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杰見那軍官,原本就氣不打一處來,聽他多次把芙吟與林冽說成夫妻,愈加氣惱,當即不顧一切得甩出劍來:“大不了打一場,我還沒怕過誰!”軍官見他不服,向身后精兵將手一揚:“給我上!殺了這敗類!”這上百軍隊高手,對聞人杰展開了奪命追殺!
正在這一追一逃中,聞人杰本打算遠避入石浦漁港古鎮(zhèn),他記得地圖,片刻就能甩掉追殺者。但他正往那邊縱去,就看見有更多的軍裝高手魚貫繞出,圍向三界火宅分會,他心下喊聲“不好”,向回撤去,頓時那成百高手,將他與三界火宅部眾,堵死在里面!
三界火宅分會中,有約莫上百人,許多還是武功極弱的文員,縮在房根下,躲在竹簾后,瑟瑟發(fā)抖。聞人杰雖被追殺,但畢竟是強者,傲上而不忍下,對這些自己的舊日兄弟,心生同情:“你們放心,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們死!是男子漢的,站出來!”
“聞人先生,聞人大哥!”聽了他的諾言,這上百人也群情激奮起來,“你說的對!我們不能等死。后秦國與我們有亡國之恨,我們要滅了他們的軍隊,為我們長長志氣!”說話的人,是長期追隨林芙吟的老臣,自然忠心耿耿,而其余那些烏合之眾,也想各自保命,都同意附和:“好,好,我們就聽聞人先生的!你說,我們怎樣辦掉他們,就怎樣辦!”
聞人杰此刻是威重令行,志得意滿,他正要排兵布陣,三界火宅中就有人罵道:“聞人杰,你一個叛徒,算什么?我們就是和后秦軍稱兄道弟,也不與你這叛徒為伍!”這句話說出來,也有些死硬頑固者應(yīng)和:“就是,你快滾出去,別玷污了國主!”
聞人杰聽聞此語,怒氣非常,但又因為這幾人是三界火宅要員,正不知要如何處置,身邊的林芙吟肩背一轉(zhuǎn),袖口上抬,“嗖嗖”放出數(shù)支飛鏢,那幾人應(yīng)聲倒下!聞人杰驚訝道:“芙吟,他們可都是你的臣子!”林芙吟將袖口一攏,堅定說道:“他們在這危急時刻,還要擾亂我國團結(jié),動搖人心,特別是,他們還辱罵了你!就是殺了,也不可惜!”
這幾人一死,那些動搖不定的,也都不敢再掀起什么浪,肅靜聽命。林芙吟并未下令交戰(zhàn),而向那后秦軍問道:“你們到底是忠于皇帝,還是忠于輔政王?”那軍官都頗有經(jīng)驗,說話絕不會犯錯,就算心里有其他想法,嘴上還是按程式回答:“我們是皇帝陛下的軍人?!?p> “好像不是吧。你們怎么這么熱中于為輔政王閣下效力呢?”林芙吟也是高手,仿佛拿了一面鏡子,當即就把他們的話彈射了回去,窘的那些軍人搖頭吐舌干瞪眼?!拔遗c你們皇帝陛下,也有過往來,我們不計較亡國仇,是我們大度,他都對我們恭恭敬敬,迎進送出,你們卻在我與林冽國主面前,撒潑,鬧事,豎雞毛撣子!有什么用意,直說!”
“沒,沒,我們不敢?!蹦擒姽龠M不得,退不能,又不能出手殺人,要是退回,又怎樣同王爺交代?林芙吟又添了一把火:“各位,我們雖國籍不同,立場有別,但我們應(yīng)該把那奸猾狡詐的輔政王,當作共同的敵人!”她心中對嬴漣殤的憤恨,噴薄而出,“輔政王是什么人,只怕你們更清楚,你們本來是皇帝的駐外軍,卻被區(qū)區(qū)一個王爺脅迫,不可恥嗎?”
這些后秦軍官,多半常年生活在國外,與輔政王關(guān)系疏遠,是后秦皇帝為自己培養(yǎng)的軍隊,只不過嬴漣殤勢力太強,他們不得不退縮幾分。“我們也恨那奸賊,但情勢如此,不得不低頭!”那幾名高軍銜的軍官,已經(jīng)有了動搖之意,林芙吟勸說有了成效,再開口時,卻聽得耳畔穿來金玉妙音:“小魔頭,林國主,說的好,將那輔政王干掉!”
軍官們臉色巨變,更不用說知道她是輔政王的林芙吟。只有聞人杰尚鎮(zhèn)定自若,冷笑著盯著她,嬴漣殤從天而降,問他:“你好嗎?”他不經(jīng)意回答:“好。”本以為這寒暄已經(jīng)過去,嬴漣殤卻又追問:“見到我之后依然好嗎?”聞人杰聽出弦外之音,默然搖頭。
“各位,眾所周知,我是輔政王的人,我們在一起,吃一個午茶,所有人把所有人的心里話,都講出來。何必藏著?我知道王爺?shù)男?,他不是窮兇極惡的人,不會殺了你們!”嬴漣殤召開大宴以緩解此事,成功地淡化雙方情緒,又尋到了一個窺探眾人思想的機會。
聞人杰最明白她的計謀,點頭答應(yīng):“好,你去,但你若在宴會上耍什么小聰明,你能高山流水藏殺機,我也能聞弦歌而知雅意,誰也騙不過誰!”嬴漣殤不理會他,雙手一背:“你們聽好,我告訴各位,輔政王才不會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們就要看看,成者為王敗者寇,究竟說的是誰!小心自己的眼珠,別到時候變成了皇宮的燈泡!占理的,永遠勝不過占權(quán)的!”
嬴漣殤甩手就走,聞人杰緊跟在后,注意她一舉一動?!斑€是那幾樣菜。”她將下午茶宴席擺在滿河飯店,“蒸鳳爪,水晶蝦餃,紅糖姜豬蹄,叉燒酥,蘿卜糕,馬蹄糕,紅棗酥。再點幾個主菜。小魔頭,你知道林小姐喜歡吃什么嗎?告訴我,都點給她。”
“她愛吃牛蛙、鵝肝?!甭勅私芤娝P(guān)心,不得不說出,但又敷衍,“不用給她點,她保持身材,一直節(jié)食。”嬴漣殤嘲笑:“節(jié)食?天下還有什么東西,比吃重要?養(yǎng)那么漂亮,等著被包養(yǎng)???只要不是被包養(yǎng)的,全都給我放開了吃,要是哪個人因為你苗條而愛你,那你胖了怎么辦?”她寫了幾道菜:炭烤牛蛙,鵝肝醬藕夾,鹵水拼盤,嫩筍蒸醬肉。
聞人杰感覺她點的出人意表,牛蛙,一般都選花椒搭配,加佐料燒煮,這炭烤的還真少聽說。鵝肝醬藕夾,既有味道,又不單一,禽肉菜俱全?!胞u水拼盤這菜很俗,但是我喜歡?!辟鴿i殤好奇地伸過頭去瞧,“你難過?因為不能立即就報父母之仇嗎?想哭?”
聞人杰嘆息:“男人與女人的眼淚,是兩口湖,女人的水位很高,男人的太低。于是仙女就把閘打開,讓兩湖變平,但男人流不出那么多的淚,有眼淚只能往肚里咽?!彼惆l(fā)著沉重的胸懷時,菜已上齊,林芙吟、林冽,三界火宅眾人與軍官,紛紛赴席。
“各位?!辟鴿i殤畢竟是主人,這些人如何怒目而視,她都要恭謙禮貌。她才剛剛站直身體,舉起酒杯,林芙吟就站了起來:“嬴漣殤!”所有人都驚訝,聞人杰卻早料到,把眉一揚,坐等嬴漣殤遭怒罵?!百鴿i殤!你圖謀篡國,勾結(jié)逆黨,你認不認?你穢亂朝綱,威逼皇帝,你認不認?你培植內(nèi)奸,收買叛徒,你認不認?所有這一切,皆是因為輔政王想當皇帝,想自立為帝,以圖天下!”她質(zhì)問一出,那些膽小的軍官要員,都附和起來。
“嬴漣殤,于公,我已經(jīng)說了,于私,你居然在身負血仇時,還迷惑威脅聞人哥哥,我就不明白了,你和他有什么相同?”林芙吟畢竟是姑娘,在義正詞嚴中,總夾雜著妒意,那些人全然不知其中奧妙,繼續(xù)附和,有些可笑。嬴漣殤瞧了瞧聞人杰,回答:“我與他并不相同,但一樣孤獨,一樣是這世界上的唯一,孤獨的人和孤獨的人,總是很容易做朋友的。就如同月亮和海洋,很遼闊,很明亮,相距很遠,卻能引起壯闊的潮汐。”
眾人趁她說話,相互耳語,她一個人講著最悲涼的話,下面的人唧唧喳喳,交頭接耳,亂成一片。聞人杰不知是該為她惋惜,還是因此對她嘲諷,那些話仿佛爪子鋒利的鷹,停在他沒有防備的心上。這時,他聽見人說:“輔政王罪無可恕,我們應(yīng)該尋找機會,將他消滅,聞人少俠,你與他有過往來,身份最為合適,我們選你做我們的領(lǐng)袖!”(分章)
聞人杰毫無猶豫,但他的不猶豫,出口卻是:“不行,我拒絕!”因為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嬴漣殤,有過諾言,他切斷了她珍愛的長發(fā),她說什么,就要辦到。嬴漣殤裝做無意地拂著手腕上的發(fā)絲,他藏在袖子里的紫發(fā),也仿佛化為最尖利的針,刺著他心口。
眾人見他不答應(yīng),都沒了主意,他們這些人,哪里愿意自己站出來,承擔風險?林芙吟又因已有組織在身,不能再接重任,好些人眼睛溜了一圈,又去看聞人杰,盼他答應(yīng)。嬴漣殤趁機道:“既然各位不愿意與王爺為敵,又找不到合適的領(lǐng)袖,那不如這樣,古有朝廷‘招安’,今日‘招安’是舊詞,我愿替王爺‘歸安’各位,說出去也好聽?!?p> “歸安”一詞,是千古未聞,嬴漣殤解釋:“招安是朝廷招,朝廷主動,歸安是各位歸來,是各位主動,若是后秦安寧,家國平安,君仁臣忠,那各位都是輔政功臣?!彼焐险f話,眼里卻給了聞人杰一個暗示,又瞄了所有客人一圈,意思是讓他看清楚。
果然,有些人說:“這樣,也不算不好了,我們哪里能同王爺對抗?”聞人杰將這些意志不堅這都記下,待他們討論完,指著這些人說:“好,我看清你們了!你們這些人,就算是決心反抗王爺,那也有一天,是當叛徒的料!我們的聯(lián)盟中,不需要你們!”
原來,嬴漣殤這“歸安”一說,就是讓聞人杰看清,幫他剔除這些左右搖擺之人。只要是為他,哪怕他團結(jié)的,都是要殺她的人,她也鼎立襄助。嬴漣殤自有她的計劃,她以王爺使節(jié)身份,將這些反對之人與聞人杰連在一處,將他們捆在了自己身邊,最容易消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