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柏抬腳踢開門,一進(jìn)屋就挨了一耳光,他抬眼看看,驚訝地看著自己母親。
“媽?”胡柏有些疑惑,驚愕地不能相信媽會打自己一耳光。
胡柏喝得迷迷瞪瞪,驚訝地說:“咋了,你也嫌棄我這個敗家子了?”
胡夫人恨恨地看著胡柏,眼里都是淚,咬牙說不出話來,無力地轉(zhuǎn)身走了。
胡柏進(jìn)屋看見那張黑白照片,撲到在靈位前跪下,抬頭問:“媽,是假的?是假的?是不是假的?”
胡夫人捂著嘴不說話,眼淚順著臉流下來。
黃橘抱著孩子站在后面,一臉哀凄。
“爸?!焙剜瑩u了搖頭,倒在地上。
自這日后胡柏一直沒有回家,胡亂地睡在辦公室里或者去李翠花家。
李翠花倚在門邊笑著招呼胡柏進(jìn)來,一身風(fēng)情,她越來越會笑,也懂得分寸和進(jìn)退,牢牢地將胡柏攥在手里,看著他哭他笑,自己就變得很快樂。
胡柏惡心,但他還是一次次要了她,一次次越陷越深。
齊大爺攤在那屋床上,捶著床有氣無力地喊:“你們......妖精......不要......臉?!?p> 胡柏倒在李翠花身上,斷續(xù)地聽到齊大爺?shù)穆曇簦ブ畲浠绨蛘f:“他還沒死?”
“礙事?!崩畲浠ɑ亓艘痪?。
“老不死的。”胡柏咒罵,動作更大,弄得李翠花哼了一聲。
文姨最近終于松了一口氣,除了掃大街沒有需要應(yīng)付的事情,胡柏整日醉醺醺的,看路都看不清楚,沒有時間來掃擾她。
而面對李翠花的為難,文姨早就不屑一顧,她操心的事情又只剩下柴米油鹽和丈夫的身體。
時文影一邊掃大街一邊想“覺民最近又開始熬夜了,發(fā)生什么了?子銘也沒來說啊。”
時文影想不透,覺民工作上的事她不懂,也從來不干涉,只是她還是擔(dān)心,畢竟覺民太直了,不懂周旋。
家里的米面要沒了,籃子里面空空的,雞蛋是稀罕物,好多年都沒出現(xiàn)在我家籃子里。
文姨等著父親工資買米買面,總要有點過年的樣子吧。
文姨等在客廳里,急得來回走。
門終于開了,父親空著兩只手回來,他尷尬地看著文姨,額頭上冒出汗珠,眼神有些躲閃。
“我......”父親說不出話,他不知道怎么跟文影說,自己一分錢都沒有拿回來,空著兩只僵硬的手站在門前,結(jié)巴了兩句終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文姨看著渾身僵硬,不自在地丈夫,張了半天嘴,也是什么都沒問出來。
“錢......借給長青了,他沒了工作,家里孩子老人孩子吃不上飯?!备赣H盡量組織語言,想將事情解釋得清楚一些,磕磕絆絆,只說了錢的去向。
他今天拿著工資出來,看著石長青夫人坐在工廠門口哭,旁邊兩個孩子也跟著哭,同事們都低頭走過去,子銘也沒有多余的閑錢,低著頭小步走了過去。
羅覺民想到長青那天被壓走時的眼神,掏出了剛領(lǐng)的工資。
他只能空著手回家,過一個吃不上飯的新年,帶著一柸黃土去看師父、岳父。父親跪在墓前紅了眼眶,哭得像個孩童。
他拍拍身上的土回家,見到時文影后又忍不住流了淚。
“文影,對不起,對不起。”父親抱著文姨一直道歉,口里說著對不起,肩膀聳動。
時文影聽著丈夫的聲音,感受著他身子的抖動,她知道,這個男人哭了。
“沒事兒?!蔽囊梯p松地說了一句。
他們兩人抱在一起,文姨一直安慰父親,說“沒事兒”,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倔強,心里那一點執(zhí)著讓他成熟也幼稚,也讓時文影無可奈何。
年關(guān)說到了就到了,時文影在心里納悶“還沒有聽到鞭炮聲就過年了?”
徐憶南腿又不好了,兩家也就沒在一起過年。
時文語一個人不慌不忙地做飯燉菜,收拾屋子,和平常沒什么兩樣,似乎一點年的氣氛也沒有。
徐憶南躺在床上看著他笑,他來來回回地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屋子里一點沒變,連一張年畫也沒買。
“憶南你看!”時文語獻(xiàn)寶似的叫徐憶南,將她從床上扶起來,讓她回頭看。
徐憶南一轉(zhuǎn)身,見后面墻壁被時文語重新裝飾了一翻,貼了一張大大的紅福字,看樣子是他自己寫的。
“我都忘了你還會寫對聯(lián)、福字?!毙鞈浤闲χf。
“以前不都是我寫的,咱家不能掛這些,再等兩年吧?!?p> 徐憶南點點頭,老人沒了,總要守三年的,怎么能貼對聯(lián)呢?
兩人簡單地吃了一頓飯,時文語非要一口一口喂徐憶南,徐憶南躲不過只能一口一口吃了,兩人互相看著,都忍不住笑了。
徐憶南看著時文語小心翼翼的表情,趁時文語轉(zhuǎn)身,低下頭偷偷笑了。
文姨和父親也是一樣,兩人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星星點點的戶戶燈光,兩人舉起了酒杯。
文姨特意買了一瓶便宜的白酒,兩人舉杯小酌了起來。
抿下一口酒,文姨臉漸漸紅了,臉頰微醺,有些搖晃。
父親抱起文姨進(jìn)了里屋。
相比于文姨他們的平淡,我這個年可是過得格外熱鬧,我們七個都發(fā)自肺腑地說“從沒有過過這么熱鬧的年”。
鞭炮聲一直不斷,從晚上一直響到第二天早上,連上了第二天的鞭炮聲,或者說連上了第二年的鞭炮聲。
家家戶戶門口都是嶄新的紅對聯(lián),我和羅石連著寫了幾天的對聯(lián),東家西家都拿著紅紙來找我們。
幸好羅石帶著畫畫的毛筆,我們從張老伯家借來墨塊,研開了沾上墨汁揮毫寫字,好久沒過寫字的癮了,我們兩人笑著,一直不舍得放下筆。
秦腔一直吼到后半夜,初一早上李沖和魚歸淵回來,一說話我們才發(fā)現(xiàn)李沖嗓子都吼啞了。大家一起笑他發(fā)聲方法不對,他搖頭反駁說:“哪是吼的,我是站在臺底下叫好叫的?!?p> “你沒上臺???”醉不倒嘲笑李沖。
李沖擺擺手:“怎么沒上?還唱了幾段呢?”
“真的嗎?”大家都笑起來,李沖伸手指指我們,大有“不屑置喙”之意。
三十晚上張力跟著秧歌隊走街串巷地舞獅子,舞了一夜,好像還去了鄰村,總之一直到初六才回來。
我和平哥本來在家看家,后來聽著外面實在熱鬧,實在忍不住了,也沒鎖門就竄出去看熱鬧了。
大街上人擠人喧鬧聲一片,我和平哥喊著說話,跟在秧歌隊后面往前走。
平哥站在我旁邊沖我喊:“咋沒看見羅石,干啥子去了,沒吹喇叭嗎?”
我踮腳往前看,見吹喇叭的幾個人都不是羅石,突然想到羅石可能是去找張迎軍了,我搖搖頭沖平哥喊:“好幾個秧歌隊呢,可能沒在這個秧歌隊吹吧?!?p> “那可能是?!逼礁鐩_我喊回來。
我們一直鬧了半夜,跟著秧歌隊來回走,獅子忽上忽下,竄到人群中引得陣陣驚呼。
舞龍過來時,我和平哥已經(jīng)喊不動了,后半夜我們回去時,發(fā)現(xiàn)灶臺上放著一碗碗餃子,也不知是誰給送來的,我心頭一暖,捏起一個餃子嘗了嘗,竟然是肉餡的。
“平哥,有肉?!蔽壹泵衅礁?。
平哥笑看著我,點點頭說:“那你多吃幾個?!?p> 我抿抿嘴唇盯著餃子看,咽了一口口水說:“給他們幾個留著吧?!?p> 平哥笑笑,將餃子從灶臺上收起來,沒想到羅石竟然是最先回來的,這著實讓平哥吃了一驚。他看著羅石問:“你不是最能鬧騰嗎?咋回來了?”
羅石沖我吐吐舌頭,果然他又去找張迎軍了,倒是沒膽子大到夜不歸宿。
羅石和張迎軍在張老伯家待了一天,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包餃子,貼對聯(lián),放鞭炮。
羅石膽子大,竟然手拿著鞭就點著了,嚇得張迎軍縮到他身后捂耳朵。
羅石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崩不著,崩不著?!本驮诒夼谝獰搅_石手邊時,羅石才將它扔了出去,看得張迎軍心都懸了起來,等鞭炮扔出去后張迎軍打了羅石一巴掌,數(shù)落他說:“就你膽子大?!绷_石憨憨地笑笑,看著張迎軍滿心歡喜。
年一直過到初六,出了十五才算徹底過完。
我們幾個再一次被震驚,從沒過過這么長的年。
李沖和魚歸淵一直跟著秦腔班,張力舞獅子也是舞到了元宵節(jié)以后,大家玩得都忘了累,一時間也忘了自己是游子,此時還身在異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