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個家伙把所有事攬到自己身上?”
一大早符寶聽到這個消息,一臉的憤怒,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不是白干了?
“下令,召集寺中長老,本座要商議昨夜藏經(jīng)閣之事?!?p> 傳令僧拜服之后,迅速將佛子的命令傳出。
當當當···
悠揚的鐘聲,很快回蕩在千年古剎中。
大雄寶殿,有三千二百個臺階,傳聞這是佛陀登天時走的步數(shù),唐玄奘走的極為艱苦,修為被封,雙手雙足被鐵鏈鎖住,每走一步耳畔響起叮當?shù)蔫F鏈交擊之聲。
然而他眼中卻無一絲畏懼,只有道不盡的莫名酸楚。
步入大雄寶殿,唐玄奘先是環(huán)視一周,這是自己見過最為恢弘的一座寶殿了,白玉鋪徹出百丈之路,兩列各有三百蒲團,盤坐著誦經(jīng)僧人,梵音繞耳,大門前燃著龍涎香,清新人腦。
正中央是一座佛祖金身像,輝煌不可仰視,正是珈藍之像。
佛像之下是一座九瓣蓮花石臺,盤坐一位披大羅袈裟的少年,受眾僧膜拜,看到自己,發(fā)出一笑。
唐玄奘默嘆一聲:果然是他。
誰個有資格將天狗一族當坐騎?
而誰個有膽量火燒藏經(jīng)閣?
普天之下,怕只有那位符寶佛子了。自己也是愚鈍,竟沒有發(fā)覺,只是堂堂佛子為何要燒了藏經(jīng)閣,那可是先輩人的嘔心之作!
唐玄奘再往下看,佛子之下,有五個金色蒲團,左右兩個是空的,只有中間三個有人,正中間盤坐一個大和尚,身高丈一而膚色赤紅,加上體態(tài)癡肥,坐在蒲團,給人一種肉山之感。
唐玄奘知道,這正是永渡方丈,當今珈藍寺的法位擁有者,傳聞永渡大和尚修的是佛陀丈六金身,果然如是,若再修出五寸,怕是要成佛了。
左右兩側(cè)是兩個正常人大小的和尚,右側(cè)白須垂胸,慈眉善目,一團和善,讓人望而親切。
這一位唐玄奘久仰大名,是珈藍寺傳經(jīng)長老永善大師。
左側(cè)則正當壯年,體魄魁梧,其目如電,不拘言笑,叫人心生敬畏。
是執(zhí)掌戒律堂的永剛大師。
“來者何人?”一道洪亮聲音響徹大殿,是永渡大和尚發(fā)出。
唐玄奘跪拜下去:“弟子玄奘,有罪?!?p> “何罪?”
“火燒藏經(jīng)閣!”
“是你燒的?”永善忽然開口問道。
“是。”唐玄奘默然道:“經(jīng)書被燒,弟子罪責難逃,只求懲罰以贖罪?!?p> 三人彼此相視后點頭,永剛眼目犀利直視道:“雖然你是中土而來,可天下沙門是一家,佛陀戒律俱相同,既然承認,當受五極之刑。”
說著揮了一下手,就有兩個僧兵走來架著唐玄奘要走。
“慢著!”一道清脆聲音從大殿高出遙遙傳遞而下。
僧兵回首,便是看到九瓣蓮臺上的佛子,一步步走了下來,佛子輕輕揮手,兩個僧兵躬身后退。
“阿彌陀佛!”唐玄奘雙手合十,垂首念佛號。
“師叔何意?”永渡問道。
左右兩位大師都輕輕皺起眉頭。
“大師侄,藏經(jīng)閣是我燒的,以你的法力,怎么會不推測不到?”符寶掃了一眼身旁的苦行僧,“至于這個唐玄奘,完全是受我牽連,跟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p> “這···”永渡看向身邊的傳經(jīng)長老。
永善咳嗽了一下:“師叔莫要開玩笑,火燒藏經(jīng)閣可不是鬧著玩的?!?p> “誰跟你們開玩笑。”符寶褪去大羅袈裟,伸手一指:“永剛,你執(zhí)掌戒律堂,你說,我火燒藏經(jīng)閣,當受什么罪?”
永剛眼眸低垂,微微泛出漣漪,說道:“釋迦佛祖制定戒律,曾說律法面前,萬眾平等,師叔雖貴為佛陀之子,也當受五極之刑?!?p> “不可,師叔大道未開,乃凡人之體,五極之刑萬萬承受不住。”永渡忍不住搖頭道。
唐玄奘豁然一驚,這位堂堂北荒沙門佛子居然大道未開?說出去誰個會信。
看到唐玄奘偷看過來,符寶悄然眨了兩下眼。
“沒錯,師叔之尊,絕不可受五極之刑。”永善也附和。
永剛臉色露出一抹為難:“戒律也有言:犯不可饒恕之罪者,當逐出我門?!?p> 此言一出,大殿萬籟俱寂,誦經(jīng)之聲剎那而去。
“凡夫俗子家的孩子都知道,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我看永剛說的很好,就把我逐出珈藍寺。”佛寶眼梢流露一抹驚喜之意,彎腰把兩只佛云鞋脫下,踢踏兩下腿,低聲自語:“輕松多了?!?p> “不可!”一位年邁老僧披著大紅袈裟從誦經(jīng)隊伍中站起,巍顫顫怒叱道:“永剛,立即收回你的話?!?p> “戒律如此!”永剛認出殿下之人,乃是主持西梁國的一位有道高僧,依然面無表情。
“你只知戒律,可知傳承?”老僧苦口婆心道:“佛陀創(chuàng)立沙門,傳至今日已經(jīng)兩千余載,七十三代,二代先師紛紛涅槃,我北荒沙門僅僅就剩下佛子一位釋迦三代,你把佛子逐出,釋迦正統(tǒng)何在?法統(tǒng)何在?北荒三千六百寺,哪個還會奉珈藍寺為主?”
“我···”永剛面皮一顫,在數(shù)百雙眼睛注視下,只得合十說道:“再議!”
“不行!”符寶一聽差點跳腳,心里真想用大棒子錘死那老僧。
“為何?”老僧問。
“燒的可是藏經(jīng)閣?!?p> “即使珈藍寺燒了,也不打緊?!崩仙Σ[瞇道。
“我意已決,不能因為我就廢了戒律?!?p> “佛子玉體不可受損,如真要懲罰法,老僧愿替佛子受五極之刑?!崩仙瞄_衣袍垂首跪下。
“我等愿替佛子受五極之刑?!?p> 嘩啦啦···緊接著六百僧人紛紛跪拜下去,神色堅定。
“你們···”符寶指著這些人,面如潮水,手指哆嗦。
“諸位請起,我三人商議過了,既然佛子不小心燒了藏經(jīng)閣,那就罰佛子把藏經(jīng)閣清理干凈即可?!庇蓝膳陌澹安恍⌒摹比齻€字念的尤為清晰,然后一揮衣袖:“今日朝宗到此為止,散?!?p> 話音未落,三人齊齊化一團黃光飛逝不見。
“這就···完了?”符寶瞪眼。
“阿彌陀佛,善哉!”眾僧魚貫而退。
···
珈藍寺有十八座藏經(jīng)閣,昨夜燒毀的是位于西南方向嘉林碑中的一座,歷來封閉,若不是著火,怕是沒人還記得這里也有一座。
符寶再次來到嘉林碑的時候,火勢已經(jīng)熄滅,入眼一片灰燼與焦木。
唐玄奘蹲在這片灰燼前發(fā)怔,他身上枷鎖已被取掉,修為也恢復(fù),作為從犯,特地被佛子從監(jiān)牢撈出來,理由是協(xié)助清理。
“大法師莫要傷心?!彼律瓣栒~媚一笑,誰都看得出佛子對這個外來和尚重視,“西梁女王聽聞佛子失手燒了一座藏經(jīng)閣,今上朝宗一散,就傳來了飛劍消息,說是愿意捐建一座?!?p> “誰說不是,那黑水國王也傳來消息,愿意蓋一座黃金樓閣,專門供應(yīng)佛子藏書?!彼律傲烈贿吔o佛子捶肩膀,一邊樂呵呵說道。
“你兩個出去,本座這里不需要伺候?!狈麑毧谖堑弧?p> “是?!?p> 景陽景亮躬身后退到十步開外。
符寶一臉鐵青,口中蹦出一個“滾”字。
二人嚇了一跳,縮著脖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