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再向下落了一點(diǎn),海邊的天色立刻就變得更加昏暗了起來,趁著最后的金黃色余暉沒有完全湮沒在云層之前,馬車很快停了下來。
沈夢舟正打算搖醒蕭云縈,她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蕭云縈的盈盈雙眸看著沈夢舟,沈夢舟化尷尬為微笑,機(jī)智地化解了這一秒鐘的尷尬。
蕭云縈自己彎著腰下了車,領(lǐng)著幾人回了自己在白沙洲借住的那間古屋里。
半人高的石墻把這座房子圍了起來,一座古樸的木門被蕭云縈推開,進(jìn)門就是一個小巧的院子。
這地方是阿岐的祖屋,以前因為阿岐的娘陳嬸要時常下海,所以在海邊又建了一所小茅屋,這祖屋就借給她一個人住了。
院子不大不小,很是干凈,每一處都精心布置過。進(jìn)門左邊有四塊方方正正的藥圃細(xì)細(xì)地鋪著些軟土,以前蕭云縈在里面種過不少靈草藥材。右邊是幾方石桌石凳,在石墻根下面開辟了一寸有余的花圃,蕭云縈在里面種了不少的藍(lán)白色鳶尾花,顏色格外清新優(yōu)雅。
沈夢舟背著手轉(zhuǎn)了一圈,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雖然一貫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但是如今站在這個小院子里倒是一點(diǎn)都不覺得簡陋,反而滿是興趣,這里看看,那里摸摸,揉了揉自己鼻子。
蕭云縈走到了前門把大門也打開了,有些老朽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屋子正廳里沒有什么家具,只擺著簡單的木桌木凳,四根頂梁柱上還殘留著一些暗紅色的油漆印,看出一些祖輩們的榮光。
幾日沒有住人,屋子里倒是也沒有什么灰塵,幾人魚貫而入。
蕭云縈說:“我還是住我原來那間屋子,沈公子你不嫌棄的話,可否讓阿岐跟你一起住在正房?”
沈夢舟毫不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將阿岐往自己懷里一摟:“沒問題??!我照顧他就行!”
蕭云縈又對陌奕師兄弟說:“陌奕小道長,你和筠然不如就在偏房暫住幾日吧!”
陌奕師兄弟很快也答應(yīng)了。
如此安頓下來之后,沈夢舟便開始給阿岐施法破除他身上的奪魄之術(shù)。
這奪魄之術(shù)最是陰狠,讓人失去生平記憶還有靈智,若不能及時拔除,癡癡傻傻一生都算是好的結(jié)局,更有甚者暴斃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沈夢舟本就是璇璣殿的高人,他不僅身法卓越,幻影步超逸絕倫,而他的修為也頗為精深,以他的靈力幫助阿岐拔除奪魄之術(shù),確實是最好的法子。
蕭云縈不敢離開,坐在一旁一刻不離地看著。
沈夢舟之前的紫靈蛇之毒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他的靈海本就廣闊深邃,恢復(fù)起來更是迅速,此刻他加注在阿岐身上的靈力也足以破解奪魄之術(shù)。
蕭云縈心中暗暗有余悸,若不是遇上了沈夢舟,阿岐這孩子的性命自當(dāng)難保,說起來還是多虧了他。
沈夢舟閉目運(yùn)氣,是一刻也沒有分心,自然也沒有注意到蕭云縈的神色。
只消半個時辰,沈夢舟收回了靈力,將阿岐放倒在床上說:“這孩子的身子弱,我今日先幫他穩(wěn)住心智靈脈,日日拔除一些余毒,才不傷了他的靈智?!?p> 蕭云縈幫孩子蓋上了被子,感激地說:“還是你細(xì)心,這孩子遇到你真是有福氣。”
沈夢舟摸了摸自己的頭,笑著說:“有緣相遇,總不能見死不救。”
蕭云縈轉(zhuǎn)身便要告辭,沈夢舟卻攔著她說:“你先別走,你的身子怎么樣了,我再幫你看看!”
蕭云縈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話說給他聽:“你還真是當(dāng)自己是大羅神仙不成,才救了一個,便想著再救一個,就是神仙也遭不住這么折騰,你還是休息吧,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是心口有些發(fā)悶,沒有什么大礙?!?p> 沈夢舟卻不管不顧,把門一堵,那雙灼灼星目就把她緊緊地瞧著,堅持地說:“那總得讓我瞧一瞧,若不是為了掩護(hù)我,你怎么會受傷。你讓我看看,我就放你走。”
哪有這樣無賴的男人?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沈夢舟,蕭云縈實在沒有力氣和他斗嘴皮子,只好伸出手去往他面前一遞,說:“行,那你看吧!”
沈夢舟搭了脈,小姑娘身子弱,觸手的皮膚也有些微微冰涼,他立刻斂了神色,專心探她的靈海。
蕭云縈修符道十余年,她的修為遠(yuǎn)遠(yuǎn)比很多同齡修行者更為精進(jìn),一方面是她的天資不錯,另一方面則是她師傅精心培育的結(jié)果,她修行肯花力氣,又善于動心思,這樣一塊好材料,修行起來自然是又快又好。
沈夢舟一探之下自然能看出這些門道,但是讓他心驚的是,蕭云縈的靈海充盈已經(jīng)到了她能承受的極限,那些從廣??h陰陽兩極陣吸納而來的靈力盡數(shù)游走在她的經(jīng)脈之中,一刻不停。
沈夢舟的臉色迅速地冷了下來,這樣的氣息,她還敢說自己沒什么大不了?
他又開始?xì)膺@個小丫頭,明明內(nèi)里都是一團(tuán)亂了,面上永遠(yuǎn)都是這般云淡風(fēng)輕死撐著的樣子。
還是一句話,不像個姑娘!
蕭云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見他眼中目光冷峻,知道他已經(jīng)把了個名堂,自知心虛,便想把手收回來,說:“你看出來了嗎?我真的沒事。”
沈夢舟把搭在她脈搏上的兩根手指換成了五根,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抽開:“你還要撐到什么時候?”
蕭云縈低垂了眼簾,躲著他的視線,嘟囔了一句:“撐不下去了再說。”
這便是承認(rèn)了,沈夢舟臉色更加陰暗,真是拿自己的命不當(dāng)一回事。
他一個打橫,就把蕭云縈整個抱了起來。
蕭云縈不由得大驚失色:“你......你做什么?”還好是在房間里,沒有旁人瞧見,她只能憋著嗓子質(zhì)問沈夢舟。
沈夢舟并不理她,一腳踢開房門,大步流星地將她給抱進(jìn)了她的房間。
蕭云縈生怕這動靜引來旁人瞧見,只能死死地把臉埋進(jìn)他的衣服里,一只手?jǐn)Q著沈夢舟的胳膊:“快放我下來——”
沈夢舟卻不知道疼似的,走了幾步還回手一顛,把她抱得更緊些,進(jìn)了門一腳還把房門給踢回去關(guān)上。
蕭云縈又驚又慌,終于不似方才一般云淡風(fēng)輕,一身的修為如今也使不出來,反而露出幾分小女兒的情態(tài)來,臉色也紅潤了一些:“你......你別亂來——”
沈夢舟沒料到她原來是個紙糊的,平時看著一個冰雕玉砌的模樣,而又羞又急反而有些真性情,他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彎。
“我沒亂來??!我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你慌個什么勁?”沈夢舟都進(jìn)了房了也不放她下來,看樣子就是要逗她。
蕭云縈急得把眉毛都擰作一塊說:“胡說,我哪有慌了?”
沈夢舟癟了癟嘴巴,若有所思低下了頭湊近了打量著她,又拿話逗她:“哦——難不成你在擔(dān)心著什么?”
蕭云縈被人戳中心思,連說話也都不利索了:“我......我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你敢對本姑娘不敬,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話說得是坦坦蕩蕩,其實她的心卻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像沈夢舟這樣的人,先把家世修為拋在一旁,就憑著他劍眉星目,寬肩窄腰的一副好皮相,說是風(fēng)華絕代的翩翩公子一點(diǎn)也不為過。
偏偏這位公子還真是圍著自己轉(zhuǎn)個不停了,蕭云縈的心思再單純,也抵不過這位公子的耐心癡纏,說不緊張絕對是假的。
沈夢舟聽到她說的話,更加笑得開心,很好很好,就是是脫去了堅硬外殼的小動物,這丫頭越來越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