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他這一句話,忍不住有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感覺。
宣姬卻是轉了半邊臉看向太子,“阿涼,我想買那個,我沒帶錢!”
太子無奈的伸手解下腰間的淺青錢袋,右手遞給了那半邊臉隱在彩燈下的人兒。
宣姬接了錢袋便是要急急邁開長腿要往那小攤前去,突然感到手臂處傳來一股拉力,她是差點一個沒穩(wěn)住摔倒。
宣姬有些疑惑地看著太子一把抓住她的手,眨了眨眼,只聽得太子低沉聲,“人太多?!?p> 太子感到她那直直的眼神,卻是有些躲閃低了下頭,臉上有些惱意,極力表現(xiàn)出一副淡淡表情,“走吧”
說著便自顧自地走在前面了一些,宣姬連忙跟上太子,嘴上有些忍不住嘀咕道,“剛剛還說人多怕丟了,這會又是一個人走的那么快…真是…”
太子挑眉回頭,隱隱帶著些威脅,“你說什么?”
宣姬手一動,抖開黑扇遮了遮自己嘴角,掩了半邊臉,連忙道,“咳咳咳,沒什么沒什么?!边@人耳力可是…好得很呢…閉嘴閉嘴…
夜市勾欄晚上是人聲鼎沸,一條街道兩邊皆是參差的小攤,一片喜慶祥和,五顏六色的燈籠高高掛在小攤頂上,后面的酒肆也是進進出出,熱鬧非凡。
各個小攤都盡力的吆喝著,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的小攤,唯獨,宣姬剛剛指的那一家的主人是散散漫漫地坐在那,似乎毫不在意有無人來光顧。
若是有人上前詢價,那婦人卻也是一點熱情也不加,只是回報個價。那人若是覺得合理、愿意要便可拿走;不愿的話,看著老板的那副模樣也是討不了價,便走開了。在這么一條街上,顯得突兀極了。
太子微微瞇了瞇眼,狹長的桃花眼中,卻是看不見其中的半分想法。前前后后人擠人,水泄不通,明明那么近個小攤,兩人硬是走了一刻鐘才到。
太子最是不喜和旁人接觸,好在宣姬是個急性子,看著那么多人,直接是擠了過去,太子就持著手面無表情地跟在宣姬擠出的那條路后走著。
仿佛…宣姬就是個沒有感情的開路人,想到這,太子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老板,那個是怎么賣的?”宣姬擠了擠,一把穿過人群,擠在了小攤面前,把自己手里的青色錢囊敲在小攤木桌上。
那老板慢慢抬起頭,太子才看清楚她的臉,心下只覺有一絲異樣穿過,直直的盯著那婦人。
她臉上滿是溝壑,臉皮干黃,像是被風吹敗了的,殘痕遍布的即將凋零的干花,干干瘦瘦的像是一副空架子骨似的,只是剛好能夠頂著那層皮。
她眼睛在那干巴巴的皮下轉了幾圈,緩緩抬頭看向宣姬手指的那個墨色的圓形玉佩中嵌著桃花的。細細一看,那墨玉色的周邊還泛著一絲玉色青光,太子皺了皺眉,這墨玉桃花處在這一堆靚麗顏色的配飾中確實是格外突出,可墨玉桃花,實在是難有人會喜歡這種近似黑桃花的,怎么看怎么不是那么好意頭。
那婦人伸出自己的干巴巴的手,每一塊骨骼都被顯示出來,莫名有些可怖,她細長干癟的直接劃過那塊玉佩,發(fā)出尖細的“吱呀”一聲,在這熱鬧的夜市中反而有些寒意。
她的聲音更像是生銹了的門栓,細長而慢吞,如鷹鉤目光直直落在宣姬身上,“你拿去吧…”
“婆婆,這怕是不好吧?”宣姬看著她,心下是覺得哪里有些怪異,卻又感受不出這位婆婆對他們倆的惡意。
“年輕人…你就拿著吧…”她干癟的手取下那掛在旁邊的墨玉桃花,果然在更亮些光下,有著更溫潤的白玉光澤,實屬難見。那老婆婆用干癟的如同枯枝的手捂住嘴,咳了幾聲,“汝何知,他日,吾且不尋來?”
“婆婆,此言何作?”太子打量著這個古怪至極的婦人,哪有人剛剛還一文不讓,這時又將這上好的墨玉桃花不取半分讓之?怪也!可宣姬這副表情確實不像和她有過半分交集的…
“既然給了你,就拿著,男子漢,頂天立地,磨嘰如斯,何成大事?”老婦人突然有些激動,抬手就將手里的桃花佩塞在宣姬手中,宣姬碰到婦人雞皮觸感一般的手卻是感覺冰涼一片。
老婦人塞過之后,連忙收回自己的手,將自己的手藏在自己黑袍袖里,嘴里帶著一絲怒意,不讓道,“趕緊離開,別擋著老身的生意了…”
宣姬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太子一把拽走,宣姬想甩開太子拉著的手,“誒,你…等…”
“走了…既然如此,不好多言?!碧涌葱н€是向著那小攤的模樣,手勁更是加大了些,那婦人是說不出來的詭異,早些離開便好。
“誒,不是啊,你放開我,怎么勁這么大!咱錢袋扔她桌子上了!”宣姬有些無語,這太子殿下不僅手勁大,這腳下速度也是非常人所比,這一拉一扯,便是出了好遠。晚上人烏泱泱的,想是再擠過去,怕是難得很??!
太子回頭看了一眼,那烏泱泱的人頭,心底有些不快,本就不太習慣這夜市人擠人的,這猶豫片刻,更是被擠的方向都有些找不到,太子一咬牙,便是腳下更快了些,將著宣姬如同拔蘿卜一樣給拉出人群中。
宣姬心里那個郁悶啊,只得屏著氣跟著太子一同腳下加快。到了人群較為稀疏時,太子便立刻松開了手。
“你身上是不是還有銀子?才不去拿的?”宣姬雙手扶著膝蓋,有些氣喘,真是人太多了,連這么幾步都是有些喘。
“不。”
“不?是還有嗎?”
“不,咳咳咳,本宮…我…那是本宮帶的…全部…”太子被宣姬充滿希冀的眼竟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你是…缺心眼嗎?”宣姬一個跳腳,差點把自己手中的折扇給弄飛,還好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你…應該帶人出來了吧?”
太子點點頭,看著太子點了點頭,宣姬松了口氣,可還沒等宣姬這口氣松完,就聽得某人低沉的說,“咳咳咳…他們出門…不帶錢的?!?p> 宣姬???
太子:暗衛(wèi)為什么要帶錢???
兩人有些大眼瞪小眼,宣姬忍不住爆發(fā),“那你還跑那么快?!你圖什么?”
被她一吼的太子有些懵,“人太多,擠?!?p> 宣姬真的很想吐血啊,就一個擠字?真是嬌氣得很!太子被她惡狠狠地眼光弄得有些心虛,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玉佩,總不能現(xiàn)在回宮吧?這許是過了一個時辰了,這宮門規(guī)定是人定后,任你是太子殿下,也不得再開了…咳咳咳…太子殿下莫名有些窘迫…
太子本是想著半個時辰忽悠忽悠她便回了的,怎道這人如此多,竟是擠了一個多時辰。
宣姬看著太子那副模樣,竟是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負氣地狂扇著自己手中的折扇大步向前走去。
太子本來想著去鎮(zhèn)國公府,可一抬眼看著那人搖著扇子滿肚子氣的走開了,便心下故意掩了掩自己的念頭,一個腳尖點地輕飛至宣姬身旁。
感覺到那白衣飄至身旁,宣姬合著扇子氣狠狠地砸著手,“走唄,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太子干咳了兩聲,“倒是有趣,本宮也未這般嘗試過?!?p> “好得很!”宣姬摸著手中有些溫熱的墨玉咬牙道。這玉確實是上好的,若是以價交換,許是那老婆婆吃虧,可此時宣姬只想甩了這桃花!
宣姬剛翻了翻眼瞼,就看見一條粼粼波光的玉帶河,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太子,“我們這是?”
“許是護城河。”
“護城河?”
“我們許是到了南門朱雀。”從東門長樂繞到了南門,真真是,好極了!
宣姬拉了拉自己的領口,一個跨腿躺臥在草坪上,那只拿著折扇的手搭在高高翹起的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支著頭看著面前的彩色的波動跳躍的河帶,只待微風輕扶起飄逸柔順的頭發(fā)。
宣姬一抬頭便不得不以仰角去看太子,本就高的很,這男人,竟是這個角度看著也是完美的像是陶瓷,宣姬想到這就有些沒好氣兒,“你坐?。 ?p> 太子纖細而骨節(jié)分明的玉指輕輕摸著自己腰間的白玉,“我不坐?!闭f完便微微閉了閉眼。
話音還未落地,就感到一股力趁他不備給他拉了下來,一個不穩(wěn)跌坐在地,耳邊傳來宣姬清朗放肆的笑聲,太子臉色有些不好,要掙扎著起來,卻是被宣姬有技巧的按著手臂,是動也動不了,“放肆!放開本宮!”
“不放!”
“你弄臟本宮給你的常服就算了,還累著本宮身上的!這可是月絲蠶白!”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是因為這個?我還以為你…哈哈哈哈哈哈”宣姬笑得有些捶胸,“這下,反正也臟了不是?”
太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可不是,臟了也就無礙了,挪出了自己的手調(diào)整個舒服的姿勢端坐著。
旁邊的宣姬仍是不羈的斜臥著,一黑一白,煞是英姿。
清風拂過,兩人都是看著河面,打了個冷顫,突然宣姬緩緩開口,“你知道嗎?據(jù)說三月十五,桃花仙人現(xiàn)世,會滿足有緣人一個心愿。許多男女都是乞求情感,于是桃花仙兒便成了當?shù)氐脑律瘛磕耆率澹麄兌紩谔一ㄏ沙酥蹃淼男『永?,放著桃花燈,像是這玉帶河上灑滿了桃花…許是有些許懷念了…”
宣姬的聲音越到后面越是有些帶著念想和低落,微微闔上了眼。太子仿佛只是靜靜的聽著又仿佛什么也沒聽進去。
兩人正是無言時,寒風刺破,有種凜冽寒意冒出,宣姬眉一皺,全身都警戒了起來。
面上不動聲色的,卻用著極低的聲音傳給身邊的素白端坐的人兒,“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