直接道:“你若是不清楚情況,我就讓展林去問問住在你隔壁的那個小鬼,相信他知道的應(yīng)該會比你多一些?!?p> 貝錦堯說完,便轉(zhuǎn)身欲走。
沐輕輕見狀,立刻拉住了他的衣擺,阻止道:“哎,世子爺,別去,別去。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還不成嗎?!”
貝錦堯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看了一眼她拽著自己衣擺不放的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
沐輕輕松開手,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道:“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藥物,就是一種三個月內(nèi)不能行房事的藥而已?!?p> 雖然早有猜測,但貝錦堯聽到她親口說出來,還是微微皺了皺眉:“你到底是從哪里弄來這么多混賬藥的?”
沐輕輕不服氣地反駁道:“哪里是混賬藥了?!這可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研制了一晚上,才制出來的,小奕說可以幫我賣到五十兩一包呢?!”
貝錦堯聞言,忍無可忍地打斷她道:“你這些日子沒事做,就是在研究這些東西?”
沐輕輕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攸c(diǎn)了點(diǎn)頭:“對呀,你不肯讓我接我的老本行差事,我現(xiàn)在只好靠賣藥為生了?!?p> 貝錦堯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除了這個,你還研制出了什么藥?”
“時間太短,我也沒研制出幾樣,就只有一些吃了之后讓人半個時辰內(nèi)動憚不得的藥,以及逃跑的時候,用起來比較有效的幾味藥而已。世子爺,你有需要嗎?我可以便宜一點(diǎn)賣給你的哦?!?p> “……”
貝錦堯簡直被沐輕輕氣得腦仁疼,暗自舒了好幾口氣,才開口道:“這些藥以后只許你自己留著護(hù)身用,不許做出來賣給外人!”
“?。繛槭裁窗。???”
沐輕輕滿臉不解。
貝錦堯冷哼一聲,道:“沒有為什么,本世子說不準(zhǔn)就是不準(zhǔn)?!?p> “可是……”
沐輕輕還欲爭辯,貝錦堯轉(zhuǎn)身看著她,用少有的嚴(yán)肅語氣開口道:“沐輕輕!你當(dāng)真以為,你上次被人設(shè)計(jì)追殺是偶然嗎?”
沐輕輕聞言,有些愕然:“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貝錦堯道:“我只知道,你若是不聽我的話,你這條小命,遲早要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