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看到安子懷,莫非是走丟了?這蘇府雖大卻也不至于讓他一個將軍迷路啊,平樂心里對安子懷和柳乘風(fēng)一陣痛罵。罵柳乘風(fēng)不和她商量便自作主張的對外宣稱自己是他的未婚夫人,罵安子懷有事找他的時候偏偏找不找著。
再往前走便是來時路過的‘翠竹林’。想到安子懷當(dāng)時在那兒看了那么久,里面必然有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翠竹林’外用柵欄圍住,門半開著,顯然有人已經(jīng)進(jìn)去了。順著小道兩旁全是郁郁蔥蔥的竹林,一陣風(fēng)吹過,竹葉刷刷的往下掉,在地上堆積起了厚厚的一層。竹林深處有一個小木屋,木屋打造的小巧雅致,頗有山林之風(fēng),想不到這蘇府之中盡然還別有洞天。
平樂倒是開始好奇之前住在這兒的人,該是怎樣的妙人兒,竟能想到這般的好主意。滄州城的文人雅士若知道蘇府之中有這么個地方定然趨之若鶩。只可惜,這么好的地方就要被毀了,也不會有人能欣賞到。
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個來這兒的人,平樂哪兒有理由不盡情享受?踏著輕快的腳步向木屋走去,門是敞開著的。抬眼便看見安子懷背影,他正盯著墻上的一幅風(fēng)景圖。
平樂盡量放輕腳步不想打擾到他,這畫中的構(gòu)造與這‘翠竹林’的一般無二,竹林中立著一間小木屋。但這木屋卻大了許多,外觀也有少許不同。不知是作畫人有意為之,還是畫的別處的景致。畫上提了一段字“林深尤見君,夜夜不得寐。”,字里行間透出了深深的思念之情,字體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蘇迎春?!逼綐房粗淇钅畛隽寺?。
“你怎么來了?”安子懷看見站在身旁的平樂才反應(yīng)過來,若在往日早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今日卻不知是怎么了。
“我怕你迷路,便出來尋你?!泵月??這個理由平樂自己都覺得有些蹩腳。
“琯琯別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想我了?直接說出來便可,找這些個借口作甚?”從剛剛看畫時的滿臉沉重恢復(fù)了往日的嬉皮笑臉。
每次看到他這副嘴臉,平樂就覺得他像一只開屏的孔雀。
懶得和他貧嘴,打量著屋內(nèi)的擺設(shè),一桌一椅一榻。這榻不大,只能疲累時小憩一會兒。桌上許多空白的畫紙,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
看來這是地方并不能住人,蘇家能在府中辟出這么大片的地方,只為自家小姐讀書,可想這財力雄厚。
平樂坐在椅子上,習(xí)慣性的拍打著兩邊的扶手?!拔疫€說讓你住這兒呢,看來只有另外找地方了。”
“你隔壁不是有間嗎,我住那兒就行了?!庇懞闷綐反饝?yīng)他。
“那間我準(zhǔn)備給小錦住。我看著這兒挺好的,不如給你搬個軟塌來將就一下?”最重要的原因是這兒離她住的‘蘭苑’夠遠(yuǎn),免得安子懷每日都來煩她。
“只要不是柳乘風(fēng)那廝就行?!彼闶谴饝?yīng)了她的提議。
“乘風(fēng)哥哥這兩日忙得很,沒時間和你計較?!逼綐房此窔獾臉幼硬唤嘞觥?p> 她手也沒閑著,翻弄了桌上的畫紙,一副丹青被夾雜在畫紙最底下。畫像只描了一半,看樣子是作畫時突然有人闖入匆忙藏在下面的。
這畫像的男子一身素衣,半坐在林間,身前橫著一張焦尾琴,雙手撫著琴弦,閉著眼一臉陶醉的模樣。
男子身后的竹林與之前那副一模一樣,看來那幅畫中的景致也并非‘翠竹林’。這蘇家小姐定是個癡情的人,在府中大費(fèi)周章的建了這么個地方。
平樂將畫拿起,眼前的人像是從畫中走出來了一般。想起剛看到‘翠竹林’時安子懷的模樣,然后又特意進(jìn)來‘閑逛’,這安子懷與這蘇家小姐定有不少淵源。能讓蘇家小姐如此掛念,也沒枉費(fèi)安子懷這幅勾人的臉。
可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不涉及兩國的交戰(zhàn),平樂沒有理由去打探什么。故意將丹青圖放在顯眼的位置,暗自想到:若這思念不能被安子懷知曉,豈不辜負(fù)了這般深情?
“走吧。”安子懷早已注意到那幅丹青,平樂的小動作也被他看在眼底,嘴角不自覺的上揚(yáng)。
“恩。對了,正事兒忘了?!迸牧艘幌履X門,這才想起來找安子懷的目的。雖然這人不靠譜,可如今也沒人能幫他了。
“什么事?”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竹林外走去。
“就是,那個?!蓖掏掏峦掳胩?,最后鼓住勇氣交代道:“我去東漓軍營前,乘風(fēng)哥哥說若我能平安回來便與他成婚,我當(dāng)時胡亂答應(yīng)了,如今回來卻不知如何面對他了?!?p> “為何會答應(yīng)?”看著一旁低著頭的平樂認(rèn)真的問道。
“我當(dāng)時抱著必死的決心,沒想到.....”沒想到會遇見你。
“沒想到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卻沒有殺你?”說出了平樂未說完的話。
“若你不想嫁,那便不嫁,我替你去說。”安子懷在平樂面前一直都是放蕩不羈的模樣,每天與她逗趣,很少有這般認(rèn)真的樣子。
安子懷天生就是勾人的主兒,深邃的眼神讓人無法逃離。
平樂趕緊將目光抽離看向別處:“算了,就知道找你沒用,當(dāng)我沒說好了?!?p> 青石路已經(jīng)許久沒人打掃了,平樂的腳步很快,灰塵隨著裙擺飛揚(yáng)。安子懷跟在后面絲毫沒有落后。
暮色降臨,這是從東漓軍營回來的第一個夜晚。月光皎潔,灑在湖面上,庭中,腳下。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切都來不及思考。
當(dāng)初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的說君亦安不可能謀反,這不僅是因?yàn)樗龑λ男湃?,還有他的身份,作為一個侯府世子,即將成為駙馬的人,為何要謀反?
從假世子的身份,再到被她選為駙馬,這一步步不知是巧合還是精心算計。若是巧合,當(dāng)日蔚玥又為何前來告訴她‘真相’?
若自己來滄州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那下一步是什么?
上一次是君亦安,莫非現(xiàn)在變成了安子懷嗎?同樣的計策使用兩次是否太過蹩腳?
不知不覺走進(jìn)了‘蘭苑’。小錦已經(jīng)和喜子打成了一片,不知喜子說了什么引得小錦哈哈大笑。
“在說什么呢?”平樂并不想打斷他們。
“這是我和喜哥哥的秘密,不能說?!焙脗€白眼狼,這才多久就有秘密了。
“好好好,我不問。”無奈的對喜子說:“你將她抱到隔壁房去休息吧,還有就是搬個軟榻到‘翠竹林’,這位安公子今晚住那兒?!?p> “是,喜子這就去?!闭f著便將小錦抱到了隔壁的房間,然后便去張羅臥榻的事情。
躺在床上,透過窗看外面的月光怎么也不能入睡。
安子沐不是無能之輩,不會因?yàn)閹灼慷舅幘褪譄o策,這滄州城不知道還能熬過幾個安靜的夜晚。
披上外衣,信步走到窗前,黑暗籠罩著一切。仿佛隨時可能伸出一只手將她扼殺一般,不費(fèi)吹灰之力,而那輪月色便是唯一的救贖。
朱紅色的屋頂上倚著一個黑影,手里拿著一壺酒,仰面倒進(jìn)嘴里。
平樂將衣衫系好,也飛身上了屋頂。
“你那兒來的酒?”伸手接過一壺。
“不遠(yuǎn)處有個酒肆,酒窖里還有不少?!彪y怪一直不見人影,原來去找酒去了。
“那你干嘛跑到我的屋頂上喝?”
“我也不知怎么跑到了你的屋頂,我是在‘翠竹林’里喝的,然后見這邊月色好些便挪了幾步。”滿臉的無辜,好像是真的知道一樣。
平樂轉(zhuǎn)過身,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翠竹林’與‘蘭苑’背對而坐,看似相隔很遠(yuǎn)其實(shí)不過是一堵墻罷了。
“你早就知道了?”聽到安子懷偷笑聲后,平樂肯定他一早便知道。還自以為將他支遠(yuǎn)了,不曾想離得更近了。
他并沒有否認(rèn)。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個藥瓶扔給平樂:“解藥給你。”
解藥?自己又沒中毒,要解藥干嘛?除了.....
“你去找乘風(fēng)哥哥了?”除了臉上的印記。
“恩,還和他聊了聊婚事?!苯又滞炖锏沽艘豢诰啤?p> “婚事?什么婚事?”莫非是他去為她解圍了?剛才他那么肯定的對她說‘不想嫁便不嫁’是真的。
“我和你的婚事啊?!毙趴诤a道。
“安子懷!”本來還有些感到的平樂氣的大叫起來。
安子懷對她作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指了指下面。平樂立馬意識到小錦還在睡覺,連忙斂了聲音。
“騙你的,真不禁逗。我只是和他隨便聊了聊,他說‘他很愛你,愿意尊重你的決定,不管你最后是否選擇他,他都會一直等你?!卑沧討褤炝藥拙渲匾脑拵Ыo平樂,其余的都藏在了心底?;蛟S,有些事她永遠(yuǎn)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吧。
“真的嗎?”舒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真的。很晚了,早些睡吧?!蹦_下輕踩,轉(zhuǎn)眼便飛回了‘翠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