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凋落的苦菊
川南的冬天感覺比北方冷！而且大多數都是陰冷的天氣，很少看到明亮的太陽。
這才下午五點左右，天就陰暗得像要下雪！陰沉沉的天空似乎要壓下來了一樣。放學的孩子正你追我趕的往家里走，各處勞作的人都在忙著回家。有些人家的煙囪上都開始冒著青煙了，要準備晚飯了。
“噼啪.噼啪.....”
一陣急促的鞭炮聲打破了這個村子的寧靜！
這不年不節(jié)的為什么要放鞭炮？
一時間，大家都停頓了一下！
不對！這是誰過不了這個年了？
因為按川南的風俗，人一斷氣，就要放鞭炮，說是要驚動一下周圍的神靈。算是給亡靈做了一個通報。
接著大家就從各家各門涌出來。隨著鞭炮聲的方向看去。村口河邊的老李家的院壩里冒起一團煙霧，又慢慢的散于空中！
“是......”
“李大娘！”
眾人互相看一眼，然后都一齊快步跑了過去！還跑在路上，就有人先哭了起來。是吳老八的媳婦！沒有人問她哭什么！也沒有人勸她，大家只是沉著臉急往李家趕。
離李家最近的，是李家的親姑姑。李家姑姑也是一個八十二三的人了。在聽到鞭炮聲后，拄著拐杖就急急的沖過公路，向對面侄子家走去。一路上都看到她在抬手抹眼睛。
眾人剛走到李家的院壩邊，就聽到屋里傳來這一家大小的哭聲。
“阿婆，阿婆...我的阿婆啊..”
“哇....太婆啊......太婆起來嘛！哇.....”
一個人上前去扶著李家姑姑，穿著過院子，直接來到李家打開的大門處，一到大門外，就看到屋里右邊靠墻角的地方，兩根長條木凳子上擺了塊門板，躺在門板上的李大娘，都已穿好壽衣了。
在李大娘的周圍，她名下的兒孫跪了一地！被扶著進來的李家姑姑把拐仗一丟，嘴里喊了一聲：
“我的姐姐呀，你等我一起走嘛！”
然后就要跪下去，扶著她的人忙把她扶著站起來。然后叫旁邊的人遞一根小凳子過來。讓她坐著哭。
這個地方有個風俗，有人死了的話，就有人哭喪才好。有的是死者的同輩的女性，如姐妹。有的是兒媳婦或是女兒。
看到大家都來了，李大娘的兒子李慶林站了起來。李慶林個頭本就不高，一輩子都像是在負重一樣，總是微駝著肩背?；ò椎念^發(fā)有些長了，亂糟糟的，看上就知道長時間沒打理過。黑灰色的臉，一看就是一臉的病容，再加上一臉的褶子顯得也是七老八十了一樣。當然，他也不年輕了。
六十多歲的李慶林看看眾人。抬起自己的袖子，擦擦眼睛，然后看到了來的人群中的兩個人，沙啞著聲音道：
“老八，承友，你們過來一下，幫我去通知一些人?！?p> 被叫到的人跟著他去另一邊的一間屋子。跟著來的婦女們大多都哭了起來。有兩三位年紀大點的上前勸起了還跪在地上的舒大嫂：
“舒大嫂，起來了，別哭了，你還要起來安排一些事，我們該怎么幫忙的，你得來說一下哦！”
舒大嫂是李大娘的大兒媳婦。大家都叫她舒大嫂。舒大嫂也知道現在家里是需要人的時候，大家都來幫忙，但別人哪知道你家里什么東西放在哪里了？傷心是一回事，還得把事情給安排好了。
舒大嫂一邊抽泣一邊起來。旁邊就有人在問：
“都沒聽說李大娘發(fā)病啊，怎么說走就走了哦！”
舒大嫂牽起身上的圍裙的一角，擦擦眼睛，然后才解釋道：
“五天前就發(fā)病了，先只是感冒，都說送她去看病，她不去，發(fā)火，說哪個帶她去看病，她就要一頭撞死。她說她沒病，睡一覺出出汗就好了。直到今早上她都不吃藥。大家不敢強灌她，她咬著牙，什么都不吃！”
“我們天天從你家門前過，都沒聽你們說一聲，你也瞞得太好了。我們知道了來勸勸她也好嘛！”
旁邊有人說著，也算是變相的指責他們沒照顧好老人了。舒大嫂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委屈，一說又紅了眼睛。解釋道：
“她不準我們出來說，她說她不想看到哪個人，就自己睡睡就好了。她說各人家有各人家的事，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不說你們來勸。就是我們家里的人勸都被罵。要不就不理人。”
那邊李慶林安排了兩個人去鎮(zhèn)上買點菜回來。今晚大家要來幫忙的，來幫忙的人都得在主家吃飯，這里的人都知道，哪家有紅白喜事都是靠著村里的人來幫忙的。
這回你家有事幫了你，哪次他家有事就都來幫他！從明天起，一個村子的人可能都會來吃飯，一直到把死人送上山埋了。
領了事的人馬上就出了門，各自去辦了。
聽到消息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一會兒，全村的人都來了。李家的人除了幾個小孩子還跪在靈前外，都起來招呼著來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準備不足的地方都給準備好了。來的老年一點的人，按風俗都坐到一邊準備好的小凳子上去坐著哭了幾聲，一邊哭一邊訴說了李大娘的好，李大娘的苦！
年輕點的小媳婦們，一些幫著去準備飯菜，一些就在這設靈的屋子里幫著勸人。
一個村里年年都有死人，大家都會去幫忙，所以，有的事不用誰來安排，各人都找得到各人的事做。最多就是問問主家，東西放在哪里了。
剛把靈前的一些東西準備好。外面就響起一陣哭聲來。來人一邊哭一邊叫道：
“我的阿娘??！我前天來看你，你還和我說話啊阿娘?。〗裉靵砜茨憔筒荒苈牭侥阏f話了??！我的阿娘??！......”
一聽到這一聲哭，屋子里的孩子們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些還在勸人的小媳婦們也跟著抽泣起來。
從曬壩邊一路哭著進來的，是李大娘的姨侄女，也是這個村的人。
“我的阿娘?。∧氵@下就放放心心的丟下我們走了??！阿娘??！...你讓我們想不完??！阿娘啦！...我的阿娘??！你這一輩子都沒過過好日子哦阿娘??！...我苦命的阿娘這下子解脫了哦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