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兩人并未有什么交流,風卻不似來時那樣刺骨,想起剛才的情形平樂便心跳加速,或許是景色醉人,讓他才會這般容易動情。安子懷偷偷地看著平樂,許是因為的事情正在懊惱,與抬起頭的平樂四目相對,猶如電光火石一般,愈加燒紅了臉。
回去的時間短了很多,平樂臉上沒了面紗,還與安子懷兩人衣衫不整的從郊外回來,被人看到明日便又會傳出許多閑話。
平樂著實不想再成為別人口中隨意編排的角色,往往說出的故事總是不堪入耳,仿佛這才是人心所向。
“奴婢這副模樣回營怕是有損將軍威名。”平樂想著與他分開回營也好避免一些麻煩,卻又不好明說,只能這般拐著彎說道。
“你一個小奴婢能如何損我的威名?”反問著平樂,隨即將平樂抱起,施展輕功一個縱身便越過了守衛(wèi)。
莫說平樂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連巡邏的護衛(wèi)隊估計也未看清。他將平樂小心翼翼的放在臥榻上,像是一件珍貴的瓷器,生怕就碰碎了。
她雖貴為公主,輕能易地得到所有男子的追求與愛慕,或是為錢或是為權(quán),亦或者為色。如今這個男子對著如今一無所有得她視若珍寶,但她卻不能用同樣的情感回報他。
“將軍在找什么?”將平樂一放下便在柜子里翻找著,將整理好的衣物全部都扔了出來。
安子懷沒有回答還是一個勁的翻著,不一會兒便嚷到:“找到了?!?p> “恩?”只見他手里拿著個樣式精美的翠綠瓶,一臉開心的笑,就像個吃了糖的孩子。
“上次王上賞的金創(chuàng)藥,一直被我扔在柜子里,剛剛還以為找不著了。”安子懷將瓶子打開,里面立馬散出一股清香之氣,沁人心脾。
安子懷拉起平樂的胳膊,仔細的清理著傷口,然后將里面的藥膏均勻的涂抹在上面,本是小小的劃傷,再回來的路上差不多血液已經(jīng)凝固,只剩一條血痕。
御賜的東西定然是圣品,若是別人怕是不到救命時怕是不會舍得用,可安子懷像是絲毫不在意,一層又一層的涂著。
最后平樂忍不住說道:“將軍,這一瓶都快見底了。若日后將軍需要之時如何是好?”
“無妨,再涂一點,這東西我也用不上?!边@話說的卻不是吹噓,一般的人在招式上傷不了他分毫,若遇到真正的高手拼個不過是內(nèi)力,這金創(chuàng)藥也無濟于事。
見勸阻無用便也只有作罷。從來都只有男人沉醉在這溫柔鄉(xiāng),如今平樂也體會了一把,若不是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過沉重,怕平樂也愿意沉浸在這溫柔之中。
“假如日后我們成了敵人,你可會后悔對我這么好?”平樂問著認真涂藥的安子懷。
“為何會后悔?就算是敵人,你也是琯琯?!北粏柕赖陌沧討严仁且徽?,隨后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一臉認真的看著平樂回答道。
“真的不會嗎?”一個人喃喃自語。
躺在榻上的平樂閉著眼卻怎么也睡不著。自從那晚被要求給安子懷暖床之后,安子懷第二日便讓人除了帶些書籍之外還另外搬了張臥榻來。兩張臥榻相對而放,每天睜開眼是對面的安子懷早已經(jīng)出去晨練。
這是平樂來這的第七天,所幸安子懷還沒有下令攻城,只是在前兩日將滄州圍了起來,沒了糧草供給的柳乘風不知道還能堅持不了多久了,她現(xiàn)在多逗留一刻滄州就多一分危險。晚上的夜游雖然有一段小插曲,卻也不是全無收獲,那汪潭水是供給東漓軍的飲用的重要之地,若能在其中動些手腳必然能讓東漓退兵,就算不能戰(zhàn)勝也是一個緩兵之計,也讓柳乘風不會這樣被動。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潭水四周都被重兵把守,并且四周空曠,若要不被察覺的動些手腳怕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便是從安子懷身上下手,要將這些守衛(wèi)暫時支開,除了安子懷怕是沒人能有這個權(quán)利。讓安子懷本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找人假扮呢?
安子懷每日帶著黃金面具,若守衛(wèi)們看著一個同樣面具的人,第一反應(yīng)便是安子懷,如此一來混亂之中定然不會有人認出真假。
能幫助她的人完成此事的便只有風岸,所幸風岸的身量與安子懷倒也相差無幾,只是兩人的聲音相差甚遠,看來只能隨機應(yīng)變了。
仔細考量著計劃的每一個步驟和細節(jié),如何應(yīng)對,漸漸地進入了夢鄉(xiāng),自從到了東漓營帳平樂便睡得很淺,每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馬腳,更多的是擔心滄州,還有柳乘風。
“信可送到了?”安子懷這兩日很晚才回來,看來已經(jīng)到了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時刻。沒有安子懷在平樂也不用找借口才能溜出來。
“恩,將軍說讓您一切小心?!憋L岸回去那日正好趕上東漓軍圍城,城里的將士全都軍心渙散,沒了一點斗志。
柳乘風也忙得焦頭爛額,眉頭緊鎖,原本俊朗的臉上沒有了一點顏色,除了看到平樂的信時表情有些變化,其余的時候都是一個模樣。
“將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風岸從懷里掏出一張手帕,手帕還是上次那張,許是風岸怕將東西弄壞便用手帕包了起來。
手帕被風岸拿下,露出了里面的木盒,盒子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盒身漆了烏漆,然后用紅漆在上面繪畫出了一只金鳳凰,栩栩如生。
若不是知道里面裝了別的東西,平樂差點以為柳乘風要給他的就是這個盒子。
平樂用手撫摸著盒面上的鳳凰,不禁感嘆匠人們的工藝精湛,這鳳凰也不知是那位才子所畫,有如此畫技像是將這只鳳凰畫活了一般。
打開木盒,里面只躺著一只木簪,這只簪子不似平時戴的那般華麗,透著木材本身的顏色,簪上刻著細小的扶?;ǎ屵@只簡單的簪子多些點綴,顯得格外雅致。但是看著這簪子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簪子的來歷定不向它表面如此簡單。
她將簪子拿起準備細細查看,卻讓和著簪子夾一起的紙條掉了出來。
“這是南陽木,質(zhì)地堅硬,很少有人能在這南陽木上雕花,也不易上色?!憋L岸已經(jīng)將掉落的紙撿起來遞給了平樂。
“既然不易上色,那這簪上扶?;楹芜@般艷麗?”平樂自然也聽過南陽木的來歷,據(jù)說這是西陵獨有的樹種,不開花不結(jié)果,獨自生長在萬丈懸崖之上,數(shù)量稀少。據(jù)說曾有人拿千根紫檀木與人換一根南陽木都未能換來,如此可見這南陽木的珍貴。
“除非.....”
“除非什么?”追問道。
“除非用新鮮的人血,繪畫者要在畫完之前保持血液不凝,并且要重復(fù)三遍以上才能將顏色滲透到木質(zhì)中?!北静幌敫嬖V平樂,但不想讓柳將軍的一番心意白費,便和盤托出。
聽到此處的平樂有些呆住了。人血?這上面的扶?;ㄈ怯昧孙L的鮮血所繪。當初自己費盡心思的為君亦安鍛造匕首,以為自己已是用情至深,不想原來還有一個人也記得她喜歡扶?;?。
將手中泛黃的紙條打開,赫然寫著“樂兒,生辰快樂?!?p> 那日柳乘風帶著扶桑簪想為自己慶生,站在遠處看著自己向另外一個男子求愛時是怎樣的落寞?若那日柳乘風并未遲到,自己是否會還是選擇君亦安?若自己當日選了柳乘風是否就沒了今日的禍事?
平樂不禁自嘲了一番。應(yīng)該會吧,自己這種除非撞到南墻才知道不會回頭的人,當日還是會選擇君亦安。
這只簪子在平樂和他再見之日都沒有拿出來,現(xiàn)在讓風岸帶來是何意?
如今滄州危機重重,這簪子莫非是他與平樂的道別?滄州已經(jīng)熬不了多久了,失了軍心的北辰軍隊定不是東漓的對手。如今唯一的期盼便是等著朝廷的救援。
“他是不是快頂不住了?”話語中透著憂傷。
“城里斷了糧食,每日只能喝些稀粥。過了明日估計稀粥也沒了?!笨上攵孙L現(xiàn)在的處境。
不管自己的計劃是否行得通,如今也只能盡快行動了。他們斷我們的糧,我們便斷他們的水。
看誰能熬得更就一些。
“風岸,幫我準備幾樣?xùn)|西,今晚戌時我在這兒等你?!逼綐窂男淇谔统鲆粡埣堖f給平樂。
“是。”轉(zhuǎn)身便消失在視線之中。
回到賬中的平樂躺在榻上,撫摸著那只扶桑簪,人受小傷后血液會慢慢凝集在傷口,將傷不再失血,柳乘風定是將自己劃了一刀又一刀,然后也越來越深。他將自己的一顆心都放在了這只簪子上,自己這些年卻渾然不知。
眼淚順著你眼角流到了耳后,浸濕了枕巾。余光瞥到對面榻上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被子下露出一個角,摸了淚水,仔細一看,是那封信。
被安子懷藏起來的信......
壓制住心中的喜悅,將信拿起來后背便是一涼,整個人像是被定在了原處不能動彈。
“三歲被賜封號‘平樂’,北弘翊與皇后蘇氏唯一的子嗣。一直備受北弘毅寵愛,曾有傳言北弘毅會將王位傳于她?!?p> 下面一張便是她的畫像。除了那抹胎記,別的地方和她簡直一模一樣。君亦安也不是第一次為她畫像,自然畫的格外傳神。
原來安子懷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迷惑自己。細思極恐,想必這幾次自己與風岸的見面也都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
她將信折好放回原處。
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繼續(xù)假裝不知情,這幅棋到底誰能贏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