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下午。
蕭云縈三人又于山莊兇案發(fā)生各處一一喚靈。
死于自己刀下的護(hù)院殘魂從兵器架上掙脫而出,生念全無,說自己筋骨盡斷,再難拿刀,這才一心求死。
溺于魚池的工人還有一縷殘魂在池中縈繞,也被喚了出來,卻呆呆傻傻地說自己培育了十代的龍魚全部死去。
自縊于房內(nèi)的丫鬟,哭了大半天才肯說,自己要被賣入青樓,為了保住清白,不如一死了之。
......
這一樁樁的案子理了下來,云錦山莊的謎團(tuán)頭緒才慢慢理清。
云錦山莊里的死者們雖然各有不同,但是無一例外,都稱自己遇到了大難關(guān),竟都是別無選擇,這才一心求死。
等到日落黃昏的時候,蕭云縈三人一直坐在正德堂內(nèi)等待。
一波又一波查探的下人全部返回,一一報(bào)告才知道,這些死者們所知的潑天大難,竟然全部都是假的消息。
那么真相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
所有的死者都受到了蒙騙迷惑,迷惑他們的就是他們見到的同一個人,不,或者說是鬼魂——香君姑娘!
劉老爺已經(jīng)坐不住了,這些消息一條一條地傳回來,他已經(jīng)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質(zhì)疑之中。
劉家夫人此刻更是一臉煞白,不再如之前所見一般飛揚(yáng)跋扈,而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在廳內(nèi)坐立不安。
今日是第七日,按照之前的案發(fā)規(guī)律,香君若是鬼魂作祟,今夜必定會在山莊里害死第七個人。
而若是香君的鬼魂,那么今晚來找劉氏夫婦報(bào)復(fù)的可能性極大,畢竟迫她自殺的游方道士便是得到了劉氏夫婦首肯行事的。
種種因果算起來,劉家老爺硬是不肯放蕭云縈三人離開,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之后,定要他們?nèi)肆羲拚绿谩?p> 一頓飯吃得好不沉默,大家各懷心思,誰也沒有起話頭。
月上梢頭。
正德堂內(nèi)。
劉家夫婦和陌奕小道長呆在屋子里,陌奕小道長長劍抱在胸前,斜靠在窗前,警戒著四周。他個子本來就高,窗外的竹林青翠欲滴,光影斑駁,顯得陌奕小道長整個人也更加挺拔。
劉家夫婦分成兩個各站了一方,誰也沒有說話,仍然是在賭氣。
正德堂內(nèi)的氣氛有些尷尬。
蕭云縈走出了正德堂松口氣。
走了幾步看見地上的屋檐上的影子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她逆著這個方向看過去,只看見沈夢舟高高大大的一個人還是枕著雙臂躺在屋頂之上,輕輕閉目。
他這么一個高大的男人隨意地躺在屋頂上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蕭云縈敏銳地查知到面前這位的修為之深厚。
他似乎在休息,也似乎在養(yǎng)神。
清輝映在他的臉龐上,看著格外清俊雅致。
依然是輕輕闔上的雙眸,依然是嘴角輕輕抿著,但是今日總覺得他有些一樣。
蕭云縈飛身上了屋頂,站在他身邊,目視前方,淡淡地問:“怎么了?沈公子今日多了很多心事?”
沈夢舟卻驀地睜開眼眸,輕輕挑眉,沖她笑了笑,瞇著眼睛,故作調(diào)侃地說:“小珍珠很關(guān)心我呀,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啦?”
蕭云縈別過頭,不和他對視,看著面前黑洞洞的云錦山莊說:“如果不是心里有事,你哪有這片刻的安靜?!?p> 沈夢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假裝嘆息說:“唉,看來我給姑娘家留下的印象略有些聒噪??!慚愧慚愧!”
蕭云縈知他是故意戲說,也不計(jì)較,只低下頭對躺著的沈夢舟說:“我隱隱覺得你好像對香君姑娘鬼魂作祟的事情有別的看法?!?p> 沈夢舟笑得更開了,這笑意剛剛綻開如春水蕩漾,明艷照人,卻又在蕭云縈執(zhí)著的目光里慢慢隱去。
終了,他才輕輕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只絕難相信,香君姑娘這樣的人,是有自己的風(fēng)骨的,她怎么可能是妖,又怎么可能會化為惡鬼作祟為惡呢?”
蕭云縈有些好奇:“不過是只言片語,你覺得她應(yīng)該是怎樣的人?”
沈夢舟的目光漸漸望向天邊明月,輕輕說:“總覺得該是芝蘭玉樹一般出塵絕艷的女子,外柔內(nèi)剛,自有境界。若她真是妖,區(qū)區(qū)的游方道士怎么可能傷得了她,她又為何要自毀妖丹?”
蕭云縈微微張了下嘴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沈夢舟的眼中光芒波動,側(cè)臉微微揚(yáng)起,輪廓線條溫潤簡潔,這副畫面真是歲月靜好,讓人不忍打破。
她只能選擇了沉默,又何必和他爭辯呢?
沈夢舟又輕輕一笑,把那雙星光璀璨的眼睛轉(zhuǎn)向她:“你也是女孩子,若你是香君,心上人為你肯如劉老爺一般全情付出,你有理由作惡嗎?”
突然被反問,蕭云縈愣了一會兒,不知作何反應(yīng)。
見她一張小臉突然陷入慌張,眼中滿是疑惑,沈夢舟忍不住笑彎了嘴角,朗聲說:“算了,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也未必明白!”
蕭云縈小聲嘟囔:“你看著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沈夢舟不作爭辯,只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悠然說:“你還是多調(diào)息一會兒,要是香君真的來了,不知有什么手段,千萬別著了道才是!”
蕭云縈嗯了一聲,在他身邊盤腿坐下來,平緩了呼吸,結(jié)成了蓮花印,準(zhǔn)備冥神靜息,好好休整一番。
夜風(fēng)輕柔地吹動著垂柳,時不時的蟬鳴一下一下地?cái)_亂著她的思緒,不知不覺心下又多了幾分心思。
倒不是香君,而是關(guān)于沈夢舟。
沈夢舟自海外仙山天虞島而來,年少成名,就憑昨夜的幻影步就可以看出是個深藏不露的修行高人。
他獨(dú)自一人送鬼船歸岸,又以查案之名和自己一步步地探尋廣海縣的秘密,又是為了什么?
沈夢舟的所作所為,決不能用閑來無事對付過去,也肯定不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么單純,那他到底還為了什么呢?
突然頭上被輕輕地敲了一下。
蕭云縈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一抬頭就撞進(jìn)了沈夢舟的眼眸。
那深沉似海的眸色星光點(diǎn)點(diǎn),仿佛盛著遼闊的星辰大海。他只是望著你,就好像能把你的心思全部看穿一樣,溫柔得可怕。
“調(diào)息的時候想太多,你怕不是想走火入魔?”他的聲線溫和卻極有質(zhì)感,明明是一句責(zé)怪,卻又透著一絲關(guān)心,語氣溫柔如春風(fēng),一字一句扣著你的心弦。
蕭云縈的臉又一次透出了淡淡的粉色,支吾道:“你太過分了,怎么可以讀我的心思?”
沈夢舟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仿佛有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你在我旁邊,我剛好也在冥神,本公子功力深厚,不小心讀到一些關(guān)于我的東西,我也不想?。 ?p> 蕭云縈立刻起來,飛身下了屋檐,悶悶地轉(zhuǎn)身就走,只丟下一句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