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和是什么？所謂陰陽調(diào)和，天地合一，自古就是敦倫大義。
初墨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羞得舉起了手中的書卷遮全了臉，小聲哎呀一聲，“皇上，您可真是太，太……”
太什么了呢？情緒到了，詞兒卻說不出口。一則初墨在家雖是不受寵的，到底是個官家千金，調(diào)笑浪語不在她的知識體系里；二則畢竟只是個貴人，夫妻情趣的話兒也不太適宜對皇上說。
皇上端著洞察一切的眼神，心里樂陶陶的，面上卻不動如山，“太什么？你說罷，朕免你無罪?！?p> 初墨恨不得把整個頭都埋進書里，小聲嘀咕道：“妾身什么都沒說，是您聽岔了?！?p> 瞧見這副糗模樣，皇上終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大步上前戳了戳那顆小腦袋，沒得到什么反饋，故意走到窗邊支開了窗，拔高了嗓門對著外頭說話：“等著朕的這一小會兒都在書架子上找書打發(fā)時光，季貴人不愧是個愛書的癡兒，難怪朕在你那里發(fā)現(xiàn)了那么好幾大本書，想來是白天黑夜都常常翻閱的罷？是什么書來著？朕給忘了，好像是叫……”
眼前突然一晃，一個小黑影撲了上來，一只帶著清甜茉莉香氣的小手覆住了皇上的嘴唇，不用看也能想象到那副氣急敗壞的俏模樣，皇上笑得開懷，早先視朝時被底下大臣鉤心斗角口腹蜜劍氣出的一團怒火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偃旗息鼓了，一把將初墨撈進了懷里揉搓，嘴里還不饒人：“敢對朕吹胡子瞪眼，朕看你是反了，給誰那么大膽子慣的你。”
初墨喜滋滋的，軟若無骨，順從地倒入皇上的臂彎里，“當(dāng)然是您慣的呀?！?p> 攬著初墨的身軀明顯一僵，覆在背上的手勁越來越大，初墨感覺自己的腦袋順著皇上的深呼深吸一起一伏，最終還是被推開了。
初墨好奇地抬頭，皇上臉上沒有顯出特別的神情，誰也看不出眼眸里蘊含的山雨欲來，“季貴人，你離朕稍遠(yuǎn)一些，不然得被寫進起居注里?！?p> 初墨又捏起團扇往面上一遮，媚眼絲絲看向皇上，沒談過情事的人是決計不能說出這么軟柔的嬌嗔來，“還不是都怨您，青霄白日的，誰讓您盡想著那事兒?！?p> 皇上多少年沒在內(nèi)廷里聽過半句責(zé)怪了，就連圖莊妃對他面兒上也是畢恭畢敬的，然而他卻不想追究這位小小貴人的不敬了，不是蜜里調(diào)油的男女體味不出這種樂趣，怪是怪了，心里反倒是極其受用的。
皇上是明君，不想起居注里記上一筆白日宣淫，再這么子和這個小女子你一言我一語，早晚得破了戒去，皇上不尷不尬地輕咳了一聲，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她手里卷著的書去，“你找了本什么？”
初墨原先在閨中的時候因著日子過得太無趣，倒是看過了不少書認(rèn)了不少字，不過都是些游記雜話，小姑娘家的懶懶散散，沒耐心看什么正經(jīng)書，方才等皇上時隨意在書架子上翻了翻，書都是難得的孤本，但都叫她提不起興致來，便閉著眼睛抽了一本隨性兒翻閱。
初墨翻開書，找回方才自己正在看的那一頁，遞給皇上，“回皇上，是《新唐書》中一卷?！?p> 皇上隨意瞥了一眼，“唔，你可知此卷所提仙芝是謂何人？”
初墨茫然地?fù)u了搖頭，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卷人物列傳，眼睛一字字輕描淡寫地掃過，就跟看故事似的，怎么會去在意誰是誰。
皇上沉默了片刻，想想她的出身，見識得少倒也不意外，“得啦，平日多看些書，別總端著那些不倫不類的當(dāng)寶貝?！?p> 這是還在提她枕頭下私藏的那些冊子呢，初墨心里直犯嘀咕，皇上日理萬機，怎么腦子里還有空閑記住這些九牛一毫的破事兒，沒轍了，只好硬著頭皮屈屈身子，總得解釋清爽一回，“頭一回侍寢妾身表現(xiàn)不妥當(dāng)，回去后嗟悔不已，自省了好幾日，人摔倒了總得爬起來不是？只顧著藏著掖著，便沒了長進的機會。妾身才將將進宮，可不能諱疾忌醫(yī)，好在敬事房的嬤嬤們?nèi)硕夹纳?，愿意讓妾身帶幾本冊子回去好生鉆研，以便將來能更妥帖地伺候皇上?！?p> 皇上走到坐榻邊撩袍坐下，帶著莫名旖旎起來的語調(diào)，“嗯，那你進步了多少？”
只見眼前的小丫頭一聲不吭的又鬧了個大紅臉，皇上才驀地回過神來，心思不知不覺間又飄到那種事兒上去了，再聊上幾句，恐怕自己就忍不住要檢驗她的學(xué)習(xí)成果了。
皇上也禁不住思緒萬千，自登基以來，他一直在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水深火熱中翻滾，從來是個擅于偽裝老謀深算的皇帝，多少年了他都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薄涼心態(tài)活著，甚至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個寡情的人了，誰知不過是見了一個因為政治考量不得不接進宮來的黃毛丫頭，竟然就拱手而降了。
皇上只能專注地盯著栽絨毯上的一朵花，假裝沒提過適才的話，擺出了詞嚴(yán)義正的樣子，語氣卻比斥責(zé)底下臣工時柔和許多，“笑話！看了這么會子，連誰是誰都沒弄明白，你是朕的后妃，說出去豈不是丟了朕的臉！以后每日這個時辰你都過養(yǎng)心殿來，就你手上這卷，朕講給你聽?！?p> 初墨的心里有一百頭小鹿在猛力亂撞，一時不知是該驚喜還是驚慌，不能直視天顏的規(guī)矩都忘了，瞪大了眼睛瞅著皇上，“皇上，這不大合規(guī)矩……”
皇上擺擺手打斷了初墨，視線微側(cè)不看她，手上的動作卻在招她近身去，“不必說了，天下人都是朕的子民，朕肩負(fù)著教化每一個天下人的擔(dān)子，這是老祖宗賦予朕的義務(wù)，朕得身為己任。”
初墨乖覺地垂下頭，提著小碎步走上前去，惶惶感卻掩不住心底的狂喜。
皇上自然也發(fā)覺這事不合規(guī)矩了，絞盡腦汁想找個合理的說法，“再說，朕也沒在哪個女子身上見過你這么燥的性子，朕再不拘拘你，你遲早得野出順貞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