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杰終究是不忍見她傷心,站出來,一拍胸膛道:“我好好的呢!”兩岸的正道人士被蘇城主和谷掌門暫時驅(qū)散,他也可以毫無顧忌的現(xiàn)身?!拔耶?dāng)然知道!要不是我這么說,你呀,恐怕一輩子都躲著我!”林芙吟胸有成竹,嬌蠻又自信,“老老實實出來了吧?”
“小滑鬼?!甭勅私苄闹邢矏偅b作氣憤罵著,將她從江岸邊抱起,坐在殘留著白晝余溫的沙石上?!拔疫€擔(dān)心溫暖卿,她到哪里去了?”他問著,四周看去,卻沒有發(fā)現(xiàn),急忙把她放下,催促道:“我們一起去找溫姑娘!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嗎?她在哪里?”
林芙吟才見他死里逃生,卻又要放下自己,去找別人,心中難過,寸步不挪。聞人杰急道:“快走?。 彼ㄔ谏车乩?,就是不動。他也憂心起來:“你是不是不愿我走?”一時真想就這樣留下來陪她,一時又放不下不知所去的溫暖卿,直直盯著她身后的江面,明月倩影已是看不見了,呆立當(dāng)下,久久不能做決斷,幾次想走,又更多次的留下。
“去找溫暖卿!”這時,終于有人推了他一把,而這個人,只能是嬴漣殤。她全身還是濕漉漉的,白披肩里,嫩若羊脂玉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聞人杰正待問她,剛才是不是在要挾自己,她就開口道:“溫暖卿是我的丫頭,我請你去找她,照顧她,自然不會讓你白做。這樣吧,我們交換,我為你做一件事情,你放下林國主,去找她,這樣如何?”
“交換?”聞人杰知道,這又是嬴漣殤的詭計,但她說的在理,自己不得不答應(yīng),說聲:“林國主,對不住了,我等會來找你?!北枷螨埻鯊R東邊的百鳥龍樹,看溫暖卿有否在那里等他。不過才走三步,嬴漣殤就指著那邊問:“那雙黃絨布鞋子,很像溫暖卿的啊。”
聞人杰剎時緊張起來,走過去蹲下一看:真是溫暖卿的鞋子!他看向江心,那里哪還有人?他聽見了自己心跳“咚咚”,呼吸瞬時加快,嬴漣殤冷笑道:“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剛才呢,不是躺在美人懷里舒服著嗎?這兩個姑娘,究竟誰會為你死,你看清沒有?不說話的人,才會有真心,天天在你身邊,揮灑著熱情的人,又有多少真情?你自己想想!”
“不會啊,不會的啊?!甭勅私芤辉賱裾f著自己,“溫姑娘雖然情意深厚,但如果我遭遇危險,她是一定會默默助我的,不會就這樣死了?!辟鴿i殤揚眉道:“聽上去很有道理,不過這一次,你可是死絕了的,要不是蘇城主,你現(xiàn)在就到判官那里報名去吧!”
“你也一樣!”直到現(xiàn)在,他還偏要和嬴漣殤斗兩句嘴,“我問問蘇城主,看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投江的人,若是現(xiàn)在救,只怕還來得及!”他轉(zhuǎn)身就要沖上江堤時,居然看見溫暖卿向自己走來!他怕是幻覺,狠狠擦了兩次眼睛,卻發(fā)覺自己并沒有看錯。
“聞人少俠,你平安歸來,很好?!睖嘏湟宦纷邅?,冷冽而柔和?!澳?,這,鞋子?”聞人杰將鞋子提起,瞧著她的腳,溫暖卿亦奇怪道:“我的鞋子不知被誰拿走了,怎么在你手上?”見他捏著自己那雙小鞋,又仿佛自己玉足被捉住一般,有些不好意思。
“嬴漣殤!”聞人杰到底還是明白過來,“不用說,她,絕對是她。她偷了你的鞋子,然后自導(dǎo)自演這出戲給我看,就是讓我歉疚,覺得對不起你!”他轉(zhuǎn)頭一看,嬴漣殤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心下也這樣問著自己:若不是她這出戲,自己真的會如此在意溫暖卿嗎?
溫郡主如裂美玉、似割絲緞的聲音傳來:“我與你,不靠這些!我不用她這樣的詭計,來換取地位,你遇險的事情,我剛才才知道,什么也沒有做!”她如實道來,聞人杰頻頻點頭,心中卻泛著虛:真是如此嗎?他也只好裝做肯定:“別信嬴漣殤!”
林芙吟急急追來,喊道:“聞人哥哥,你又想背叛我們組織,回到后秦去嗎?你和溫姐姐,我不能打擾,但是若你想回到后秦,回歸正道,還是別想!”聞人杰正待解釋,她又說:“后秦皇族,正道高人,最是討厭!你憑什么要聽他們命令?人生在世,就是要自在快意,那些人打著高尚幌子,都是要害你的。你就算再英雄,又經(jīng)得起多少殘害?”
“你放心,我絕不會勾結(jié)后秦,他們殺我親人,我是一定要報仇的!”聞人杰站在堤壩最高處,看那河岸上,各路弟子點起了燈,那每一簇都有上百支蠟燭,隨風(fēng)微晃,光輝熠熠,共有上千簇,豎于沙灘上,將江心照的如同龍宮,魚龍蝦蟹,翻起波濤。
他看見嬴漣殤坐在堤壩那頭,走過去踢起她:“聽著!不管你之前的行動,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告訴你,別的,我可以答應(yīng),回到后秦,不可能!趁著林國主認為我勾結(jié)后秦,我告訴她,我會和你斷個干凈!”說著,將自己手腕上嬴漣殤的那截斷發(fā)摘下,掏出火鐮,明火一點,將發(fā)絲盡數(shù)點著,那百根紫絲,如同飛流直下的煙火瀑布,在夜色里燃燒起來。聞人杰將手一松,那火星隨風(fēng)散去,“劈啪”跳動了幾下,終于漸漸的熄滅了。
四人在河堤上度過了不眠之夜。“各位英雄們!”這喧鬧的鑼鼓將他們驚動,坐起來看時,那江岸邊彩幡飛揚,共有百條龍舟助興,千面鑼鼓齊鳴。“今日,是萬神渡大江之日。春江水暖,濕風(fēng)微寒,正是最好的時節(jié)!若非有其他重大活動,這渡江壯舉,一年只這么一次!我們橫渡龍江,不為名,不為利,但為了集結(jié)兄弟,以武會友,增長情義!”
“每年都是這句話,好沒意思!”嬴漣殤雙手枕著頭,瞇眼看天,愜意無比。岸邊那些身材強壯的弟子們,早換下練功服,赤膊上陣,有的還直往江對面望,原來那邊,所有門派漂亮的女弟子們在等待著。姑娘們都穿了端莊古裝,五光十色,絢爛非凡,手中全托著碧玉小盤,盛著鮮花、糖果、法器、寶劍等等,皆是高人為勝利者準(zhǔn)備的禮物。
美人是一排,江水是一道,天空是一線,鑼鼓是一橫,龍舟是一列,紅黃藍綠,英雄世界,江湖乾坤?!叭f神渡大江,是男子漢的見證。和大江搏斗的瞬間,是男人最接近神的時刻!”這是對這百年盛典最好的解釋,已被無數(shù)人說的無數(shù)遍,至今仍激勵著即將成為英雄的男兒,拋開膽怯,拋開私情,磨練意志,成為一個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真英雄。
“準(zhǔn)備著了!準(zhǔn)備著了!”千百面鑼鼓瞧起來,果然激的江水都起了波浪?!安蝗纾阋踩⒓影??”嬴漣殤忽然大膽提議,還沒等溫暖卿與林芙吟說去“這怎么行”,她就將聞人杰踢下了大堤:“你平時不是那么喜歡當(dāng)英雄嗎?去啊,正是好時候!”
聞人杰才一下去,就被幾名小看他的弟子攔住,更有仇視他的長老說:“你來干什么?又想剿滅我們不成?快把他趕出去!”那些弟子得了命令,就要上來驅(qū)逐,卻聽得一聲:“你們算什么,也敢阻攔他?”回頭一望,竟是蘇淇與,“你們自己思量一下,你們各個都過了二十歲,他不過十八歲,他做到的一切,你們有比的上十分之一的沒有?”
那幾名弟子紅了臉,訕訕退下,嘴里還叨咕著:“不過是個邪派?!甭勅私苈犚娏耍鼐矗骸爸牢覟槭裁醇尤胄芭蓡??就是因為,正道有你們這些人!”他原來加入的喻家山三十六派,以及磨山派,知道他惹怒了正道,都不愿出來相認,他一人孤獨站立在龍江岸邊,卻不知何去何從。“這個給你。”終究還是有朋友的,蘇淇與送上來一條黑繩子。
“各派弟子都要纏上標(biāo)明身份的記號,這個就是你的,哪怕只有一人,也要全力爭勝!”他將繩子系上,聞人杰點頭答應(yīng),這時出發(fā)的鑼聲正響,他將聞人杰一推:“快去吧!”聞人杰鉆進水中,這時的暢快激昂,非夜晚投江時可比,連江水都仿佛熱的發(fā)燒。
但他本來被那些弟子一擋,入水就晚,前面許多人擠著,無論怎樣也扎不進大隊伍。聞人杰見人潮中有個弟子,身材極壯,所到之處,如鯊入魚群,有了辦法,靠到他身邊說:“兄弟!你帶著我游,我是蘇城主的朋友,昨夜在這里檢查過礁石旋渦,熟悉水勢!”
那人哈哈一笑:“好極!我是雁南山人,許鋒光,多謝你!”領(lǐng)著聞人杰就往人群中扎去。聞人杰輕松愜意地跟在此人之后,不時小聲指揮:“向左手邊靠一點!那里有礁石!”這各門弟子都游的小心翼翼時,他二人卻借著昨日熟悉龍江狀況的優(yōu)勢,一馬當(dāng)先。
不久,兩人就游過了人群最密集處,再往南去,礁石也就少了。許師兄忽然將聞人杰一擋:“你讓開!是我?guī)氵^來的,我該得第一!”這人如此見利忘義,聞人杰也毫不客氣,雙指一捏,只聽他嚎叫一聲:“你下黑手!”就再也堅持不住,趴在救護的龍舟上。
“就是他,就是他!”他向長輩們告著狀,將受傷的手一抬時,上面卻咬著一條魚!那些高人也撐不住大笑起來:“怪你自己運道不好了!”這魚是聞人杰順手抓的,卻為他開脫了罪責(zé)。不過多久,他就第一個站上了對岸的沙灘,抬手向?qū)γ嬉慌e:“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