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只用晚上的兩個小時就找好了房子,招呼欣陽每天培訓(xùn)完過來住。
“你回國才多久,搬了兩次家了。”欣陽替程成哀傷。
程成賣力拖著黑乎乎的地板,說:“所以必須多賺錢買個自己的房子,不想搬就不用搬?!?p> 欣陽說:“不是房子的問題,是里面那個男人的問題。”
程成說:“這世上不得善終的愛情,有些是自己折騰的,有些是天災(zāi)人禍?!?p> 欣陽百感交集地問:“你還相信苦盡甘來嗎?
程成直起腰,沉吟一下說:“吃什么苦都要有個限度,總不能把吃苦當(dāng)成享受,像珍饈美味一樣吃個沒完沒了?!?p> “你真沒事?”欣陽問。
“沒事,真沒事。”程成笑笑,繼續(xù)拖地板。
第二天欣陽一早去培訓(xùn)了,程成請了一天假想把屋子衛(wèi)生做完再好好歇歇。一直忙到了下午,匆忙租來的屋子總算有了些適合居住的模樣。
程成看看時間,下樓買了菜。她將要在這個出租屋里住上好一段時間,應(yīng)該跟欣陽像在美國的時候一樣,好好吃頓搬家飯。
菜備好,肉湯煮在爐子上,她終于累得躺在了沙發(fā)上。窗外進來的風(fēng)對著沙發(fā)的位置吹,吹得她頭疼,她起身去把所有窗都關(guān)緊了。
她再回到沙發(fā)上躺著。這時候,任何語言都不足以表達的痛感才像最沉重的被子一樣覆蓋了她。
原來還是會疼的,她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疼過無數(shù)遍的心早就結(jié)了繭子。就象老天爺在造出了太陽、月亮、地球、生命的時候,另一只更強有力的手又把一切推回黑暗,一切的欣欣向榮又回到了混沌。
爐子上煮的肉湯沸了,湯往外撲騰著,把煤氣給撲滅了。
程成太疲倦了,迷迷糊糊中好象聞到了什么氣味,但卻動不了,也不想動。她就那么在沙發(fā)上慢慢睡著了。
大門擰開了,欣陽被濃烈的煤氣味刺得退了出去。忽然想到了程成,她驚恐得就要大叫,捂著鼻子沖進屋內(nèi)。程成緊閉雙眼側(cè)著身子躺在沙發(fā)上,手臂垂著。
欣陽根據(jù)一點常識,把所有窗戶打開,沖到屋外叫了120,然后再沖回客廳抱住了程成。
程成一動不動,欣陽抱緊了她,一只手在她還有溫度的臉上慌張地拍著,想將她拍醒?!俺坛?,程成……”她忘記了屋里還彌漫的燃?xì)?,放聲大哭?p> 程成在醫(yī)院里脫離了危險但繼續(xù)睡得人事不省,欣陽辦好所有手續(xù),請好護工,然后奔去了星航英語的寫字樓。她要找余航算賬。
她從小不知撒潑為何物,面對著余航,憤怒讓她失去了一切基本教養(yǎng)。
“你還算是個人嗎?你知不知道程成為了想賺錢給你,在美國700多天沒有休息過一天,每天從天不亮一直辛苦到凌晨,我?guī)缀蹙蜎]見她好好吃過幾頓飯?!彼鸾兄?。
“我并沒有讓她在美國賺錢給我?!庇嗪酵纯嗟財Q過頭去。
欣陽悲憤地說:“是的,是她自討苦吃,是她把感情強加給你對嗎?可是當(dāng)初是誰根本不愛她還要拖她下水?她真是遇到了世間最冷血的人,她要是死了,你能心安理得去開始新生活嗎?”
公司其他人聽到了喧鬧,紛紛往這邊過來。不知誰聯(lián)系了大樓物業(yè),兩個精干的保安上來要把欣陽拉出寫字樓。
“別動她!”伴著一個熟悉的聲音,欣陽被堅定地拉進了一個懷抱。那懷抱一如在她大一那年的BJ火車站,在潮涌般的人群中,他毫不猶豫地?fù)硭霊选?p> 正在這里幫忙的周茉莉和曾榮也過來想圍觀余總的八卦,卻看見余航低頭頹唐地站著,時輝將一個女子緊緊抱在懷里。
周茉莉莫名驚詫:“天哪!這女的是誰呀?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
曾榮撓撓頭,說:“是你嫂子,不,是前嫂子,哎呀,前嫂子還是現(xiàn)嫂子我也搞不清楚了,就是去美國留學(xué)那個?!?p> 周茉莉恍然大悟,溜到時輝和欣陽旁邊,大聲說:“嫂子,你要是再不回來,你家的好男人我可就要啦!”說罷哈哈笑。
欣陽正抬頭怔怔看著時輝,聽見耳邊周茉莉清脆甜美的聲音,同樣的聲音曾在那次電話之后反反復(fù)復(fù)地盤旋于她的腦海中,她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她掙開時輝的胳膊,看到了周茉莉,她正俏皮地對她笑。
回到醫(yī)院,欣陽在程成的病床前坐了許久,程成才終于像睡過一個長覺一般醒來。
欣陽說:“你不要嚇我,你怎么會傻到想自殺?”
程成臉上漸漸有了些血色,雙唇卻仍然焦枯蒼白,慢慢說:不是,我不想自殺?!彼撊醯匦π?,看到欣陽眼中的擔(dān)憂,補充一句,“你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嗎?我怎么會想死,活著挺好的。而且,那還是人家房東的房子,我哪有那么壞?!?p> 欣陽聽著放心下來,推開病房門出去,余航正站在走廊里一動不動。她掩上門問程成:“要讓余航進來嗎?”
程成搖搖頭,說:“不要,該了結(jié)的,遲些我會了結(jié)。”
她看向窗外,大片的紫荊花開得正盛。
程成出院那天,欣陽聯(lián)系了燃?xì)夤?。她在程成的出租屋門上看到了“燃?xì)夤艿勒耐ㄖ獣?,燃?xì)夤咎嵝堰@個住宅管道老化,再不按要求整改就會停止供氣。程成找房子找得急,房子里的許多情況都沒仔細(xì)搞清楚。
“你爸媽不過來看看你嗎?”欣陽問。
程成說:“爸媽讓我回老家去工作,不過我沒花他們的錢留學(xué),可以不用聽他們的話?!?p> 程成在口袋里摸到一張名片,是裴民秘書的,她看了一眼,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
欣陽說:“裴民怎么不找你演一出'徹底離開余航,別再糾纏他,我給你500萬'的戲碼?不,現(xiàn)在通貨膨脹,起碼要1000萬吧?!?p> 程成笑說:“他傻么,1000萬直接給余航效果更好。不過,裴民可比那大方多了?!?p> “我真不明白時輝為什么還要給余航這種人做事。”欣陽說,“大概時輝對余航并沒什么不可替代性,余航對時輝倒是不可替代?!?p> 程成說:“也不是這樣,他們互相依靠的戰(zhàn)斗友誼,是你和從前的我都進入不了的領(lǐng)域。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你不要越界了,想用你的看法強行改變時輝的生活,既不聰明也不善良。女人是女人,事業(yè)是事業(yè),男人不會混為一談的?!?p> 時輝知道欣陽第二天就要回G市,晚上下了班過來找她吃宵夜。
馬路兩邊的景致已經(jīng)比從前變化了許多,讓欣陽看花了眼。時輝提議去吃附近新開的潮州砂鍋粥。
他點了一大鍋粥外加一大堆炒粿條、炒田螺、蠔仔烙之類的。
欣陽問:“這么多,還有其他人要來嗎?”
時輝說:“沒有啊,就我們倆,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慢慢吃?!?p> 欣陽吸著田螺,想起了她本子上的一個紀(jì)念日。她把那個日期說了兩遍,問時輝:“那天,你在哪里呢?”
時輝有些迷惑于這個問題,太久之前的時間了,但他沒去問緣由,拿出手機記事本翻著日子。他現(xiàn)在竟然還養(yǎng)成了這個好習(xí)慣。
“那天早上我出去給周茉莉拍照了,天氣不好還淋了場雨,下午是去公司上班?!彼x了讀記事本上的記錄,問,“那天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欣陽想想說:“沒有,就是我聽程成說你把國企的工作丟了,想問問你,但是電話沒找著你?!?p> 時輝感動地說:“原來除了我爸媽,還有你想著我的工作?!?p> 欣陽說:“這頓夜宵就算是向我表達深深的感謝吧?!?p> 時輝殷勤地給她裝了一碗粥,說:“用一頓夜宵來感謝你,是不是太俗也太不夠分量了。”
欣陽埋頭大口喝起了粥,問:“時琳還好嗎?有沒有男朋友?”
時輝慣性地要踩一踩他妹妹,說:“她這種從小被慣壞的,誰敢找她做女朋友?”
欣陽猜時琳眼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跟她一樣知道了,賀之均結(jié)束了一年的訪問學(xué)者即將回國,但不是一個人回來,而是跟丁薇薇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