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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轉(zhuǎn)頭空

章2

浮華轉(zhuǎn)頭空 秋風挽珠簾 2335 2019-11-05 11:45:00

  廖啟德站起身來,走到船艙后面,在行李箱中扒拉了老半天,尋出一方紅綢,里面似乎包了什么東西。

  張?zhí)梦暮退膬赫尞愔?,廖啟德捧著那物件來到跟前,手一抖,卻是一把銀閃閃的左輪手槍。

  饒是張?zhí)梦囊彩切形橹g淌過道的,卻也沒見過這么短小精悍的手槍。

  廖啟德寶貝似的捧著那把槍,伸到張?zhí)梦拿媲埃斑@是美利堅柯爾特公司為美孚公司高層人士訂制的左輪手槍,兄弟我也是費了老大勁才從洋大人那換來的,本來是準備用作防身的,今日為了洋大人的偏好,兄弟我愿意與先生以物易物!若是先生樂意,我這還有十余發(fā)子彈和斜挎的槍套,也一并送上!”

  四兒盯著那左輪手槍,暗暗吞了口唾沫,他想起城邊那營駐軍,各個還都扛著鋤頭般大小的長槍,也就騎馬的管領腰間佩著把手槍,卻也看起來遠沒有眼前這左輪手槍排場(俚語,氣派,拽的意思)。

  張?zhí)梦囊彩且汇?,心道:“我一正?jīng)商人,要這水火之物何用?”

  廖啟德見張?zhí)梦牟淮鹪?,連聲催促道:“眼下世道不太平,匪患不斷,南方的革命黨聽聞也陸續(xù)向北方滲透了,萬一鬧將起來,先生名門大賈,留著此物防身,未雨綢繆也好??!”

  四兒瞅了瞅老爺,覺得這一晚上了,廖啟德就這一句像個人話。

  張?zhí)梦倪t疑了一下,也不知廖啟德到底那句話說道點子上了,他從懷中取出廖啟德心心念的鼻煙壺,大大方方地遞了上去,“成人之美,善莫大焉,說到底思源(張?zhí)梦牡谋碜郑┮彩墙淞诉@嗜好了,管他洋人華人,留作收藏傳世也算是個善終!至于這玩意兒!”張?zhí)梦目戳怂膬阂谎?,“先給你帶著玩兩天的吧!”

  “那是!那是!”廖啟德慌不丟的把手槍遞給四兒,畢恭畢敬地接過那鼻煙壺,寶貝似的死死攥在手中,“張先生慷慨,也算是解了兄弟的心結(jié),人說山陜巨賈行商天下,端得是精明麻溜忠義兩全之人,今日兄弟算是見著真神了!”

  張?zhí)梦穆牭眠@假洋鬼子端出了逢迎巴結(jié)的真本事,也是心頭一陣膩味,借口乏了,便歪在榻上假寐,聽著耳邊廖啟德那止不住的暗笑,趁著船身的左搖右擺,迷迷糊糊竟也就睡著了。

  稀里糊涂到了天方明,四兒從外面鉆進來嚷道:“到了到了!老爺!”言語間那是止不住的興奮。

  張?zhí)梦倪B日奔波,卻是有點上了火,強撐了撐快被眼屎糊住的雙眼,讓四兒攙扶著來到船頭抿了把臉。

  擦拭了一番,張?zhí)梦谋苤萄鄣某抗馇迫?,已是到了南陽第一大港:琉璃橋碼頭。唐白河在這里與南陽城的內(nèi)河:溫涼河匯聚,一座數(shù)丈跨度的三孔石拱橋橫跨在溫涼河上,連通著南北驛道。

  雖是清晨,碼頭上往來裝卸的壯漢卻已是接踵摩肩,五湖四海的各色洋貨和麻布袋緊裹的糧米在一個個黝黑結(jié)實的臂膀上來往穿梭,南下的絲綢販子和北上的糖鹽商人在這里相逢,相互打探著行情,一幅熱鬧非凡的樣子。

  四兒站在張?zhí)梦纳砗?,興致勃勃地看著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湖北境內(nèi)呆了個把月再聽著這熟悉的鄉(xiāng)音,甭提有多興奮了。

  張?zhí)梦牧⒃诖^,滿懷心事地張望了許久,心情卻愈發(fā)的低沉。

  “老爺要在南陽會友么?我先去拾掇行李!”四兒正要回艙,張?zhí)梦膮s輕聲說道:“不耽擱了,昨個沒睡好,尋個小舟走水路回賒旗!”

  四兒一愣神,這去漢口時老爺明明約了舊友,說返程時在南陽打旋兒,怎得又急匆匆地回去了?

  琉璃橋碼頭是南陽南來北往的重要水路樞紐,尋個小舟還是不費事的,四兒尋了個年輕力壯的艄公,又把船艙拾掇了兩遍,把張?zhí)梦恼堖^來。

  張?zhí)梦奶撎摰嘏c廖啟德話了別,便坐上小舟,一路逆水行船從唐白河轉(zhuǎn)了潘河,往賒旗鎮(zhèn)而來。

  一路上張?zhí)梦陌V癡地立在船頭,時而看著過往的貨船,時而取了艄公的探棍試了試水深,倒把四兒辛苦置辦的睡臥給晾著了。

  四兒原以為張?zhí)梦氖且驗樽騻€沒睡好,想補個覺,才選了這繞遠的水路,結(jié)果看張?zhí)梦倪@架勢,卻似沒個困意。

  四兒站在張?zhí)梦纳砗?,忍不住哈欠連連,二十出頭,正當打的年紀,也難敵連日的舟車勞頓。

  張?zhí)梦霓D(zhuǎn)過身,本欲吩咐個什么,見四兒的哈欠正打的舒爽,也是一樂,“你不是自詡猴精兒神么?怎得困了?”

  四兒揉了揉通紅了雙眼,“我怕那假洋鬼子使壞,晚上沒敢睡死,不然……”

  “不然能怎地?”張?zhí)梦膿P了一下手中的探棍,甩了四兒一臉水,“睡就睡了,那廖啟德雖不是什么好東西,為匪作盜的事應該還不至于!”

  四兒借著甩在臉上的河水抿了一把臉,嘴中不服氣地嘟囔道:“那假洋鬼子看上去就不是啥好鳥!還強換了老爺您的鼻煙壺,今個臨走時還賴著子彈和槍套不想給,我哪是好糊弄的人,一把搶過來扭頭就走!”

  張?zhí)梦男Φ弥焙吆撸皩?!誰能糊弄你??!你個猴精兒!”

  “就是老爺?shù)谋菬焿兀”阋四菍O子了!”四兒一臉的氣倔。

  張?zhí)梦膮s是咧嘴一笑,“倒也算不得便宜他,不過是鎮(zhèn)平地攤上隨手買的小玩意兒,也就幾吊錢。老師傅手底下練徒弟,用些邊角玉料做的物件罷了,定然不會是獨山玉,充其量用的俄玉山料而已!”

  四兒頓時笑開了顏,“這么說的話,老爺咱還是賺了的!”

  “買玉憑眼力,那廖啟德不過以為我手中定然不會是便宜貨,這才走了眼,趕明要是有了行家指點,指不定捶胸頓足記恨我一輩子里!”張?zhí)梦挠挠牡乜粗?,自言自語道:“若是他在南陽扎了根,指不定還會打交道的!”

  四兒斂了斂笑,輕聲打岔道:“就他那做派,指不定混不混的下去里!臨去漢口時,我聽我那婆娘說過,自打光緒爺?shù)腔螅详柍抢仙贍攤兙鸵恢狈囱笕?,反洋貨,那洋學和洋廟(教堂)都讓砸了好幾處,假洋鬼子這時候替洋人公司去南陽打樁子,豈不是線頭落針眼,趕巧了嘛!”

  張?zhí)梦男χ铧c嗆到,連聲咳嗽了起來,四兒趕緊上前捶背,“老爺這趟走的日子久,身子沒少受虧,等回了門上,讓俺婆娘去灶上燉上幾天雪梨銀耳羹給老爺去去火!”

  張?zhí)梦男χ送疹^,這家鄉(xiāng)的陽光,咋就是比外頭的柔和呢?

  張?zhí)梦纳斐鍪终普谠陬~頭,山明水秀舟邊過,鳥啼童嘻入耳廓,剎那間的心曠神怡讓困乏的身子有了一絲的舒展,只不過離家越近,他心頭的那塊石頭就懸得越緊,他眼中迫在眉睫翻天覆地的變動,也不知能不能觸動那群端坐在山陜會館里的老少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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