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檀猜,也許就是那個在她昏迷時經(jīng)常來看她的神秘男孩,在她醒來之后,他再沒來過,因此她從沒見過。
不曾問過父親,因為父親不喜有男人靠近她,所以這件事父親并不知道,她怕給那人帶來傷害。
路檀想知道他的名字,希望可以當面謝他,畢竟也是一件暖心的事情,但是未果,此事也不了了之。
后來……
后來她在Y大遇見了22歲的陸塵非……
再后來……
不知不覺過了八年,變成了真正的活死人。
再后來呢……
路檀已經(jīng)來不及想,她身后有一只穿著天使衣服的惡魔在追她,她不得不跑。
好久好久,路檀已經(jīng)跑不動了,她想放棄時,卻聽見陸塵非的聲音……
陸塵非?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他了,他也不可能再原諒她。
路檀困了、累了,她想睡覺了,但陸塵非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似夢非夢,她在找他,但卻找不到他,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陸塵非像是在與她聊日常,就像那幾年一樣……
那幾年……
路檀不知又夢到什么,她好像突然從天堂墜入地獄,她只知道要逃離、要反抗……
但不知是什么又令她放棄,有個聲音在說:算了!死了多輕松……
是??!死了多輕松,路檀放棄掙扎時,一直溫暖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很溫暖,這種溫暖只屬于陸塵非……
路檀甩開,又被人握住,又甩開,再次被握住,來來回回好幾次,路檀終于繳械投降了,她不想麻痹自己,她想陸塵非,很想很想,想到萬物俱焚也不惜。
路檀睫毛微微顫動,睜眼,是森白色的房間,很熟悉,她記得,這是她曾經(jīng)那幾年在美國住過的醫(yī)院。
“六六……”有人在叫她,她腦袋發(fā)懵發(fā)愣,因為只有陸塵非會叫她六六,可陸塵非怎么會在這里呢?
路檀轉(zhuǎn)過頭,看見夢里常駐的男人就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很溫暖,與夢里一樣。
她以為她還在夢里,這次感受有些真實的可怕,看見那人的眼眶紅了,里面有淚水在打轉(zhuǎn),但是他嘴角在上揚。
她茫然、她不知所措、她大腦空白:他為什么要哭?她抬起一只手來幫他擦掉眼淚,問他:“怎么了?”
她的聲音微不可聞,輕的可憐,但陸塵非還是聽到了。
陸塵非唇瓣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握住她的手,很緊,卻不疼,像是想要抓牢她,但又怕傷著她。
原來還是夢……
“這夢……我做了好幾百次,不想再做了,每次……”路檀話語輕的不易察覺,說到一半,沒了后文,先是麻木的看了一眼陸塵非,抽回手,又木然的看著墻壁上的燈,燈光泛白,后知后覺,此時應該是夜晚,繼續(xù)說,“沒有好下場?!?p> 說完,應該是覺得燈光太亮,閉上了眼睛。
陸塵非全身血液凝結,看著被病號服襯托的蒼白的女子嘴唇微張微合,目光呆滯,一片死寂。他許久,他順著她問:“夢里有些什么?能不能跟我說說?”
“夢見……大家都死了……
一個不?!?p> 但是我不想你死……
只想要你不死……
還有……”幾句話,硬生生說了五分鐘之久,陸塵非也不催她,就由著她慢慢想。
路檀的聲音像冰窖里的寒氣,又輕又冷,可說著說著,眼角驀地劃出一滴熱淚。
陸塵非拉起路檀的手,“啪——”
一掌掌摑在自己臉上,他啞著嗓子說:“你不是在做夢?!?p> 而路檀也因為那耳光睜開了眼睛,看著陸塵非不說話,手心是火辣辣的一片,陸塵非臉上的巴掌印灼得她眼睛又干又澀。
那日路檀盯著陸塵非看了兩個小時,與人偶唯一不同的是,路檀會眨眼睛、有輕微的呼吸。
路檀再醒來是三天后,一場高燒好似把人燒糊涂了,醒來后看見陸塵非那一刻,瘋了似的從床上爬起來,抱著陸塵非淚流不止。
她說:“對不起……對不起……”
說了好幾聲,聲音嘶啞也沒停。
那日陸塵非被路檀當著一屋子人的面抱住,所有人都愣住,包括陸塵非自己,畫面定格,他與路檀是眾人中心,畫面生動但卻滲透悲涼凄清。
說來也可笑,明明是路檀的病房,可除了醫(yī)生,路檀只認識陸塵非,關于那些穿著華麗的男人女人,她從未見過,卻像是專程來看望她的。
她是赤著腳的,陸塵非將她抱起放在床上后,對那些人說,“你們都先出去?!?p> 幾秒之后,病房里已經(jīng)只剩陸塵非和路檀,陸塵非用他手心的熱度將她的腳捂熱乎了,又幫她穿襪子,是小熊襪子,顯得她的腳像孩子一樣小巧,一只穿完,開始另一只,但陸塵非始終低著頭,不說一句話,似乎對這件事“熱衷”又“專一”。
這樣的陸塵非讓路檀有些焦躁,企圖去拉陸塵非的手,毫無意外的得逞。
她拉著陸塵非的手不放,纖細的手指因為心頭深處的驚慌竟還使出了一些力度,她不察,他不說,任她訴說心里的委屈與恐懼:“我夢見有……惡魔要殺我……
我……很害怕……
我想放棄……
但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陸塵非嘴角揚起一個溫暖的弧度,為她梳理她額前的長發(fā),說:“不怕,我會保護你?!?p> “怪我嗎?孩子……”路檀問。
“不怪。”陸塵非雖不知她要說什么,但他怎么舍得怪她,只覺得,當他說出“不怪”時,她神色猛然變了,瞬間距他于千里之外。
她好像很累,放開他后,背對著他蜷縮在床上,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可事實是,睡著的人醒著,醒著的人卻走起了神,偌大的病房,空氣卻很稀缺,窒息的味道肆意彌漫,撕扯著兩顆心臟。
陸塵非坐在床邊沒走,直到一個小時后手機震動,才起了身準備去接電話,同時,路檀起了床,目光呆滯的看著他。
“醒了?”
路檀沒回應,倒是眼眶里蓄滿了淚水,過了幾秒,木然的點點頭。
“我去接個電話,這里有報紙?!标憠m非為她擦干眼淚,又從眾多報紙中拿了一份給她,然后走了出去。
此時路檀眼中的陸塵非,雖身著一身年輕的休閑裝,一舉一動都十足沉穩(wěn),透著魅力,散發(fā)著商人的精英氣息,即使他從不在她面前流露這些,但氣質(zhì)是撒不了慌的,身上的文件資料味道很濃郁,總是刺的她鼻子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