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天從萬俟臨淵那邊回來,越發(fā)的感覺世態(tài)炎涼,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拖著一副皮囊行走于人世間,看得個許多世態(tài)炎涼與人心不古,但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家人。
他真是沒想到萬俟那家伙家的孩子,竟然如此的蛇蝎心腸,竟然想咒老子先走。
余承天晃晃悠悠的走回秀春樓,這時他看向周圍,房間里除了他這個孤寡老人外,就剩下桌上的好幾封信。
他揉了揉幾下眼睛,好似兩眼昏花似的手抖著拿著其中一封信,來信人是余椹。
“父親,自從幾年前一別,咱們已有好幾年未見。
兒子知道自己有罪,雖然一直以許功勛報國,但于家卻做得比大哥和小妹還要不稱職。
如今兒子在將軍麾下,將軍教會我如何為人處世,如何善意待人,我雖愚笨,好些年不懂將軍的意思,但如今了解卻也不算晚。
父親,每當(dāng)月圓之時,我總是想起兒時之事,有時還會害怕您會想我,但只要我一想到我以前多么的皮,大概您也不會太想念我?!?p> 余承天看著余椹這些話語,竟然直直的紅了眼,他忽然看向搖曳的燈燭,老淚縱橫滿臉。
“阿椹,將軍既教你以做人,想必是會想辦法保全你的。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能再教你什么,惟愿你事事順心最好。”
余承天又打開了第二封信,是余歡的,余承天一愣,他顯然有些驚訝,自己的女兒竟然也離開了京城,去了那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
余歡這樣說道:“父親大人,當(dāng)您看見這封信時,我已然去了姜南的洛河,請原諒我不辭而別,小歡只是想做一件事情,為阿槿做一件事情。
您放心,此去路途定當(dāng)安穩(wěn),父親勿掛念。
我也已經(jīng)知曉了父親與萬俟叔父的事情,還請父親不要將其記于心間,我與大哥和二哥,我們都是你永遠(yuǎn)的依靠。
父親大人要開開心心的等著我回來,回來時給您帶洛河有名的糕點,還有桂花酒,也一并給您帶回去,您不是特別想喝么?”
另外,余歡還在信紙下寫了一句話:城南霸王花,向陽。
余承眉頭一皺,眉毛與眼睛差點混到了一起,他嘀咕道:“城南霸王花,李向陽。小歡是怎么認(rèn)識他的?我沒跟她說過此人吶,莫不成……”
余承天帶著懷疑的心思又打開了第三封信:“阿謹(jǐn)這是去尋寶了?還是前朝的寶藏,阿槿你糊涂啊,那前朝之寶早被襄鬼給獨吞了,還有什么破寶藏?”
余承天真是越看這些信越覺得自家兒女真是……一言難盡。
他揉搓了幾下臉,將苦意揉走,隨后走上夏意微風(fēng)吹拂的街道,三兩下竄到了城南。
城南霸王花李向陽,原是他好友,本是前朝一員文職官,因著某事遭貶謫,才落得個半身清閑。
余承天敲響了霸王花的家門,霸王花的侍從見是他,趕緊簇?fù)碇M了家門。
小侍從今年看著只有十來歲,余承天仔細(xì)打量他一些,小侍從年齡雖小,但性格還算開朗。
“你們李先生現(xiàn)如今如何了?”
小侍從低聲道:“先生還是那樣,自從與您分別之后,他已然是如同病入膏肓,再加上腿腳也不利索……但是我看先生每天都以笑面世,也無從知曉他這笑意從何而來。”
余承天忽然笑意滿滿:“那老家伙啊,他要是不笑,那才怪了呢?!?p> “哎喲,我看看這是誰來了?這是那邊吹來的春風(fēng),竟然把你給吹來了,快里面進,里面進?!崩钕蜿栕鴤€小輪車,腿腳還是不方便。
余承天嘿嘿笑著喊了幾聲老家伙,又喊了幾聲霸王花。
“不準(zhǔn)喊我霸王花!”李向陽努著鼻子指著余承天。
余承天嘿嘿笑幾聲,待小侍從離開后,才正襟危坐,不茍言笑起來:“霸王花是愛稱,你不是自小就知道了?以前還舔著個臉求我這樣喊你,現(xiàn)在又是如何?”
李向陽無奈一笑,揉搓幾下臉頰:“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p> 余承天一拍桌子:“你倒是給我說說,現(xiàn)在怎么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換成李向陽正襟危坐、摩挲幾下下顎道:“承天,如今已然是大姜王朝,霸王花是為了對付以前的暴政,現(xiàn)在哪需要?”
余承天無奈一撇嘴:“向陽,如今的時代你覺得如何?王帝是否向著百姓,百姓是否接受王帝的愛戴,朝綱是否利于國家發(fā)展,是否無人彈劾超官?”
李向陽沉默了,如今的王帝雖然年齡不大,又豐功偉績,但是百姓們卻不能得以安居樂業(yè),國泰并不民安,到處可見的不是稱頌,而是載聲載道。
李向陽忽然嘆氣說:“承天吶,你如今已然不是居于高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道理你總理解吧?我們這一代人,已然是已經(jīng)終于垂暮之年了,還想那些無用的干嘛?”
余承天卻義憤填膺地指責(zé)于他:“霸王花你糊涂啊,難道你我自小學(xué)得的那個《四書》《五經(jīng)》大明道理,都被一腔熱血喂了狗不成?你難道忘了我們的職責(zé)與使命?”
李向陽忽然嗤笑:“承天,你說的是那個職責(zé)?奉的誰的命令的職責(zé)?”
余承天一巴掌已然到了他的臉旁,怒聲道:“我們奉的是天地仁義,職責(zé)是忠君愛國。向陽,老祖宗跟你說過的話,你當(dāng)真一字都不記得了么?”
李向陽忽然攔下他的手,笑著說:“老祖宗的話,我自然是記得的。但是你看我如今這個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連正常的行走我都做不了,還怎么談那些個道義?”
余承天根本無法跟他斗嘴皮子,這家伙這些年來一直都無人斗嘴,偶然遇見我肯定是要說個痛快,可如今這形勢,已經(jīng)不允許他們擅自做主了。
余承天沉下氣來問:“你與余歡是怎么認(rèn)識的?”
李向陽愣了下:“余歡是誰?我不認(rèn)識啊,你怎么這么問?!?p> 余承天沉默了,片刻后他拿出那封信,讓李向陽看了眼下面的落款。
李向陽一愣琢磨著:“我不認(rèn)識你女兒,但是這清秀的字體,我好像從哪見過?!?p> 待李向陽愣了好大一會兒后,他才拍起了大腿:“承天,我想起來了。之前我遇見一伙盜賊,差點送了小命,還好被一女俠救了,她這個字體我認(rèn)識。”
余承天更是愣住了,我怎么不記得我家女兒救過你小子。
“我女兒什么時候救得你?”
李向陽認(rèn)真道:“已有三個月零五天了。”
余承天怒聲道:“你還記得這么清楚?是不是想討打。”
李向陽嘿嘿一笑:“怎么,我女俠讓你來找我的?”
“什么鬼的女俠?那是我女兒。”余承天這半輩子的溫聲溫語,如今已經(jīng)早已隨著微風(fēng)慢慢消散。
李向陽點頭道:“沒錯,那是你女兒,可也是我的女俠。說吧,我女俠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余承天提溜幾下眼珠,這下正好,原來小歡喊我前來是這用意。
“你女俠讓你以后聽我的,聽從我的調(diào)遣?!?p> 李向陽白他一眼:“老不死的,你可不要在我面前?;槪遗畟b肯定不會這樣吩咐我的。”
余承天嘿嘿笑幾聲:“你女俠跟我性格相通,她絕對著這個意思。我不騙你?!?p> 李向陽再三思考后,決定還是信了他,說話卻大有一番破罐子破碎的感覺:“行吧,你就說你想干嘛吧?”
余承天一副狐貍眼:“不如……咱們?nèi)ヌ宋骱影??!?p> 李向陽看著他無奈了好幾番,而后道:“好啊你余承天,和著你就在這等著我呢是吧?我還必須得隨你跳下這泥潭?!?p> 余承天攻心道:“哎呀我的好向陽,你就當(dāng)給過去留個結(jié)束語吧,我覺得你肯定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p> 李向陽無奈嘆道:“怪就怪我倆是發(fā)小,你就專挑發(fā)小捏軟柿子,知道我這好說話,你怎么不去找賴霸王呢?!?p> 余承天無奈的搖搖頭:“賴霸王那一副大塊頭樣,哪有你智慧與相貌并存?!?p> 李向陽白他一眼:“先吃飯吧,我早飯都沒吃。你也在我這待上幾天,放松放松。”
余承天這才應(yīng)承下來,歡喜的推著他往前廳去,準(zhǔn)備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