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明明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村野匹夫,裝得什么教養(yǎng)良好的樣子,還真會唬人。
聽著傭人那語氣,似乎也對他印象很好似的。
姚建成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好笑。
一計不成,一計又生。
姚建成本就是借故打電話,這會兒當即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黨衛(wèi)華上次來吃過一頓飯之后,一直對吳敏芝的手藝稱贊不決。奈何姚夫人多年不掌勺,已經(jīng)成了習慣,實在是憾事一件。
今天既然吳敏芝親自開口主動下廚,這不就是個好機會?
黨衛(wèi)華可是火眼金睛,又是姚家的恩人,如果是黨老爺子,還不分分鐘看穿許天這小子的真面目?
更何況,老爺子是個爆脾氣,也不會受制于吳敏芝或姚曼筠,當然是有一說一,毫不拖泥帶水。
屆時,隨便他許天怎么百般抵賴,也逃不過黨老爺子那雙法眼。
“臭小子,跟我斗,你還嫩了點。”姚建成冷冷一笑,在確認了黨老爺子欣然受邀之后,心中一陣輕松愜意,起身到廚房找到了夫人吳敏芝,笑道,“夫人,我請了黨老爺子來吃飯,你不介意吧?他上次吃過你做的幾個菜,一直念念不忘的?!?p> “當然,可是,今天這些菜是考慮給天兒補身體的,你看看,牛骨燉蟲草菇、荷葉糯米雞、還有豬腳面線,都是葷腥,黨老爺子來了,怕是吃不了多少,我記得冰箱里有西藍花,我去焯水,清炒點蝦仁吧,口味清淡,老爺子能多吃幾口?!?p> 吳敏芝忙活著,并沒有察覺到丈夫的那點小心思,只是一門心思考慮著營養(yǎng)搭配,她對黨衛(wèi)華既感恩又尊重,當然不介意。
要不然,憑她就跟姚建成肚子里的蛔蟲一樣,能不清楚自家男人那點小算盤?
姚建成見吳敏芝忙活沒注意自己的目的,也不多說,叮囑傭人打好下手,然后就心滿意足地去書房吞云吐霧,謀劃起后面的計策了。
此時,姚家二樓朝南的客房。
許天吃了藥昏昏沉沉睡下,不一會兒就有些迷迷糊糊起來了。
姚曼筠靜靜地坐在許天身邊,照顧著他。
許天此刻睡著的樣子,有點像是一個大男孩,并沒有平日里那種沉靜內(nèi)斂的氣息,她樂于見到這樣的許天。
“你啊,平時總像個小老頭一樣,我看著你,經(jīng)常覺得你太過于嚴肅,現(xiàn)在這樣的你多好?不過,你還真的是個笨蛋,但也幸好,你要是但凡有點記仇,我恐怕就要沒了母親了?!?p> 姚曼筠聲音有些沙啞,她握住許天靠床外側(cè)的左手,輕輕靠在下巴上,感受著青年的溫度,“許天,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媽、謝謝你自己沒事,也謝謝你……愛的從來不是我的外表?!?p> 姚曼筠從小就是天之嬌女,她出生的時候,姚建成早已在商界有了一席之地,她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受過任何委屈——不是沒有她家有錢,就是沒有她漂亮,她走到哪里,都是得到最好優(yōu)待的那個人。
也因此,她任何習慣了周圍人對她無止盡的吹捧討好,許天是她人生中第一個例外。
第二個例外,大概是豐羊市那個年紀輕輕的主任醫(yī)師,袁青。
袁青追她、表白,遭到拒絕后因愛生恨,雖然沒有顯山露水的表露出來,但是,在對姚曼筠真實身份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故意在姚曼筠變黑變丑之后,找了和姚曼筠風格相似的精致女孩來刺激她,更在醫(yī)院企圖給許天做截肢手術(shù),打算毀掉姚曼筠心愛的人。
前者也便罷了,充其量不過是失敗者的幼稚復(fù)仇而已;但是后者,就是赤果果的惡劣行徑,毫不夸張的說,袁青的內(nèi)心陰暗險惡,令人作嘔且膽寒。
姚曼筠不怕他,但是在那一瞬,她真的體驗到兩件事:
首先,她還是過于天真,曾幾何時,她竟然看輕了袁青,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青年有為的主任醫(yī)生,甚至算得上溫潤如玉,謙恭有禮。如今看來,是她識人不清;
其次,袁青求愛失敗后,竟然會不動聲色在這樣一場意外里伺機挾怨報復(fù),他并不是真的喜歡姚曼筠,而不過是想要征服一個戰(zhàn)利品,因計劃失敗而懷恨在心。在姚曼筠的過往20年人生當中,她的追求者無數(shù),當中又有幾個人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她呢?
不因為她的容貌、不因為她的家事,只因為她是姚曼筠。
大概只有一個許天。
父親姚建成斷了自己零花錢的時候,就連姚曼筠自己都以為是父親鐵了心要斷絕父女關(guān)系,許天一句父親的壞話都沒說過,還不斷開導(dǎo)姚曼筠,提醒她作為子女要恪盡孝道,不要為了錢而和親人鬧僵。
更重要的是,他允諾過:只要姚曼筠不嫌苦,他很愿意一起和姚曼筠一起在世外桃源里守著日落月升的暮暮朝朝。
這是真正的長相廝守。
許天不愛她的錢,不愛她的容貌,雖然這場戀情始于姚曼筠的表白,但其實,許天對她的情誼,一直深重而內(nèi)斂。
他從來都是如此。
他默默待人好,心胸寬大、寫得一手好字、會做菜、會做手工、喜歡孩子,是一個溫暖到骨子里的人。
拋開家世不談,許天是個令人喜歡、幾近完美的存在。
姚曼筠看著眼前的許天,回憶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格外覺得溫暖和感動。
兩人從相遇相知到相許相守,所有人都說是許天高攀了姚曼筠,但是其實,剖開那些外在的東西不談,無關(guān)美貌、無關(guān)財富、無關(guān)風月,許天從來都是她難以仰望的存在。
“許天,認識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p> 姚曼筠輕輕把頭靠在許天的身邊,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書中說的什么歲月靜好,大抵不過如此吧。
許天的手心里還有一股消毒藥水混著酒精的氣味,那是劫后余生的味道。
姚曼筠聞著他掌心的氣味,不自覺緩緩流出了喜悅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