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杰竄出塔外,將嬴漣殤向內(nèi)一推,自己抽身出來。原來,他扔出來的彈丸是封印珠,此刻已將步月塔全部封死,只有他一人能隨意出入。嬴漣殤在塔內(nèi),心中急迫,看聞人杰出掌將自己推入,情急之下,以未完全封入塔內(nèi)的右手掌力抵擋。
兩人武功接近,掌力互抵,一時難分勝負(fù),無奈嬴漣殤全身不能出塔,聞人杰想到這一點,向后退去,嬴漣殤見他如此,更不愿服輸,化掌為指,直刺過去,就聽聞人杰“??!”的一聲,左手捂住眼睛,再看時,眼眶左側(cè)已被劃出一道血線。
聞人杰雖是受傷,卻借力將嬴漣殤全身推入塔內(nèi),總算躲過這一次,向里頭喊道:“王爺,恕我不陪了!除非你愿意放我父母,并自盡以謝殺我族人之罪,否則就死在里面吧!”喊了這聲以后,心中得意,想到自家仇人左不過是個死,自己還得了玉璽。
聞人杰向北方走了幾步,拿著那玉璽思忖:“組織上要這家伙,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我拿了給他們,他們反而會除掉我,若被人知道在我手里,也是一個死?,F(xiàn)在,只有我自己拿著,不叫人知道,只怕還能用它作出一番大事業(yè),也不需要再受組織的氣了。”
一面這樣想著,聞人杰又對自己說:“聽說這玉璽,嵌在武器上,可使刀劍鋒利十倍。我不如找個地方試一試,找哪里呢?我在皇宮中的消息,只有在邊境上組織聯(lián)絡(luò)處撫琴樓知道,不能讓他們把這消息傳出去,岳俊與我感情深厚,我不能害他,只能將撫琴樓消滅才好!”
聞人杰一手拿了玉璽,將它扣在自己得到的寶劍上,再揮舞起來時,果然感覺這劍游走如風(fēng),飄拂若水。轉(zhuǎn)頭再一細(xì)想:不知那撫琴樓左右內(nèi)外,埋伏著多少人,需得做些偽裝。于是取出百寶囊中的假臉,用刀雕琢幾下,套到自己頭上:儼然是嬴漣殤的模樣。
“可惜沒有假頭發(fā)?!甭勅私苡终伊睡B的極小的斗篷,一展開,竟能罩住全身,將頭發(fā)衣裳遮住,只露出臉來,直向邊境上的撫琴樓趕去。這后秦國小,邊境不長,不久就到了撫琴樓,這時已是凌晨,除了守夜人外,多半已經(jīng)睡下,寂靜無聲。
聞人杰提劍就殺進去,這三層小樓中,頓時一片血光,他故意讓所有人都看清自己的臉,還劍下留了三分情,放跑了幾個人,叫他們傳信去,這番下來,嬴漣殤可與三界火宅又結(jié)一層仇怨。他心中十分得意,殺盡眾人后,還將假臉戴著,退出撫琴樓。
正當(dāng)他要向外走時,忽然見兩個被殺死的人,似乎是一對夫妻,相貌有些熟悉,很像自己認(rèn)識的人?!暗降资钦l呢……”他正打算過去再看時,忽然見他二人,心口散出極暗的光輝,之后蔓延全身,片刻之間,居然化成兩頭異獸的尸體!聞人杰心下一顫,后退了幾步,定睛看去,原來是兩只角虎,如羊,一角,青色。
“我可不是孫悟空,我是只管殺,不管你是人是獸!”聞人杰見那怪獸并未復(fù)生,抽身而去,但一路上總是心神不寧?!八坪?,殺了什么重要的人……”他右眼皮跳顫起來。
聞人杰本想休息片刻,卻不知怎么,放心不下嬴漣殤,心想他中了此“一心一人”毒藥,若是心中另有他人,豈不三日裂心而死?再想想他方才的行為,明明是為了救自己,才吞下了藥,雖不知他為何如此,只是恩歸恩,仇歸仇,自己在這里是欠了他的。
想到此處,聞人杰摘掉假臉,用起輕功,幾步躍回步月塔,這時大雪還未停,也沒聽見嬴漣殤吵鬧,再近幾步,還是一片安靜,心下既怕他逃了,又怕他出事,只得挪到門邊上,問了句:“睡了嗎?”本不打算聽他回答,卻聽見里面人說:“回來了,我餓了?!?p> 聞人杰知道嬴漣殤與自己一番打斗,又歷經(jīng)相親這鬧劇,自己方才又到撫琴樓一趟,也覺得饑餓,天氣又冷,早積了一肚子涼氣,將劍一放,在基石臺階上落座:“哪有吃的?”
嬴漣殤笑起來:“我教你個好法子!現(xiàn)在,許多看護院落的人,都在開夜場賭局,那些廚子,也知道為他們備吃的。我告訴你個地方,你去那里,打暈廚子,偷兩樣菜來。”
聞人杰依他之言,果然找到一處小廚房,將廚子用迷藥放倒后,就挑揀起菜來。但這里的菜都是為那些聲高性粗的武人所做,肉膩油厚,聞人杰也沒有法子,只取了兩樣精致些的,又四處找酒,只沒有酒,于是拎了一罐果子露,就回到步月塔。
嬴漣殤看時,一道是臘八豆蒸臘肉,一道是啤酒鴨,那果子露用的是荔枝果?!爸挥羞@些了,聽說你們大貴人,胃口挑剔,若是不愿意吃,就只能看著了?!甭勅私芤詾樗麜籼?,沒想到他說:“這就很好,我從來不愛山珍海味,就愿意和仆人搶吃食!”
沒有碗筷,兩人只有用手抓著吃起來,聞人杰又怕他趁機逃脫,將兩盤都推了進去:“我夠了。沒有酒?!弊约撼鸸勇?,猛灌了幾口,背倚著步月塔磚墻坐下。嬴漣殤說:“縱然無酒,也是江湖?!币苍谒?nèi)背對他坐下,兩人寂寞無語。正當(dāng)安靜時,那雪片的幽香彌漫在二人當(dāng)中,靜美之至。
“有一個人,他將寶劍掛在樹上,就走了,那是誰啊?”聞人杰試探道。嬴漣殤默然。
“有一個人,他在火車頂上與我談了一夜,我初見他時,還以為是神仙,那是誰啊?”
“有一個人,他念的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心君不知’。那是誰啊?”
“有一個人,他在宮墻外與我比試內(nèi)力,還把我的寶劍奪走,那又是誰呢?”
聞人杰也不管漣殤是否回答,一直接連這么問下去,仿佛他早已知道了答案。他等著嬴漣殤承認(rèn),而嬴漣殤卻說:“你一定要找到他,不要辜負(fù)他,和他做朋友。寂寞了,要和他喝酒,孤單了,要聽他唱歌,難過了,要陪他舞劍,失敗了,要和他流浪?!?p> 聞人杰心中有些絕望,還想問時,卻聽嬴漣殤說:“好油膩,我想喝紅稻米粥。”
“哪里有紅稻米粥?”聞人杰對他的無理要求很不滿,忽然想到自己找過一個食盒,用來祭祀自己祖父母,里面卻有一碗紅稻米粥,是今天早晨的,現(xiàn)在也還新鮮,心中一動,站起來說:“我給你去取來!不過我今日幫你辦事,你要好好對待我父母!”
“告訴你,我關(guān)押你父母,是為了保護他們,這其中的事情,我不能和你說。我殺你祖父母,是迫不得已,要殺你父母的人更不是我。把他們交給我,我會保他們平安?!辟鴿i殤向他吐露了部分實情,聽得聞人杰信了幾分,跨進塔內(nèi),逼近他問:“真的?”
嬴漣殤笑起來:“你必須信,不信又能如何?”聞人杰冷哼了一聲道:“你睡下,我找粥來你喝。我看這塔內(nèi)有做法事的人留下的被褥,你將就著睡,可別覺得自己多金貴!”
他正去取被子時,看見嬴漣殤脫去鞋子,又先將高于踝骨的一截襪子折了幾折,再順著足沿將羅襪慢慢褪去。他定了一定心神,往樓上走去,一眼瞥見漣殤將頭發(fā)攏到耳后:那雙耳晶瑩,仿佛一對粉艷蝴蝶。血脈細(xì)紅,如晚秋藤蔓,耳廓潤澤,似粉雕玉砌。更有耳垂欲滴,真好像冰節(jié)垂露,剔透輝映,圣潔無比,一時腳下一軟,險些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