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初自輕自嘲的笑了,還以為是命中注定,沒想到是用心良苦。
深淵瞧著不忍,解釋道:“李則明是個不錯的托付終身的對象,若他日后真能到登峰造極的地位,也一定不會虧待你?!彼q豫了片刻,又道:“李則明的心里早就有你。”
蘇云初笑笑,現(xiàn)在她是眾人眼中的皇上欽點的六皇子妃,她還有轉圜的余地嗎?
“爹的那把劍你收到了嗎?”她低低淡淡的開口,四年前,她托李則明給他捎去一把蘇卓在世時的佩劍給他做個念想,如今卻從未見他配過,所以,她之前才沒確定他是蘇子洋。
沈淵長舒一口氣:“收到了……被我仔細收著呢,那把佩劍見證了爹一聲的榮耀?!?p> 真的是蘇子洋!她再次確認。
“為什么不選太子?”她抬頭盯著他的臉看,似乎想要在他的臉上找到刀光劍影。
他瞧了一眼門外,緩緩的開口:“李則顯一黨大多是文官,根本不堪一擊,且他心胸狹窄,不堪大任?!?p> 他又道:“爹在世時,曾說過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原先不懂,現(xiàn)在想想,這句話遲早會應在李則明的身上。李則顯即使皇上皇后偏愛,也抵不過天下百姓民心所向?!?p> 她點點頭,晦暗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西夷一戰(zhàn),等于給他的身份鍍了一層金,民心所向,呵呵,多么招人忌憚?!?p> 后來……沈淵將李則明叫回來商量著怎么拯救玉家,朝堂上的事情她聽不太懂,更幫不上什么忙,聽了幾耳朵,領著顧穩(wěn)回家了。
和親哥哥相認,沒有歡喜,瞧著顧穩(wěn),心中萌生起一個念頭,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在前面走,顧穩(wěn)跟在身后,試探的開口:“小姐,您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她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顧穩(wěn),他對她單純忠心,雖性子冷淡,卻體察入微。
猶豫了半晌功夫,她終于開口:“我是想著,玉家人流放如泥菩薩過河?!?p> 顧穩(wěn)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還是端著往常一般的冷漠,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明白小姐的意思,您是怕玉家人遭遇不測,需要找個合適且信得過的人保護?!?p> 她嘆了一口氣:“玉家人平素里為人處世低調的很,幾乎沒有樹敵,希望是我想多了……算了,這件事以后再說吧?”
“顧穩(wěn)這條命是蘇家給的,只要小姐一聲令……”顧穩(wěn)平靜的看著她,不驕不躁。
蘇云初心如亂麻,煩躁的擺擺手:“等李則明那邊有了結果再說吧?!彼磉吥苄刨嚨娜耍仓挥蓄櫡€(wěn)一個。
晚霞將天邊染的火熱,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映著余暉,緩緩的前行。
翌日,皇上感念玉如灃一片純孝,又念及玉家老幼,特赦只流放玉柯一人。
消息傳出來后淮陽城又炸了鍋,玉柯流放轉天,炸了鍋的淮陽又空降了一聲驚雷——玉家小姐玉暖暖,不知何原因,上山柏山做了代發(fā)修行的尼姑。
玉夫人抹了兩把眼淚之后昏死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玉暖暖已經(jīng)上山了。
玉如灃拿著玉家僅剩的銀錢,在淮陽城的鬧市買了一套兩進門的四合小院,蘇云初送來不少生活必需品,玉家人客套了幾句之后接受了。
兩家之間的關系僵硬了不少,玉夫人疑心玉家遭此橫禍,是因蘇云初而起,故而態(tài)度不在熱絡。
蘇云初飛入云端,玉家人跌入谷里。二家從此天壤之別。
新提拔上來的禮部尚書原是翰林院名不見經(jīng)傳的編修陳玉崢,老老實實靠科舉改變人生,在淮陽里同樣底子干凈。
這個結局,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
玉柯流放那天,她只遠遠的在一旁瞧著,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玉家人應當是不愿見她,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吩咐了顧穩(wěn)悄悄跟上玉柯,暗中保護,見一切如常,轉頭扎進碧水的一水茶樓。
碧水見她興致缺缺,特意叫廚房的師傅準備了一桌子她愛吃的點心,她捏起一塊兒奶黃酥放在嘴里,如同嚼蠟。
“小姐,舍不得顧穩(wěn)又何必非要他去?白青整日里在倚紅樓閑著,應當讓他去做這份苦差?!北趟虮Р黄健?p> 蘇云初呵呵笑了,反問:“依照白青的性子,你覺得我舅舅身邊的那些人還有命活?”
“……這……不大可能……”碧水訕訕的開口。
“這不就結了?!彼浥颗康呐吭谧雷由希袣鉄o力道:“顧穩(wěn)是你們幾個當中,最沉穩(wěn)的一個,也是遇事最會隨機應變的一個,他跟在我身邊四年,你當我舍得嗎?”
碧水輕輕的順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姐,以后我做你的貼身護衛(wèi),咱倆之間肯定比顧穩(wěn)更親切?!?p> “好吧……我要回去睡一覺?!碧K云初嘆了一口氣,顧穩(wěn)離開后她就跟丟了魂兒一樣。
沒辦法,玉家四年養(yǎng)育庇護之恩要報答。
回家,蘇云初又一腦袋扎進屋子里悶頭大睡,夜半時分,才悠悠轉醒,她失落的望著窗外,顧穩(wěn)再也不會輕飄飄的落在窗前,壓低嗓音與她匯報消息了。他現(xiàn)在隨著玉柯,流放去了……
顧穩(wěn)會不會怨恨她?
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響,一道巨大的陰影閃過,蘇云初瞳孔劇縮,立刻警覺,她抽出藏在枕頭下面的匕首,踩著貓步,悄悄的移動到窗前。
房中落鎖,她暫時是安全的。
門外的陰影移動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小姐,我是顧穩(wěn),我又回來了?!?p> 仔細一聽,還真是顧穩(wěn)的聲音,她心中一喜:“顧穩(wěn)?你怎么回來了?”
“途中遇見了六皇子派出去的暗衛(wèi),也是在暗中保護玉大人?!?p> “李則明?”她驚疑。
“沒錯,六皇子說,夫妻本是一體,玉大人也是他的舅舅,您欠下的恩情,由他這個做夫婿的來還也一樣。玉家人都只會記住您的恩情。”
“亂攀親戚!”蘇云初笑罵道。
“六皇子還托我?guī)Я它c兒東西給您?!?p> “什么啊?”她再次驚疑。
打開房門,顧穩(wěn)帶著一臉倦色捧著一只油紙包好的烤雞,和一壺梨花釀出現(xiàn)在門口。
“六皇子說,您這段時日為玉家操勞憂心辛苦,該吃點兒好的補一補?!鳖櫡€(wěn)一字一句的敘述道。
蘇云初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喃喃道:“還挺會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