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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秦九書

第四章 君家酒美令郎美

與秦九書 卷郎 1991 2023-04-30 18:04:35

  朝廷要派人來練兵臺協(xié)助操練新軍之事,作為金陵太守,翁青山一開始就得了消息。

  秦梁立朝四百三十余年,自打平息江東武將作亂之后,地方武官實(shí)權(quán)逐漸被削弱。至今年冬,地方到任管理兵權(quán)官員一水地都演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但金陵眾將士因不服管教滋事挑釁的也越來越多。

  翁青山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六月初從姑蘇長史被調(diào)任到金陵擔(dān)任太守一職以來,對于練兵臺那一群無法無天的新軍,他深深感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夙夜難寐的同時,處境也日益變得尷尬起來。

  更要命的是,那群囂張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有事沒事就結(jié)伴去淮河春樓找妓女喝花酒,爭風(fēng)吃醋,打架斗毆,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城中百姓怨聲載道,直罵翁青山是個草包太守。

  翁青山心里苦啊,大半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做官,眼看著晚節(jié)就要不保,只好在任期連兩個月都沒滿,就向主上委婉請辭,表示自己垂垂老矣,無力勝任金陵太守一職,故愿讓賢告老還鄉(xiāng),落葉歸根。

  結(jié)果主上他老人家不許,批復(fù)道:“愛卿年方五十,身壯體胖,正值華年,何不思報國耶?”

  主上的批評很重,翁青山?jīng)]法子,只得轉(zhuǎn)變策略,在每日請主上安的奏本里一點(diǎn)點(diǎn)夾帶私貨,今兒個說自己謹(jǐn)聽圣訓(xùn)沉迷公務(wù),明兒個說自己廢寢忘食日漸消瘦,再后兒個說自己鞠躬盡瘁身心交病,總之意思就是我翁青山這個太守確實(shí)干不來,請朝廷趕快派一年富力強(qiáng)的校尉來協(xié)助操練金陵新軍。

  接連幾十天請圣躬安,主上被擾得不勝其煩,直接御筆一揮手書兩封命人快馬加鞭送至金陵,一封只寫道:“卿且靜候?!绷硪环鈩t語重心長曰,“朕安,卿若無急事,勿再上疏。切記!”

  于是乎翁青山在之后的一個月,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著朝廷能夠派個厲害的人物來替他挽回眼前這尷尬的局面。甚至早在半個月前頭,他就讓人給這位新來的校尉準(zhǔn)備好了下榻之處的日常起居用品和隆重的接風(fēng)宴。

  可是此時對著風(fēng)流跌宕的章貞,翁青山再三確認(rèn)敕牒是真的來自朝廷后,苦著一張胖臉,心中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金陵自古繁華,幾朝舊都,物阜民豐,一直是大梁重地。而今三千新軍嗷嗷待哺,等著朝廷派人來操練。他冒著觸犯陛下的生命危險一再上疏請奏,哪里想到朝廷居然給他派來了這么個人物來?

  長得倒是一頂一的好看,但一副嬌皮嫩肉吊兒郎當(dāng)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如何教練兵臺上那群本就不務(wù)正業(yè)的士卒信服?更何況,更何況這還是個不仔細(xì)看就看不出性別的女子!

  勿怪上月朝廷派人過來傳信,任他怎么問即將到來的校尉是哪位使君,那人怎么也不肯說。原來是永安侯家的章貞。從生下來就對外說是個貴公子,結(jié)果越長越像女嬌郎。要不是他早年見過那女匪趙勇為幾面,又聽過些傳言,差點(diǎn)就被瞞過去了。

  翁青山在心中重重地嘆了口氣。朝廷如此兒戲。御史臺那幫子酸掉牙的諫官們天天在朝堂上爭來斗去,不是你彈劾我,就是我攻訐你,就連陛下也時常被他們噴得無言以對,怎么到了永安侯那里,他們就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不過翁青山這廂對著敕牒心里百轉(zhuǎn)千回愁緒滿天,章貞坐在人家的官署里那是一點(diǎn)也不曉得。風(fēng)雪中趕了幾天路,她一進(jìn)金陵就把馬與包袱交給秦九,直奔翁青山這來了,現(xiàn)下乏得緊,眼看著靠著幾案就要睡著。翁青山抬眼見了,心里頭又多了一堆苦水。

  就在翁青山為此苦惱不已,在官署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準(zhǔn)備硬著頭皮給章貞接風(fēng)洗塵時,有屬下過來低語說九殿下來了。

  翁青山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接見的九殿下。甚至于事后回想,連翁青山自己也覺得,當(dāng)年進(jìn)宮面見主上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激動過。

  宴席上,翁青山叫了副尉裴自流和自家長子翁信作陪,又命人安排了歌舞助興。九殿下突然微服來訪,翁青山回過神來,不免又有些忐忑,生怕有怠慢不周之處。

  一曲畢了,翁青山敬罷一輪酒,拭了拭額頭沁出的細(xì)汗,瞧著寡言不語的九殿下和正端著酒杯與歌姬暗送秋波的章貞,朝翁信使了個眼色。

  翁信,字奉約,年方及冠,師從江南大儒裴銜老先生,因他父親調(diào)任金陵城,現(xiàn)下在金陵軍中擔(dān)任書令史一職。他跟隨父親應(yīng)酬多年,人情世故自是通曉暢達(dá),見他父親示意,于是點(diǎn)頭起身先給九殿下斟酒。

  九殿下也未推辭,飲罷,淡淡說道:“此番前來,并無要事,翁府君無需拘謹(jǐn),亦無需聲張?!?p>  翁青山連聲謹(jǐn)諾,額頭上的汗珠更大了。

  章貞掃了一眼,邊喝邊琢磨,師弟與臣下相與不是挺會來事的么,怎地一碰上她就跟吃錯了藥一樣,也不知溫柔敦厚些。

  章貞愛酒,方才欣賞歌舞時便獨(dú)自喝了不少,現(xiàn)時等到翁信過來給她斟酒,她素白的臉上已染上了一層紅暈,鳳眼微微上挑,一手舉著酒杯,一手半撐著身子,肆無忌憚地看了翁信片刻,歪頭向翁青山稱贊道:“君家酒美,令郎君也美?!?p>  翁信微笑著,面色未有變化,只溫和說道:“蒙章校尉謬贊。酒是家釀的秣陵春,章校尉若是喜歡,不妨再多飲幾杯?!?p>  章貞抬眼,笑意不絕:“非也,我實(shí)話耳?!倍笕嗡值沽藘杀?,也都一飲而盡。

  翁青山本來因?yàn)槌龊?,臉色便紅潤許多,章貞話一出口,他更是一張胖臉霎時漲成了豬肝色。

  翁青山有些憋屈。想他為官這么些年,雖說也沒干出啥驚天動地的大功業(yè),可是他對主上的一顆忠心真真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鑒,如今竟被一個小女郎當(dāng)面調(diào)侃,不由心中老淚縱橫,感嘆世風(fēng)日下世風(fēng)日下??!但上京城章家,連主上都不得不委曲求全幾分,他又怎么敢,于是翁青山望向九殿下,希望九殿下能為自己評評理。

  哪知九殿下望了眼章貞,雖然臉色比先時沉了些,卻也只是無關(guān)痛癢地說道:“章校尉不勝酒力,翁府君既已收了敕牒,煩請派輛馬車送她回去歇著?!?p>  翁青山兩眼一抹黑,一時遲鈍,竟也沒覺出有什么不妥,只抹了下汗珠子,說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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