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謝氏開了祠堂,謝家的主事人幾乎全部到場,莫城主夫婦也趕到現(xiàn)場親自見證,令謝氏族人大感意外。
“畢竟是我們開的這個口,自然得有始有終,何況謝兄與我乃八拜之交,并非外人,收七小姐入族譜又是件難得的大喜事,就讓我們夫妻也沾點喜氣兒吧?!蹦獑栂脑挼嗡宦叶颊f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謝家的人感覺他們夫妻對于此事過于熱心,卻也不好開口趕人,也只能將他們夫婦請進(jìn)府內(nèi)。
謝清寧今日穿的格外鄭重,只是神情有些漠然,她跟著族中負(fù)責(zé)宗族事務(wù)的長老謝簡和謝氏所有嫡出子弟參拜完祖先后,親手捧著母親謝蘭櫻的靈位奉上神案,并鞠躬上香,她們母女這才算是真正回歸謝家,記入族譜。
“清寧,按照族中的輩份,你也是華字輩,今日本該為你正名,可你母親畢竟是未婚先孕,你也算不上謝家的完整血脈,故而……,”謝中樞有些為難的朝著謝清寧解釋,她倒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大伯父的意思清寧明白,正不正名并不打緊,只要謝家人不再把我當(dāng)成外人便好?!?p> 聞言,謝中樞眉目間的郁結(jié)瞬間消逝,似吐了口長氣才說,“怎么會?從此你便是我謝家的人,自然有謝氏的人為你出頭?!?p> 誰稀罕呢?謝清寧在心中腹誹了一句,目光有意無意飄向站在謝中樞身旁的二叔謝中淳,他倒是從頭到尾沒有多余的話,甚至沒有單獨看過謝清寧一眼,仿佛他們之間從無恩怨,單純的只是叔侄關(guān)系。
謝清寧唇角微勾,露出個略帶譏諷的笑容。
對方既然沒有把他們的恩怨擺在明面上的意思,她也沒必要揭穿,既然要玩陰的,那就看誰比誰更狠吧,她想。
從祠堂出來之后,謝家人按照往年慣例擺了宴席,闔府都有位置,謝清寧便抽空讓謝華昭去請了南山曉長老過來,兩人在一處僻靜的院落里單獨見了面。
“長老想必還記得清寧吧?”謝清寧站在灑滿陽光的葡萄架下,含笑相問。
她今日梳了個鳳朝陽的發(fā)髻,白色珠花鑲嵌中搭配了一根金色步搖悠悠晃蕩,顯得格外端莊秀麗,與眾不同。加之她膚如凝脂,吹彈可破,鳳眼微挑,似笑非笑,檀唇微張間,淡淡的清香吞吐,竟讓南山曉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個總是神情飛揚,眉目含笑的女子,神情怔忡許久才知失態(tài)的羞紅了臉道,“怎會不記得,七小姐天姿過人,早已是謝府的焦點?!?p> “是嗎?”謝清寧攏了攏銀色披風(fēng),遮住冬衣領(lǐng)口敞在風(fēng)中的潔白脖頸與若隱若現(xiàn)的緊致鎖骨,眼簾微垂道,“清寧今日邀約長老,主要是想問問我母親的事情,不知長老可愿告知一二?”
“你母親?”南山曉一愣,神情逐漸變得低迷起來。
看出他的情緒變化,謝清寧挑了挑眉,但并沒有立刻催問,只是安靜的等待,等他理清思緒,等他內(nèi)心翻滾,等他思慮好什么應(yīng)該說,什么不應(yīng)該說。
寒風(fēng)吹過,早已枯萎的葡萄藤隨風(fēng)而動,幾片枯葉打著旋兒的飄落,迷蒙了南山曉的視線,也讓他內(nèi)心刮起一股凄涼的情緒。
他嘆了口氣才緩緩開口,“蘭櫻一生恣意灑脫,而且天姿并不亞于謝氏族中諸多子弟,只可惜她性格過于剛烈,所以落得那般境遇實在令人唏噓?!?p> 提起母親,縱然謝清寧對她并無太多印象,卻猶記得此生重來時,恰逢她呱呱落地,尚未睜開雙眼,便聽得女子虛弱柔軟的聲音響在耳畔,“孩子,母親只希望你此生清清白白,安寧一世,你便叫做謝清寧吧。母親無用,不能護(hù)你周全,但還是希望你能夠平凡普通,快快樂樂的渡過此生,不要留下遺憾就好?!?p> 謝清寧想起往事,神情難免有些怔忡,眸中也夾雜了幾絲無語凝噎的凄涼感覺,令南山曉沉默片刻才說,“七小姐如今已歸入謝氏族譜,蘭櫻從此也可接受謝氏所有子弟的香火,她若在天有靈,應(yīng)該也能安心了。”
安心?真能安心嗎?謝清寧不由在心中冷冷一笑,收起臉上的凄哀問道,“南長老,我今日相邀實則有三個疑問請您為我解惑,你若知道便如實告之,清寧感激不盡。”
“疑問?”南山曉一愣,忽然面露羞慚道,“我雖忝居客卿長老一職,實則只是寄人籬下,說不上什么話,哪怕與蘭櫻尚有幾分交情,卻因男女有別,很多時候幫不了她什么。而且為了修煉,我也經(jīng)常外出游歷,甚少留在蘭陵城中,所以這幾年才未能對你關(guān)照一二,實在對不起蘭櫻與我那份交情。但若是你今日所問,凡我知曉的事情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謝清寧前世時年少離家,所以并不認(rèn)得這位南山曉長老,今日聽他這番解釋,心想他身為客卿的長老,確實只是寄人籬下,還得看人臉色,確實幫不了自己什么,倒也沒有責(zé)怪他的意思。于是莞爾笑道,“南長老這樣說便是見外了,清寧怎會怪你。我想問的三個問題,若您實在不知道便如實相告,清寧自會再從別的地方入手打探,總不令你為難才是。”
“何談為難?”南山曉輕輕搖頭,“謝氏雖然家大業(yè)大,卻終究比不得城中其余修仙世家實力雄厚,而且深宅內(nèi)院中的陰謀詭計亦令我引以為恥,不屑談之,若此地實在容不得人,南某也不在乎別謀它處。”
聽他話中對謝氏也有諸多不滿,謝清寧只是淡淡一笑。畢竟謝氏接連兩代家主都寡情薄幸,對嫡出與支脈兩系厚此薄彼的厲害,何況是客居的外人?時間長了怎能不讓人離心離德,再無百年之前族中子弟牢抱成團(tuán)的輝煌盛世?
“第一,我娘當(dāng)年因為什么才憤而離家,多年不歸?第二,南長老可曾聽說我娘有過厲害的法寶,如今下落何在?第三個問題,我娘的離世,可有什么旁的原因或陰謀在內(nèi)?”
謝清寧連番發(fā)問,三個問題犀利之極,不禁讓南山曉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