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在海上航行的人,對于燈塔是絕不陌生的。
沒有精確定位系統(tǒng)的時代,海上航行最大的風(fēng)險不是多變的海況。
而是迷失航向。
颶風(fēng),旋渦,迷霧,暗礁……這種種艱險的海難,總有一線希望能夠脫離險境。
除了迷失航向。
想想看如果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后果,你就能夠理解在海上迷失航向是怎樣的感覺了。
一旦在海上迷失航向,整船的人都會一同陷入絕望的深淵中。
在這里,即便有太陽升落可以大致辨認(rèn)方向,船只也只會停在原地,而不敢繼續(xù)航行。
當(dāng)食物耗盡,淡水耗盡,剩下的,就只能等死。
而能夠幫助船只不迷失方向的,除了精確的海圖和指南針外。
只有燈塔。
對于海上航行的人來說,看到燈塔,就是看到希望。
在航海大國帕斯,燈塔并不少見。只要是沿海的島嶼和村鎮(zhèn),大多都會建造燈塔。
但格爾凱特?zé)羲c這些燈塔有著很大的不同。
普通的燈塔,因為建造高度和工藝的因素,可視距離往往連十海里都不到。
但格爾凱特?zé)羲目梢暰嚯x最遠(yuǎn)能夠達(dá)到三十海里。
這個距離,足可以稱為世界之最了。
能有在普通燈塔上有如此巨大的突破,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高度。
另一方面,是燈塔獨創(chuàng)性的照明方法。
這些,也是洛薩聽老學(xué)者講的。
“繼續(xù)吧?!?p> 即便已經(jīng)有些氣喘,但伯爵卻不想就此止步。
他緊了緊外套,拉著洛薩走過城墻,從一道小門進(jìn)入了燈塔內(nèi)部。
然后又沿著盤旋上升的樓梯向上爬去。
洛薩注意到,樓梯正中間,有著粗壯的鐵鏈上下活動,發(fā)出“叮?!钡穆曇簟?p> 這段樓梯很長,伯爵中途休息了好幾次才終于爬到了頂端。
塔頂溫度很高,燃燒的火爐在放射出奪目光輝的同時,也散發(fā)著陣陣熱浪。
此刻,塔頂上有十?dāng)?shù)人正在工作,或移動火爐后方的鏡面,或往火爐中添加木柴,或通過中間的滑輪裝置搬運(yùn)物資。
在冬季嚴(yán)寒的夜里,他們每個人卻都光著膀子。
見到奧斯塔德伯爵上來,除了正在搬運(yùn)物資的人員外,大家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向伯爵見禮。
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伯爵只是揮揮手讓他們繼續(xù),然后找了張凳子靠著墻壁癱坐了下來。
洛薩在周圍看了一圈,從一個木桶中舀了一瓢水,遞給了伯爵。
結(jié)過水瓢的伯爵顧不得貴族的形象,大口吞咽著清水。
這幅場景讓洛薩突然想到了林朋,剛剛似乎也是這番姿態(tài)喝水的,不由地會心一笑。
“哈啊……哈啊……”
喝完水后,伯爵緩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算恢復(fù)了些精力,將木瓢遞給洛薩。
“真的是老了啊,想當(dāng)初這里剛改造好的那會兒,我可是經(jīng)常上來的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來了吧。”
洛薩打量了伯爵一眼,好險將那句“不,你只是胖了”咽了下去。
“這座燈塔,算起來已經(jīng)有五十年的歷史了,我爺爺擔(dān)任伯爵的時候,這座燈塔才建造完成的。
在這之前,就只有海港那里的幾座,六七十米高的小燈塔,可以為船只導(dǎo)航?!?p> 一邊說著,奧斯塔德伯爵拍了拍堅實的塔壁。
“在當(dāng)時的帕斯公國,這座燈塔可是最高的,十五海里之外也能看到他的光亮。
那時候,他就叫做卡塔爾燈塔。
怎么樣,這座燈塔神奇吧?!?p> “十五海里嗎?”洛薩有些疑惑,“可我聽說三十海里以外也能看到他的光輝啊?”
“這是因為,燈塔后來改建過。”
尚未喘勻氣息的伯爵露出一絲笑意。
“林朋主持改建的,在我繼任伯爵爵位之后。
是他設(shè)計了這一套鏡面系統(tǒng),集中了火焰的光亮。
也是他替換了曾經(jīng)作為燃料的煤炭,更換為燃燒速度更快,火焰更亮的木柴的。
這才讓燈塔能被三十海里外的海船看到?!?p> 這段故事,洛薩可從來沒有聽林朋說起過。
直到此刻,他才有些明白,老人為什么對伯爵堡那么熟悉了。
“格爾凱特?”洛薩突然驚奇的問道。
“是我們各自姓氏中的一個音節(jié)?!眾W斯塔德伯爵猜到了他要問什么。
“你知道嗎,洛薩?”
“在我的眼中,林朋就像是這座燈塔一樣。
沒有他,我們可以照亮十幾海里深邃的大海。
但我們終究,也只能照亮這一點距離了。”
“遇到林朋的時候,我才剛過二十歲。
那時候的我啊,就像每一個貴族青年一樣,驕傲,自負(fù)。
或者說是傲慢,狂妄也沒差。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jīng)被確定為爵位的繼承人了。
在整個帕斯公國年輕一代中,除了前代大公的幾個子嗣,和同樣被確定為繼承人的當(dāng)代帕亞諾侯爵,卡爾喀斯特外。
其他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個時候的我,每天都做的是,就是調(diào)集護(hù)衛(wèi)在領(lǐng)地里閑逛。
時不時地,還要對其他人的工作指手畫腳一番,即便那些工作我完全不懂。
用我當(dāng)時的話來說,這叫做顯示貴族的威儀?!?p> “哈哈哈哈,”說到這里,伯爵突然笑了。
“更有意思的是,在其他貴族的眼中,卻是讓他們交口稱贊的,‘正確行為’。
我能夠被確定為繼承人,與我的這些行為也脫不了關(guān)系?!?p> “直到我了遇見林朋。
我才終于意識到,這種行為是有多么荒唐可笑。
與他的交談,讓我過往的概念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突然開始思考什么是‘貴族’?!?p> “是因為血統(tǒng)高貴嗎?
這份傳承自罪惡法師的血統(tǒng)有什么高貴之處?”
“是因為傳承悠久嗎?
與那些古老帝國的普通人比起來,我們的傳承能久到哪里去?”
“是因為力量強(qiáng)大嗎?
曾經(jīng)以力量強(qiáng)大稱霸世界法師,早已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了啊。”
……
“那么到底是為什么,我們是貴族呢?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真正繼承伯爵之位的那刻,我才突然有些明悟了?!?p> 奧斯塔德伯爵站起身來,走到燈塔的透鏡前,看著為這光明照亮的海面。
“什么是貴族,我至今任然沒有得出一個結(jié)論。
但我知道,貴族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能是貴族的?!?p> “你能明白嗎,洛薩?”
“從林朋那里,我得到了‘思考’力量。”
“所以,不是我解救了他,而是他讓我,有了駛向未知海洋的動力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