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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飛升的世界

敵也是友

沒有飛升的世界 草席子 4066 2019-12-16 23:43:39

  反者,道之動也。

  酒好喝,但不能過飲,對肝臟有害。肉好吃,但不能過量,會增加體重。酒肉吃多病自來。

  風(fēng)都的夜市是好酒的海洋,好肉的叢林,因而也會有許多職業(yè)的酒肉朋友,分享他們病態(tài)的人生歷程。

  黑風(fēng)衣黑圓帽的約瑟夫從箱子里抽出一瓶自釀的葡萄酒,倒進水晶高腳杯,鮮紅欲滴的液體在水晶杯搖來搖去,將所有的浮渣都聚集中央,一口飲盡。而后,他又抓起一塊沒發(fā)酵的面餅,開始咀嚼。

  坐在對面的夏棲葉托著下巴說道:“我以為你不是修行者。”

  約瑟夫也摸了摸花白的頭發(fā),嘲弄道:“我也以為你不會貪求長生?!?p>  夜市攤的小哥兒端著烤好的雞腿,見桌子上已經(jīng)沒地方擺,只好把雞腿倒在有空位的盤子上。

  約瑟夫聞著雞腿的香味,吞下面餅,陷入沉默。

  夏棲葉知道這意味著約瑟夫要進去正題,但比起拐彎抹角破壞交情,他更希望這位和他有過四年交情的西語外教能夠坦誠相待,因而他比約瑟夫先發(fā)出聲音。

  “你想要什么?”

  “所有。”

  “包括我的肉體?”

  “沒錯?!?p>  “為什么?”

  “群山的智者們對剛才結(jié)束的事情很感興趣,所以委托我把你們搞到手?!?p>  夏棲葉伸手要到葡萄酒倒進紙杯里,粗俗地飲酒,說道:“如果我不同意,您打算怎么辦?”

  約瑟夫摸著胸前的十字架,說道:“當然是把你們擄進群山,做各種各樣不可描述的事情,必要時可能會送你們離開人間。”

  夏棲葉一口一個羊肉串說道:“那可真糟糕,我從沒發(fā)現(xiàn)我的語言老師,竟是個人販子?”

  約瑟夫微笑說道:“畢竟世事無常,我干過很多職業(yè),最受歡迎的是律師,其次是神父,再次是語言老師,對我來說人販子的面孔是新的嘗試?!?p>  夏棲葉拿起雞腿,大口啃食,說道:“那您使用最多的面孔是什么?”

  約瑟夫從箱子拿出自己還沒出版的新書《生命進化論》,說道:“學(xué)者,研究長生秘密的學(xué)者,在圣堂發(fā)表過四百七十七篇A級論文,我曾在圣三一學(xué)院擔任生物系主任,現(xiàn)在為群山的諸子管理圖書館的標本?!睆乃麑ψ约旱慕榻B,聽得出來學(xué)者的身份讓他很自豪。

  夏棲葉一臉無聊地摸了摸油膩的鼻子,問道:“其次呢?”

  約瑟夫拿出一把銀色雕玫瑰的短口小銃,頂了一下黑圓帽,很平凡地說道:“殺手,諦境第一殺手,偶爾接點兒活兒,養(yǎng)活自己?!?p>  夏棲葉接過新書,隨手翻看,要知道這種打破倫理道德的東西肯定沒人敢出版,說道:“如果您的第一張面孔和第二張面孔沖突怎么辦?”

  約瑟夫把槍塞回風(fēng)衣,說道:“我的第二張面孔隨時可以為第一張面孔犧牲?!?p>  夏棲葉把書交給一旁同樣是滿嘴油膩啃著雞腿的大伯父,說道:“這得您幫忙啦?!?p>  大伯父沒看書,而是讓夏棲葉把它遞給身后的老阿福,說道:“明天三點前,十大學(xué)府的圖書館,各書局基藏書庫,至少都要有一本基藏樣品,一周后,我要在風(fēng)都書局的大門前看到這本書?!?p>  老阿福接過書,點頭稱是。

  約瑟夫原本僵硬的表情緩和下來。

  夏棲葉給了約瑟夫一封書信,說道:“一會兒我會把我悟道的一切告訴你,另外這是您要的新身份?!?p>  約瑟夫打開書信,里面是一張國子監(jiān)生命系講師的推薦書,一張有點兒舊的戶籍證,以及一把能夠打開護理證房產(chǎn)的鑰匙。

  “歡迎來到帝國,你現(xiàn)在受到夏家的保護!”夏棲葉向約瑟夫伸出右手。

  約瑟夫也伸出右手,左手則扯下十字架,拿起雞腿,大口咀嚼,滿嘴油膩地說道:“謝謝,我的朋友?!?p>  夏棲葉說道:“不過,你上任之前,希望你能繼續(xù)表現(xiàn)出對我的敵意,并且保持與群山的聯(lián)系?!?p>  約瑟夫問道:“你是要我?guī)湍沌P除對你有敵意的人嗎?”

  想到竹筏上的漁夫打扮的半山先生以及那個在夢里和自己上過三千次床的眼鏡女孩兒衛(wèi)思冷,夏棲葉說道:“不,我希望您協(xié)助那些阿貓阿狗對付我,幫我看看,我背后都有哪些人,他們想做什么?!?p>  約瑟夫覺得他這么做有些蠢,說道:“你自己去問不就好?況且我渴望的是平靜穩(wěn)定的研究環(huán)境,可不是什么三面間諜的生活?!?p>  夏棲葉起身按著大伯父的輪椅,對約瑟夫說道:“如果我問了他們就說,何必多此一舉?”

  ……

  ……

  馬車中,夏棲葉與國公爺對坐。

  陰暗的車廂時而有路燈的光影,但更多的是深邃的黑暗。

  黑暗中,夏棲葉說道:“今晚的收獲很大,不只測出了大哥的真本事,還讓約瑟夫老師加入到我們這邊,更重要的是我們拿到了聯(lián)系群山的線索。他們絕料不到早在四年前,約瑟夫老師就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人?!?p>  國公爺說道:“當年我介紹約瑟夫給你只希望這是你走到絕路時能用到的一張底牌,想不到這么快就要為你掀開?!?p>  夏棲葉說道:“那持敬哥哥呢?他也是大哥的人嗎?”

  國公爺冷笑一聲,說道:“誰知道呢?當年你父親將他領(lǐng)到我面前要我收他做繼子后,我就沒問過他的身世,這些年他在夏家左右逢源,并不只在我這里辦差,阿福說三位老祖也常召他到身旁,其中以鬼玄公次數(shù)最多。”

  夏棲葉皺眉說道:“鬼玄老祖究竟希望我做什么,為什么安排如此多的后手,當年我在母親腹中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要查清楚諸多問題,我們需要更多的耐心與線索,不可操之過急,打草驚蛇?!眹珷斦f道:“至于鬼玄公,你不必多疑,他是真心待你的,這一點從許多蛛絲馬跡都能看得出來,但我更傾向于鬼玄公對你的關(guān)心也許是某人刻意誤導(dǎo)的結(jié)果,能夠誤導(dǎo)他的人,要么能夠控制他的心神,要么就是他身邊的人。”

  夏棲葉查過卷宗,知道夏家有一位與夏鬼玄亦父亦兄的長生大能,說道:“您是懷疑夏無奇老祖嗎?”

  國公爺搖頭,說道:“無奇老祖性格懦弱謹慎,耽于下棋,他在整個事件中,多半只是順水推舟的角色,要知道在夏家最有可能做到此事的,從來不是祖堂里的三位長生大能。”

  夏棲葉瞪大眼睛,結(jié)巴道:“您是說……初……初祖大人?”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夏家有一位自逐鹿時代存活至今的鎮(zhèn)山河,乃是與玄山道人、鑿壁客同時代的大人物。

  然而,這位人物如同秋山的山主般,數(shù)萬年不曾在人前現(xiàn)身,甚至夏家歷經(jīng)風(fēng)雨也都只有長生出面。

  若非十多年前,初祖大人為小龍女一事,遠至南海,打傷龍母,也許整個天下都以為這位存在忘記自己姓夏啦。

  ……

  ……

  夜半的東海道院。

  海上石臺。

  白衣白發(fā)的白松道人,雙手背后,夜觀星象。

  今夜很長。

  比任何時候的夜都要長。

  這很不尋常。

  因為按他體感,這個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黎明。斷不可能夜市在開門,燈火尚明亮。

  然而,月亮還是像那張竹筏離開時一樣,懸在中天,半點兒不動。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深陷幻境,數(shù)次以玄覽破幻之法,發(fā)現(xiàn)并無變化。

  之后,他才明白是有人以神通亂了東海的天時,凡人無感而不知,業(yè)山遙遠而不察,長生有感而疑惑,也只有他這位看到鎮(zhèn)山河門檻的古老山人能夠察覺天時改變的蛛絲馬跡。

  而令他驚奇的是,改變天時之人不在遠,不在近,就在他的身后。

  這是門大神通,叫做自在法。只有他知道身后有人,才看到那人。然而,他看到的不只有那人,他還看到那人棋盤之中無數(shù)因果涌出,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涵蓋日月星辰,山河大川。

  此乃協(xié)律之法。

  《大岳辭·夏君》有云:“星辰定布,日分十二。夏君作歌,年成四季?!?p>  白松道人登時明白棋士是誰,稽首拜道:“原來是您老人家,難怪可亂這天時。”

  年輕棋士搖頭道:“非亂天時,乃正天時也,這世上本該二十四時辰,奈何凡人難存于長夜,是以圣人與吾共議天地運轉(zhuǎn),每日只存十二時辰,而今吾不過將東海的天時暫歸于常。”

  白松道人拱手道:“聽聞您老人家十年前追尋遂古之初,早已將神念送入亙古以前,而今因何歸來?”

  年輕棋士說道:“聒噪?!?p>  白松道人虛心好學(xué),眨眼說道:“聒噪是何意,晚輩不懂?!?p>  年輕棋士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說道:“吾言你聒噪,你便聒噪,而今讓你見這天機,便留你不得?!彼Z氣雖是溫和,但目光卻冰冷非常。

  “你??!”

  白松道人察覺殺意,汗毛倒豎,只吐一字,便往后一退,挪移至百里之外,全力向北而去,心道十息,到云京之外,便能得圣人援手,施展守護神通。百里東海,無盡云氣自白松道人腳下生出,化作天宮樓臺,天兵天將,將道人環(huán)護其中。

  年輕棋士看向棋盤,內(nèi)中一顆白子不斷騰挪,已至北方星位,故作嘆息道:“你是青衣道兄侍童,卻祈求業(yè)山圣人庇護,難怪多年不曾回歸玄山,確實是反骨孽徒,留之不得!”

  年輕棋士夾起一枚黑子,往棋盤上的白子輕輕一落。一顆碩大隕石登時從天際落下,將那宏大天宮,天兵天將,擊得粉碎。

  一道沾火的焦黑人形從天宮廢墟中躥出,算到過了十息,忍著斷腿劇痛,沖天大吼道:“圣人救我,圣人救我!”

  嘭!身一落地,卻是回到石臺,雙眼盡是不解與恐慌。

  年輕棋士低頭對著焦炭般的白松說道:“此乃東海的第十六個時辰,圣人在業(yè)山的第四個時辰,兩界時間不通,你如何能見到圣人?”

  說著,不住搖頭,眼神里盡是憐憫。

  白松道人口中噴血,掙扎道:“你為……為何要篡改東海天時……?”

  年輕棋士笑道:“不可說。”

  說罷,拾起棋盤上的白子,放進棋盒,那倒在地上白松道人,登時尖叫著,被一團黑氣吞噬。

  待年輕棋士慢悠悠地把黑子放在白子位置,黑氣盡退,尖叫聲才漸漸消失,一名白衣白發(fā)的白松道人,又完好無恙地站在原地,夜觀天象,對身后的年輕棋士半點兒不知。

  一旁看了許久的半山先生走過來,向年輕棋士問道:“這是第幾次啦?”

  年輕棋士說道:“第四次,不能殺更不能控魂,一個時辰一次,每次都要將第十二時辰的白松神魂復(fù)制過去,避免被圣人的天罰大陣察覺,真是麻煩?!?p>  半山先生說道:“事情已完成,我已經(jīng)奪了王臨川的肉體,脫去了圣人下的桎梏,只待十載溫養(yǎng),就能重鎮(zhèn)山河?!?p>  年輕棋士點頭道:“嗯,下個時辰,我就撤陣,再布新陣?!?p>  半山先生嘆息:“本以為天罰大陣的定位的標靶是在國子監(jiān)內(nèi),這幾萬年咱們滲透里外,一無所獲,原來關(guān)鍵竟在這白松道童的身上?!?p>  年輕棋士說道:“若非如此,他為何幾萬年不曾回玄山呢?口是心非,信口雌黃,業(yè)山之道也?!?p>  半山先生道:“衛(wèi)夫子似乎等不及了,他要咱們在這四十年內(nèi)動手?!?p>  “哼?!蹦贻p棋士說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叫他在我的棋盤里大夢一場吧,待圣人將死,必將其喚醒,償其心愿?!?p>  半山先生說道:“好歹也是盟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這法子,比我那上凍的法子還要狠毒百倍?!?p>  “物競天擇,自然之理,凡人最是粗鄙短視?!蹦贻p棋士說到:“若非因為那愚昧的圣人,我們又怎會被困在這天地,出去不得?”

  ……

  ……

  天亮了,錯位的時間也被調(diào)至白天。

  下了馬車,夏棲葉呆呆的站在梅園之前,摸著嘴角醬漬,覺得哪里不對。

  看著明亮的天空,看著忙碌的行人。

  他像個傻瓜似地轉(zhuǎn)過身來,問著馬車里的伯父,方才是不是晚上,咱們是不是在子時的時候請了約瑟夫吃了夜市的烤雞,怎么天就亮了。

  伯父說道,方才確實請約瑟夫吃了烤雞,只不過不是在黑夜的子時,而是在白天的辰時。

  伯父還說,為了讓那小哥兒白天干活兒,自己還多付了一百根雞腿的工錢。

  那么究竟是他出現(xiàn)了幻覺?

  還是這片天地欺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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